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十多岁的少女在看到漂流艇驶来后害怕地向后瑟缩。

“桃儿，别怕，姐来带你走。”漂流艇内的姑娘在看到石洞内的少女后出声唤她。

“翠喜姐！”那少女听到女子的声音惊喜地抬头望向艇内。

原来，被太阴他们救下的第一个女子，有名字，她叫翠喜。

将漂流艇停下，太阴上前去扯那根绑住桃儿的锁链。

去掉锁链束缚的桃儿，猛然间站起竟身形摇晃，差点摔倒在地，所幸太阴与翠喜及时伸手给桃儿搀扶，才帮助桃儿得以站稳。

翠喜想直接搀扶桃儿进艇中，桃儿却后退两步，避开翠喜的手。“姐姐，且等等。”

桃儿转过身去，借助昏暗的灯光在地上摸索半天，许久后终于找到点什么，她将手中之物捧起，绽放出一抹喜悦的笑容，才愿在众人的帮助下进入艇中。

“你这姑娘，怎么饿得这么瘦呢？”王建业皱着眉头看到那姑娘如鼓槌般粗细的手臂，若自己与陈爱红也有个孩子，只怕就是这个岁数。

桃儿小心地将鞋子抱在怀里，听到王建业的声音她害怕地往翠喜身边靠靠，眼神警惕地防备着面前的王建业。

翠喜见到桃儿这般行事，她鼻头一酸，轻轻拍拍桃儿的胳膊，安慰道:“别怕，他虽是男人，却不会伤害你。”

翠喜又替桃儿向众人解释道:“桃儿于我来说，同自家妹妹一般无二。她这么瘦是被人刻意养出来的，因她曾是……一匹瘦马……”

“瘦马”这词并不生僻，王建业知道，陈爱红知道，直播间的观众也知道。

网友777:我知道我知道，那陈圆圆便是扬州瘦马出身。所以这期的节目的剧本是这个吗？

网友888:应该是了，不知道这位姐姐又拿的什么本子，有什么样的故事。

“你为何将鞋子捧着，还不穿上？女孩子家的脚心不能受凉。”陈爱红眉头紧蹙，看着桃儿那双只穿着袜子的赤足，有些担心。

“我……不舍得，这鞋子穿坏了可怎么办？”桃儿捧着鞋子，低下头小声回答陈爱红，那声音怯生生的。

“这有何舍不得？我看电视上演的秦楼楚馆最不缺的就是衣裳首饰啊。”陈爱红感到奇怪。

桃儿与翠喜听闻这话，面面相觑。桃儿在知道面前的人都不会伤害自己后，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她奇怪地道，“衣裳？首饰？你说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妈妈说过，那些东西我们这些人怎么配有呢？还有电视，那是什么？”

翠喜苦笑一声，“陈姐姐，你们恐怕被电视骗了。这自古以来，我们干这一行的，可从没被当人看过，你说的有首饰，有衣衫的，只怕是个中翘楚，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而我们，一天不知道要接多少客，一天到头有几件新的粗布衫就已经不错了，哪敢妄想首饰这样的宝贝？我们的姐妹，十之**都有花柳病，也没几个害这病的还能活过三十的。只说桃儿这孩子的命，就够苦了。”

翠喜揽桃儿入怀中，向艇上众人讲述起，桃儿为何如此心疼那双鞋子。

那是个荒年，事实上，荒年再常见不过，那一年啊，上面取消掉人头税，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因此，老百姓为家里能多个人种地，开始拼命生孩子。生下儿子，以后能劳动，能种地自然是好的。那生下如果是女儿，也好，可以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给别人家生儿子。长得好的还可以卖去当瘦马，那样给得更多。

桃儿家里便是如此，桃儿长相清纯可人，又来自山里，能出山，哪怕是当瘦马，她是乐意的，瘦马虽然会刻意被饿瘦，但有口吃的，她已经非常开心，总比在家里，被饿得活生生等死要好。若真有人要，能被人买走养在外面，从此当个人活着，也是挺好。

可惜，灾年妈妈的生意不好，没养她两天便将她卖去做么二。就在她成么二的第一天，新的妈妈念她是头次接客，给她准备一双绣花鞋。那天桃儿将那双鞋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这鞋可真漂亮啊，桃儿从没见过，她好喜欢。

可惜，桃儿没穿过这样的鞋，也不知道怎么去保护这鞋。那天下着大雨，好好的一双鞋，桃儿穿上没走两步因为心疼那鞋，她为避水坑，想要跳开，没站稳，竟将那鞋踩破。

对于那妈妈来说，桃儿的命，没这鞋金贵。她心疼这鞋，竟叫人将桃儿活活打死。可这吃人的地方，连死后都不愿意放过桃儿。

听完翠喜讲的故事，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沉重起来。

桃儿再将鞋子抱得紧一些，怯生生开口，“这鞋子看上去比那绣花鞋还金贵呢，怎么能给我穿？”

