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沐紫已经早早睡下,窗外飘起了朦朦胧胧的小雨,已至初夏,深春雨水在楚南视为不祥,雨水滴答在窗台吵得伶嫣辗转反侧,索性她坐起身子,目光落在木台上的棋盘。
烛火被幽幽点起,一时间照亮了屋内。
伶嫣将玉盘的黑子白子如数摆放到棋盘之上,早日那匆匆几眼她便已经熟记于心,不到一会儿棋盘上落得满满的都是棋子。
可是……伶嫣看了半个时辰都没有看出什么,只觉得有好几处的白子明明可以将黑子吃掉,却故意遗落……
伶嫣心有疑惑,摆弄了半天心中愈发想要知道那人心中所想,时间一长,便穿上外衫,披上斗篷,推开了屋门。
她心痒难耐,但看到漫天的雨滴变回了神…
她这是要去做什么?是要去问沈言这棋为何要这般去下?
深更半夜,闺阁女子去闯男子房屋,孤男寡女,她怎如此失态…
不过只是一盘棋而已,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伶嫣退回了里屋,关上了房门,烛火明亮,一双眸子又落在了那台子上的棋盘…
算了,反正她在沈太子那里都已经交了低,又怎怕多这一桩…
思及此,伶嫣重新穿上斗篷,已至深夜,外面下着小雨,宫内又冷又静,只有雨水垂落在地的哒哒声。
伶嫣手执灯火,她的怡安居有一条直通墨竹居的小路,小路泥泞,却又是最近的路。
推开院门,伶嫣这才犯了难,她这是在做什么…她夜半不睡并不代表沈言也醒着,她放下手中的灯火,站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
伶嫣猫着身子来到窗前,似做贼一般,悄悄地推开了窗门…
屋内安静,床上的少年正在酣睡。
“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伶嫣刚刚将窗户轻关,窗户便又被少年打开,一张俊美的脸措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沈言伸出的手臂抵在了窗沿,脖颈一凉,竟是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咙。
伶嫣面色一僵,视线下移,夜深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的暗红色宝石,垫着的脚尖一落,刚刚鼓起的勇气如破了气的气球一般泄了下来,“我……我是来,看你的。”
她说的支支吾吾,对上了沈言黑白分明的眸子。
总不好说是想问问他早上为何要故意输给荆川宁吧?不然显得她多奇怪……
沈言薄唇微抿,思索了半响后将抵在少女脖颈上的匕首放下,微风划过,冻得伶嫣忍不住哆嗦。
“进来。”他的声音不带感情,伶嫣感觉他有丝丝的无奈。
烛火昏暗,却照亮了黑漆漆的房屋。
伶嫣将斗篷放下,外面下着小雨,斗篷上滴落着水珠,她坐立难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沈言。
沈言倒了杯热茶递给伶嫣,随后自顾自的躺在了一旁的座榻上,眸色微冷。
“看孤作甚?”
半响沈言睁开了眸子,视线让伶嫣面色一红,只见少年三千青丝垂落胸口,春夏日的睡衣多为蚕丝,胸口的领子敞开,能看到他白皙的小腹。
伶嫣红着脸撇过了头,声音细小如微,“沈公子的衣着…真是…真是……”
“洒脱。”
她半天想不出什么词,在最后憋出二字。
沈言失笑,有些阴阳怪气:“三殿下深夜到访,也让孤措手不及…”
“……”
伶嫣垂下头,自知她是冲动了,扰人清梦可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说吧,有什么事要让殿下半夜来访?”沈言收了收衣襟,斜着脑袋看向少女,扭捏作态,可不是她楚伶嫣的风格…
“我……”伶嫣张开口,不知怎么开口,随后把视线落在木台上放着的棋盘上,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面上露出笑容,她将棋盘打开,端到少年面前,铺展开来。
少女手速飞快,连带着散落的青丝跟着摆动,狭长的睫毛在烛火下遮掩着眸子,红唇微抿,倒有几分淑女的模样…
沈言的眸光落在了伶嫣手下的棋盘上,嘴角微勾,心底了然。
“不该是这样摆。”
半天,少年开口。
伶嫣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上出现不解,她早日看的……就是这般…
沈言接过她手中的棋子,手指划过手心,留下了些些凉意,他的指尖竟这般冰凉…
他散了她摆好的棋盘,捏着一粒棋子,盯着她看:“你瞧好了。”随后落子,是按照他与荆川宁下棋的顺序,一颗一颗的来…
伶嫣看了一刻钟,心头异样,这沈太子的棋,竟然只在一子之间落…这不是平白无故多了障碍…
“为何要如此…”
他们爱棋之人,不最爱公平二子吗?
