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九曲回廊,多年未曾打开过的慈宁宫宫门敞开,来来往往的女婢带着果盘进出,沈言跟在荆川宁身后。
沈言不时常在宫中走动,大多数侍女只知晋北太子在墨竹居,未曾见过其本人,只有那日兰亭集会有传言沈太子丰神俊朗,仪表非同。
侍女不经意见就会把视线落在荆二公子身后的沈言身上,少年不同于楚南氏族公子,一席锦衣镶金修身,头戴玉冠,面色比常人白了一些,但却更显得公子唇红齿白,像是画中的俊美少年。
沈言勾唇微微一笑,更惹得周围的侍女忘记手中的活儿,羞涩的低下了头。
“见过荆二公子,沈太子。”
为首的赵嬷嬷正在训斥女婢,一看荆川宁瞬间喜笑颜开,笑着颔首:“公子快请进,太后还正念叨着,许久不见你们这些小辈了。”
正说着,却把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沈言上,微微颔首,笑意没有了之前的真切。
沈言不在意,只是跟在荆川宁身后去了里屋。
屋内没有别的婢子,沐紫被伶嫣安排去了怡安居整理,荆相坐在太后身侧,伶嫣则是在一旁侍茶。
少女的妆容已经卸下,沾了血的衣衫已经被处理,去掉那些繁杂的首饰,伶嫣只是头戴了一支水碧色的簪子,一席青衫相称,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婉大气。
茶水的清香蔓延屋内,伶嫣修长的手指握着壶柄,热气氤氲顺着壶嘴流入茶杯,不紧不慢的递给了正在谈事的荆氏与荆相。
“太后,爹爹。”荆川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走入房内,随后一鞠,洒脱不羁中多了几分成熟。
交谈声消失,荆氏与荆相转头看向门口,原本一脸严肃的荆氏露出几分笑意来,看着荆川宁啧啧称赞:“多日不见,川宁的个子又是长了不少。”
“他这是只长个子不长心!”一旁的荆相紧跟着说道,还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荆川宁。
荆川宁笑着的脸一僵,哀怨的看了眼饮茶的荆相。
也不怪荆相苛责,荆家向来对子孙严厉,但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偏偏生出来个不求上进的荆川宁,整日就知道游山玩水,饮酒赏月!
“太后,荆相。”
沈言微微一鞠,大家这才把视线落在了荆川宁身后的少年上,太后荆氏眸色一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言。
“想必这就是沈太子吧,果然是人中龙凤。”荆相脸上露出笑意,放下手中的茶杯,他也是听说过沈言名讳。
更何况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整日不在府上,呆在人家墨竹居,也是叨扰人家。
跪在一旁茶室斟茶的伶嫣手一顿,抬起头看向了屋侧,美眸微微一瞪,看着沈言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心道这沈太子怎会来此。
“哎呦。”
茶水一翻,壶柄一摔,伶嫣捂着被烫伤的手指,面色尴尬的让众人把视线落在了茶室。
这回可是丢脸丢大了……
“嫣儿,可有烫伤?”一旁传来荆氏略有着急的声音,她是她心尖尖上的乖孙儿,可不能再出事。
伶嫣撩开珠帘,摇了摇头。
一旁的荆川宁却是凑了过来看向她的手指,已经被烫的红肿了一片怎么可能没事?但看着荆氏担心的目光轻松一笑,“嫣儿妹妹今日是必有一灾,刺杀没成功倒是被这热水偷袭了……”
荆川宁打趣的话让屋内传来笑声,刚刚颇为紧张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伶嫣被一旁的女婢包扎着手指,目光却是落在沈言身上,略有思量的开口道:“沈太子安好。”
见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沈言眉目一挑,勾唇回道:“殿下安好。”
生疏的像是第一次见面,二人都闭口不提那日金安寺相遇之事。
长辈在主屋谈话,伶嫣便带着荆川宁与沈言来到侧屋,没了长辈荆川宁那一副庄重的神色荡然无存,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侧屋常备瓜果糕点,荆川宁随意的坐在了软塌上,顺手拿了一旁的一个糕点,含糊不清的问着伶嫣:“嫣儿你怎么突然就回宫了?这么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要不然他就亲自去接她,还能生出刺杀一事?
伶嫣摇摇头,一旁的女婢端来了暖酒,少女微微一抿,“回宫是必然的,十四岁可是要进敬德院读书。”
她不甚在意,一旁的荆川宁则是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他怎么把这事忘了,十四岁是要入敬德院!
