太阴进入贵宾厅后，见到小海已经在Baccarat的桌子一端坐好，连发牌器都已经摆好。

太阴走到桌子的另一端坐下。

“那Baccarat的规则我就不再与你重复了，就咱们二人，一起玩三局。”小海边说边从桌子下方同样拿出一摞筹码来，只是这神态和这语气，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小海那活泼可爱的样子。“我庄你闲，遇和则算打平，那便不做数重新来。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本君没有问题，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比大小而已，”太阴将手上戒指摘下后，微笑看着她，“玉镜夫人①，发牌吧。”

那对面的小海惊讶片刻，然后眼中燃起好奇之色，她捂嘴轻笑两声，接着打开发牌器，问道:“你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

太阴接过自己第一轮的两张牌，扣于桌面上，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点着桌面，回答玉镜道，“打从一开始，本君就发现，邮轮上的门店都有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展示柜都是镜面材质，本君便猜测罪魁祸首有可能是镜妖一类利用这柜子来穿梭于邮轮内各处，属于这类妖怪再加上生性好赌，似乎也没几个选项，很有可能是你。只是还不能确定，直到先前本君亲手将那镜面空间打破，这想法才得到证实。”

玉镜夫人轻笑问道，“奴家虽叫玉镜，可奴家的本体到底是石不是镜呢？”

太阴轻敲着手中的牌，回答道，“关于这点，本君也没想明白。不过既然你能附在这小海身上。你的本体自然伴随她左右。本君猜猜，便是她那气垫粉底，那么其中关键便在那气垫粉底盒上，包括你能完美掩盖气息以及本君闻到的铜锈味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你只说是也不是？”

玉镜被太阴手中的牌勾去全部注意力，“哎哟，您说什么都对，快开牌吧，可莫要吊着我了，若你能赢我，奴家什么都依你便是了。”

太阴前倾上身，挑眉问道，“什么都依本君？”

那玉镜媚眼如丝，轻点螓首。

见玉镜点头，太阴将手放在面前的纸牌上，逐渐掀起……

厅外，张仙与辛星并排坐着。

那辛星双手十指紧扣，前倾身体并弯着腰，眼神放空看向前方。

“你没必要那么紧张，她们很快便会出来。”张仙出声安慰道。

辛星听到张仙的话方才如梦初醒，松开双手，“抱歉，我似乎表现得过于着急。”

“你和小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张仙问道。

网友888:是啊，刚才的辛星看上去好吓人，别又是一个解微风吧。

网友666:应该不能吧，辛星是娱乐圈出名的老干部型艺人啊。

网友999:娱乐圈那都是人设，不会真有人把人设当真人吧。

“我也说不清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很确定我还如从前一般爱她，只是……”

只是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辛星想着，思绪回到那个夏天。

那是三年前，辛星记得那个夏天格外炎热。

“辛星，收工了，还不走啊。”导演过来喊着辛星，这么热的天，人长时间待在户外很容易中暑的。更何况，片场的温度通常都是格外的高。

“今天这戏，拍得有些不顺，耽误了大家太久，我想再细细研究一会儿。”辛星抬头，向导演解释道。

“哎，那你自己悠着点，注意别中暑了。但今天咱们的进度慢，可不是因为你，年轻人嘛，又是没干过咱们这行的，不懂很正常。你有空给教一教。”导演叹口气后拍一拍辛星的背。

教年轻人？更何况还是个唱跳爱豆？辛星自问没兴趣，他觉得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自己也是童星出道，从小在剧组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去帮助这位女团出身的小海，那对许多有实力却没机会的前辈，都不公平。

告别完导演，辛星拿起剧本，打算先回家再继续研究。

远处的一抹鹅黄色，闯入辛星的视线，阻拦住辛星的脚步。

鹅黄色的裙子。双马尾辫，这是辛星印象中，奶奶给自己看过的，年轻时的样子。

辛星的父母，从小离异，便是由奶奶抚养长大，前不久辛星才刚送走奶奶。

他瞬间眼眶微红，拼命奔向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是奶奶回来看自己了吗？

“哎哟，我真是太笨了。不行，我一定要加倍努力，不能让粉丝失望。”那女子转过身来，竟是卸完妆造后，今天那个不招人喜欢的女主角。

此时的二人隔着一棵比较大的灌木，小海不容易发现灌木后的辛星。

辛星转过身去，坐下来。反正回到家中也是空无一人，冷冰冰的，还不如在这里闲待上一阵。

就演技而言，辛星基本功几乎是没有，但胜在有天赋。她反复独自练习，竟有几分初窥门径之意。

“怎么办？我一哭就五官乱飞，完全哭不出来。”小海急得跺脚。

“像你这种连哭都不会哭的人，有什么资格进演员这个行业，你这不是侮辱演员这两个字吗？哭戏分明是最基本的。”辛星站起身后，拍拍身上的灰，神情倨傲地向小海走去。

小海看到是今天被自己拖累的前辈，忙鞠上一躬，“前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不足，我会尽快努力赶上，不再拖大家后腿的。”