听到这话，张仙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作为神，自己无法插手凡间事务。人间的苦难他不是不知，可既然无能为力，他从前便如大部分的神明一般，不去看，不去想，便好。如今有人将这凡人血淋淋的伤口扒开摆在他面前，他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紧紧攥住拳头。

就在这时，太阴起身，她温柔地从桃儿的怀中取出那双鞋，半跪在桃儿的身前，轻手轻脚地为她穿上，好似那不只是一双脚，更是这世上最稀罕不过的珍宝。

“你听过《新青年》吗？”太阴的声音好像刺过重重黑暗，直击桃儿的内心。

桃儿看着眼前的太阴，呆呆地摇摇头。

“我很喜欢一本杂志，里面有两句送给你，自主的而非奴隶的，健康的而非羸弱的。桃儿，这是现在的年轻人，深信不疑的两句话。从前你受苦了，我会带你出去，带翠喜出去，带所有被困在此地的人一起出去。现在的外面很美，我想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再给这个世界一次机会，亲眼去看看阳光下的笑容，多么动人心魄。”

太阴的话深深地吸引着翠喜和桃儿，此时的太阴哪怕说的是假话，她们也愿如飞蛾扑火般扑向那仅有一丝可能，真实存在的光明。

这话也吸引着张仙，令他豁然开朗。与其纠结于过去，不如做好当下。不能插手，可不代表必须要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网友520:呜呜呜，这弹幕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网友777:我查了下，从前都被电视剧骗了，被养在外的外室也好，瘦马也好，都是下九流出身，根本不是电视剧里那种衣着光鲜亮丽，还有钱有自尊的样子。电视里那种一个时代也没几个，真是无语啊，那种美化古代妓女的，我感觉都算歌颂别人的苦难了。

网友999:我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那些小地方的花魁。甚至愿意跟着凤凰男读书人走了，根本不是恋爱脑，她们也不傻，她们只是想作为人活在这天地间，而不是作为物品作为动物毫无尊严地活着。

解开漂流艇，众人继续前行。

陈爱红想到什么，她不解地问翠喜:“你们为何都穿着这样的衣服，这看上去就像……”

翠喜直接点破，“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其实我们也不理解，但他告诉我们。现在的人都喜欢小孩子，越像没长大的娃娃，脸和眼睛越圆，现在的人越喜欢。我们不明白，只能照做。”

听到这话，艇上众人也不是很明白，毕竟陈爱红和王建业已经有一定的岁数，他们不清楚当下的审美，连摄影师也有一定的年纪。而太阴与张仙，则是来自天上的土包子，对此更不清楚。

网友520:内娱的幼态审美我早就想吐槽了好吗！这节目真是勇！这样的剧本都敢写！

虽然《我们热恋中》再三强调过自己没有剧本，但本节目的观众，似乎从没信过。

网友1314:不止内娱吧，整个亚细亚都是这样，我都不敢想隐藏在这现象背后的是什么……

没过多久，漂流艇便赶到下一个观赏点，在看到石洞内的人后，艇上众人都沉默。

那石洞中的，是一位穿着公主裙的，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与前面的翠喜和桃儿不同，那女孩并没有脱离稚气，她抱着一本童话书，趴在地上，愉快地阅读，两只脚还翘起来一晃一晃的。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漂流艇过来，也根本不害怕。

她向艇上众人招着手，“翠喜姐，桃儿姐，你们来接我啦！”

“对，湘湘，我们来接你了，久等了。”翠喜温柔地回应着。

太阴再次拉断湘湘的锁链，湘湘完全不防备太阴，主动牵起太阴的手，便跟着太阴回到艇上，并热情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夜香，这是妈妈给我起的名字。不过听起来臭臭的，我不喜欢，姐姐们都不这么叫我，她们都叫我湘湘，湘水的湘，你们也这么叫我吧。”

听到这名字，众人心里不是滋味。夜香，便是尿壶的意思。这是多大的恶意才能给这么小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屈原曾投身湘水，在姐姐们的眼里，湘水是极为干净的，姐姐们是盼着，若有一天湘湘的苦日子熬到头了，湘水能涤净她的灵魂。

网友520:这名字真的恶心到我了，她看上去那么小，还好不是真的。

网友777:很不幸，我千度了一下，那时候真有不少么二叫这个名字。就为了讨好买家的恶趣味，提升被买走的可能性。

“既然湘湘不喜欢，那以后我们忘掉这个名字，只叫湘湘。”

桃儿温柔地将湘湘揽在怀里，有翠喜时，她是妹妹可以委屈。但现在有湘湘，那她就是保护湘湘的姐姐，当姐姐的自然要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伟人曾写过一句诗: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湘湘，真是个好名字。”陈爱红盛赞道。

确实，湘湘在今天，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既接到湘湘，承载八人的漂流艇也坐满，众人很怕下一处再出现别的人。

好在，光明出现在不远的前方，漂流探险结束，众人来到这段昏暗路程的出口。

么二:旧时次等妓女统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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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呼作玉盘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