“那考试你可准备了?”荆川宁这迟来的关心让伶嫣扑哧一笑,只见少女故作苦恼的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听说柳家女也要入院考试,你要与她一道定成不了贺夫子的学生!”
这贺夫子是敬德院有名的老师,学生有楚南第一才女纪家长女纪莲,王家公子王祁予。
别看他带着学生只有两个,可贵在精,都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
而荆川宁口中的柳家女则是洛阳皇商的女儿,传闻她三岁习诗,五岁习画,十岁更是创作了一首《洛阳附》闻名于皇城。
柳家为圣上新宠,风头之势仅次于四大世家。
伶嫣却是满不在乎的把视线落在了窗外,手指点着杯壁,原来这柳家也要入住皇城……
窗外的鸟儿叼着木枝筑巢,繁茂的树枝遮住了阳光。
沈言看向荆川宁饶有兴趣,开口问道:“想入这敬德院考的是什么?”
荆川宁把糕点咽下,抹了抹嘴上残渣,回答说:“琴棋书画,治国策论。”
随后看了眼旁边的伶嫣,笑眯眯的说道:“女子就不用考治国策论了,不过要换成礼仪和女红。”
伶嫣的礼仪和女红是荆氏一手教出来的,望眼皇城中没有人能抵得上。
不过琴棋书画……荆川宁皱着眉头,他这嫣儿表妹的字能入了夫子的眼吗?
看出了荆川宁的怀疑,伶嫣眉头一皱,语气不善:“你都能入敬德院就不要担心我了!”
她的字和他的半斤八两,谁都不要嘲笑谁!
荆川宁讪讪的向旁边的少年靠了靠,回嘴道:“本少爷是靠武进去的,又不用考这些。”
她一个弱女子能举起五十斤重的铁石吗?!
能行吗?!
接收到了他的挑衅,伶嫣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躲在沈言身后的荆川宁,却不经意的看到了偷笑的沈言。
“你笑什么?”伶嫣盯着少年看,娇俏的脸上多了几丝不悦。
沈言抿嘴掩下笑意,似是好奇:“殿下的字果真入不了夫子的眼?”
“何止是入不了,她的字都不如我!”
没等着伶嫣回答,一旁的荆川宁抢先一步说道,他说的可是实话。
因为这字迹丑,伶嫣都不知道气走多少个夫子,荆氏气的风头症都快犯了还没练出好字,大概是真的没有天赋,索性之后便放弃了。
小时候荆氏罚伶嫣抄写佛经,因为太多伶嫣时常写到半夜,荆川宁便出言想要帮她抄写,结果拿到她的诗经才知道,难得不是抄写诗经,而是模仿她的字迹!
太丑了,荆川宁一直以为自己的字就很丑,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伶嫣面色一红,坐在桌边不吭声,撑着脑袋唉声叹气。
“若是不去敬德院多好,可圣上下旨,皇奶奶定是会要求我成贺夫子的学生…”
贺夫子向来对学生严厉,搞不好她这字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荆川宁也收起嘲笑,帮着她想办法,半响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看向一旁的沈言:“对了,君之的字好看,不然就学习一下他的字迹?”
伶嫣垂眸,想到那日这笑面虎指尖的冰针一颤,算了算了,她可无福享受。
正准备拒绝,沈言便已开口,“如此甚好,孤也算帮了殿下的忙。”
啧,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伶嫣面上挂起一抹笑,看着沈言故作为难:“沈太子客气,第一次见面本宫也没有什么好赠予太子的见面礼,就不必叨扰太子。”
面前这丫头与他生疏的很,还扬言第一次见面?
沈言嘴角的笑意更深,视线落在她腰间的身份牌上,面上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荆川宁则是大方的替伶嫣做了决定,“正好怡安居与墨竹居相隔不远,以后你与我一同去找君之吧,君之教我下棋,你在一旁练字,倒也热闹。”
伶嫣正想着寻个由头拒绝,不经意却看到了沈言手中拿出的玉简,眉心一突,愣是对荆川宁的话没了反应。
沈言不说话,自顾自的在一旁抿着茶,手中的玉简夹在指缝之间,寻常人不在意也看不到。
明目张胆的威胁她…
伶嫣突然有些后悔那日把玉简给了他,不过寻找柳元平要早些提上日程了,他与她共享情报,年末估计就能查出真相。
柳元平是当年唯一太医院存活的医生,也是所有线索交汇的人物。
她求真相,沈言求医,并不冲突。
正当两个人各怀鬼胎之际,荆川宁出声道:“嫣儿医术也是极好,若是真心想报答君之的话,不如每日为他诊治身子?”
伶嫣哑然失笑,荆川宁这又是替她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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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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