“呵，”辛星双手插兜，鄙夷地看向小海，“我一直不是很能理解你们这些爱豆存在的意义。唱歌不如专业歌手，还总想往影视剧行业凑，拍的戏没有一部能看。一个个瘦得恨不得跟那电线杆一样，带着整个社会审美跟着变得畸形。对社会没有一点贡献不说，带来的都是负能量。”

辛星的话语无情地一句接着一句砸向小海。小海本就在乎前辈对自己的看法，这样的当头棒喝竟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她鞠躬道歉，声音逐渐变得颤抖起来，“对不起前辈，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会努力去改正的。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边说，豆大的泪珠边砸落地面。

“这样不就很好了吗？记住这个感觉，以后哭不出来，就想想现在哭起来是什么感受。”辛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声音已经去掉刚才的尖酸刻薄，取而代之的是阳光与无尽的温柔。

小海诧异地抬起头，望向辛星，却见辛星已经转身离开，并背着身朝自己挥挥手。

那天的辛星，身披夕阳的余晖。那样美的画面，成为小海心上久久悬挂着的佳作。

第二天，辛星再去片场，化妆台上多了一杯柠檬茶。上面用便利贴写着，感谢前辈。

辛星本不想收，但那是柠檬茶，记忆中的味道。

那天，小海再次挨骂了，导演向她说出很重的话，她表面上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心里再难过面上也忍住，笑着不哭。

也许就是因为那杯柠檬茶，辛星回得比平时晚上一些，也是恰好再次路过小海上次的去处。

他看到小海一个人蹲在那里，擦着眼泪，刷着微博，嘴里嘟囔道，“怎么又说我胖了，又说我没实力了。我有在努力啊，都看不到吗？我真的很想完成自己的梦想，就那么容不下我吗？”

辛星在一旁看了大概十几分钟，最后叹口气，轻着脚步走过去，在小海的面前蹲下来。

他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小海，温柔着声音刻意道，“海绵宝宝哭了有派大星，你有吗？还是说你今天故意给我柠檬茶，是为了让我充当你一天的派大星？”

听到辛星这话，小海扑哧一声笑出来。

“前辈，别人不都说你是老干部吗？原来你私底下是这样的吗？”小海已经不再有想哭的感觉，她轻轻擦着眼泪，眼前的辛星，真的好温柔。

“别喊我前辈了，我不过是出道早，又不是比较老。”辛星吐槽着，“对了，你等会儿有空吗？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那天晚上，二人便乔装打扮，一起去了游戏厅，在赛马机前玩上许久。

辛星看一眼镜头，接下来的故事他不是很想说下去，那也许会毁掉小海的前途。辛星不愿伤害她。

网友888:从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小海的样子分明不像是第一天来娱乐场。

网友666:说起来，星海cp今天不是休息吗？所以是她自愿前来？

张仙看着辛星的样子，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叹口气，轻拍辛星的肩膀，以示安慰。

玉镜只能放大人们心中的欲念，却无法无中生有。事实上，不止玉镜，任何妖邪都是如此，若人行得正，坐得端，则百邪不侵。

也就是说，小海本身便是泥足深陷，是辛星单方面不愿放弃，拼命想拉她出泥潭。

辛星跳过那部分，继续讲述他二人的故事。

从那以后，辛星每晚都会迟一些离开片场，留下帮助小海提升演技，他也每天都能收获一杯柠檬茶。

短短三个月的拍摄时期，却让辛星习惯有小海的陪伴。

习惯另一个人的陪伴真的非常可怕。杀青后的第二天，辛星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闭上眼，面前都是小海。

可明明昨天二人还愉快地道别，如果今天自己贸然联系对方，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好在辛星家住得离影城很近，睡不着的他，决定去往日陪小海提升演技的那棵灌木旁，再看看。

等他到时，小海早已等在那里。

①玉镜夫人，取自明末清初，《萤窗异草》，长白浩歌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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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海上明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