沈言面上露出疲惫神色,看着伶嫣倒是语气多了几分清冷,“殿下来此,便是要问孤为何这样下?”
伶嫣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双眸子似是被他凶了一般,水灵灵无辜的看着他。
沈言只觉得头疼,但面上不显,硬声回答:“孤下棋在乎的是过程,并非结果。”过程好玩了,结果怎样于他无所谓。
“可这规则荆川宁又没有遵守…”伶嫣皱眉,慢慢吐出:“下棋,不就是要公平吗?”
“公平?”沈言看着她冷哼一声,这是谁教给她这乱七八糟的,王祁予?果然害人不浅…
“孤下棋十年,荆川宁只是初学者,何来公平?”
何事都没有绝对的公平,这只是他给自己心里设置的一道底线,也就是因为这道线,他与荆川宁这才算做公平。
再者,不就是棋而已,她又为何这般认真…
伶嫣仿佛丢了魂一样,看着沈言不语,就这样看着他,桌下的一双手微 微颤抖,可那人,最爱公平…
他教她下棋,也最爱公平。
沈言嗤笑一声,昏黄的烛火照耀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薄唇缓缓张开,似是蛊惑少女的魔鬼,声音在耳畔回荡,“殿下,万事本就不公,身居高位者俯瞰天下不公,命如草芥者浑浑一生不公,久战沙场者生死不知不公,世家贵族者醉生梦死不公…如此不公,你能如何?”
伶嫣抿唇不语,只是慢慢的低垂下了脑袋,仿佛一个被大人训斥的小孩,猛然恍悟。
沈言倒是没有兴趣去做一个教人道理的夫子,又重新躺在床榻上,枕着软榻,悠闲的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伶嫣的脑袋。
“殿下,持心如衡。”
少年的一双眸子似是闪着光,烛火的昏黄给他渡上了一层佛光,伶嫣竟觉得面前此人仿佛佛堂的佛祖,眯着眼,淡看世间风云。
伶嫣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回到的怡安居,只是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倒放着少年坦然自若的神色,轻飘飘的吐出“持心如衡”四字…
明明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但却被他这样轻易化解…
小雨稀稀疏疏的下了几天,硬是等到佛堂建好才放晴,观星台的道士说太后的佛心感动了上天,让百姓免受洪涝灾害,天佑楚南,连带着荆家在朝堂的威望又高了一层。
而荆川宁则是好多日未曾进宫,荆相把调查伶嫣刺杀一案交与他处理,所以这几天荆川宁天天泡在大理寺院。
纪家将审刑院的人都换成了精英,似是有意想要与大理寺一较高下。
天一放晴,伶嫣便带着沐紫去了太医院,听闻孙姑娘(那日救她的女子)已经苏醒,正吵着闹着要见她。
一踏进太医院的大门,便听到屋内吵吵闹闹的声音,“姑娘身子虚弱,现在不宜外出。”
“我要见殿下…殿下…”
“过些日子再去,孙姑娘…”
“不行,来不及了,要去救他!”
少女的嗓子沙哑,无力的跌倒在地上,派来的女婢搀着她,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孙姑娘是在是太倔强了,劝都劝不住!
“孙姑娘这是作甚?”
伶嫣小跑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挣扎这要起身的孙灵儿,只见她面色苍白,胸口还因为强烈的动作透出些许的血渍。
“殿下,殿下!”一见到伶嫣,少女又忍不住因为激动而咳嗽,一张苍白的脸涨的通红。
伶嫣按捺住内心的震惊,缓步上前,递给她一杯热水。
“不要着急,本宫还要多谢那日你挺身相救。”伶嫣做到床边,刚刚伺候的女婢已经退下,只留下沐紫一人侍奉左右。
她顺着孙灵儿的胸脯,语气轻柔,“你慢慢的告诉本宫,你的家世,发生了什么,本宫会为你做主的,那些贼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伶嫣的话像是一汪清泉,熄灭了少女心中的悲痛,还未出声,两行泪便顺着脸颊滑落,“多谢殿下,请殿下一定要为民女做主。”
伶嫣点头,示意她说。
少女缓缓道来,“民女命苦,出身贫寒,母亲死得早,父亲续弦,生育两个幼弟,继母喜好挑拨,所以经常遭受父亲打骂,可那日…父亲竟然停了继母的话,要将我卖给村头瘸子做媳妇儿,我不同意,便逃了出来。”
“我本在皇城郊外东南村,有好心人告诉我,只要去了皇城里,父亲便很难寻到我,所以我乔装打扮,混进了皇城。可是没有想到,当我好不容易进了皇城,还是被父亲捉住,当街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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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好感度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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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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