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塑她的世界观

沈言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她,像是如水的月亮,幽深微亮。少年嘴角擒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地面上的软垫,“殿下请坐,孤也是无意听到。”

他动作随意,放在平常只让人觉得轻松,可刚刚那些隐匿的事非同小可,伶嫣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烦闷浮躁。

伶嫣有些不悦的坐在地上,高大的书架把阳光遮住,只留下些许缝隙透过斑驳的光芒,伶嫣同旁边的少年一起靠在了冰凉的墙面,削弱了夏日的炎热。

沈言对她饶有兴趣,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子从台面上拿了茶水,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斟了两杯,递到伶嫣面前,开口问道:“青梅竹马?”

他问的是伶嫣与王祁予的关系……

伶嫣一双眉头紧蹙,抿着唇接过他的茶水,但不作回答。

她不愿提及他,沈言也不多问,只是自顾自的靠上一旁的书架,拂了拂清袖,顺着墙面坐了下来,缓缓开口:“宫里的人都不知王公子与殿下相识,正如孤与殿下一般,那便是殿下与他相识在无人处,不知孤猜的对不对?”

伶嫣嗦一小口茶,扭过脸不去看身旁的少年。

少年一笑,便知自己已经才对一半,撑着下巴又继续说道:“既然是无人处,就有可能类似于佛堂、琴房、还有这里。”

沈言直盯着脸色逐渐发白的伶嫣噗嗤一笑,笑的人仰马翻,手中把玩着头顶的发带,目光却和鹰一般尖锐,表情戏谑:“那便是书阁了……怪不得殿下拿了字帖便见不到人,原来是在这里约会情郎了…”

伶嫣又羞又恼,只觉得沈言今天的话过多了,将手中的茶杯一放,一双美眸竟然渗出些泪光,委屈的咬着红润的下唇。

“沈太子!若是见一面便是情郎,那本宫与你私下见过多次,是不是改日该改口叫夫君?”她咬字清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看着他,又像是倔强的在质问,用最柔软的方式…

伶嫣年十四,准确的说是十三,今年的生辰还未过……楚南虽豪放,但毕竟是涉及女子清白,沈言不语,许是知道他说的话有些不妥,惹恼了对面的姑娘…

“别气,孤也是一时口快…”

沈言扯了扯一旁少女的衣袖,伶嫣转过头不去理他,神色恹恹。他便靠在墙面上,同她一起,转着头把视线落在了她的发丝。

伶嫣的乌发柔顺,三千青丝垂落,鹅黄的步摇束在后面,却多了几分俗气。

“你杀过人吗?”半响,背过身子的伶嫣缓缓开口,她语气沉闷,带着些许哭腔。

沈言垂眸,开口道:“孤没有杀过人…但是有很多人,却想杀孤…”

包括北皇,包括生母,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置他于死地。

伶嫣叹息一口气,转过身子看向少年,一双眸子透着绝望,“那日,她也想杀我。”

宋仪用她的手,掐着伶嫣的脖子,面色狰狞,仿佛地下的恶魔。

“可是我就推了一下,她就掉下去了……”伶嫣红着眼眶,像是暴雨天角落里的蔷薇,摇摇欲坠,接近奔溃。

“我看着她在水里挣扎,心里前所未有的痛快…”她说的有气无力,在面对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我母妃死的早,皇奶奶把我锁在慈宁宫不准我出去,但每日都会有女婢来伺候,她们不敢靠近我,觉得我是个不详的人…”

皇子避她如毒蛇,身边伺候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被换走,能留下的只有她沐紫一个女婢。

“所以遇到他,我觉得很幸运,也很珍惜。”她陷入了回忆,嘴角勾起,像是在把珍贵的糖从怀里拿出,小心的舔抵。

“可是我把他弄丢了,他看到我最坏的一面,看到我亲手杀了人…”糖碎了,里面装的是砒.霜,她毫不知情的吃下,还快乐的沉溺于甜蜜中。

“可是我不杀她,死的就会是我。”伶嫣孤注一掷,看着沈言像是再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他出口责备一句,便能彻底熄灭她内心的光。

少年轻笑,手掌摸着她的脑袋,反问道:“那你又有什么错?”

一句话,将伶嫣所有为自己找的借口彻底粉碎。

“孤身体里有三种毒。”沈言弯腰,又斟了一杯茶倒入杯中,波澜不惊像是在讲故事一般,“一种是生母下的毒,一种是生父下的毒,还有一种是自己下的毒…”

伶嫣目光呆滞,看着对面的少年似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随后缓缓问道:“为何……你要给自己下毒?”

“若是可以拒绝,孤又怎会对自己下手?”沈言面上带着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可是任何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后,对自己亦或者是别人。”

“但若有朝一日能制敌,孤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伶嫣只觉得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沈言的狠,不仅仅是对敌人,连对自己都不屑一顾。

少年侃侃而谈,轻巧的说出每一个字,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野心,她杀得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挑衅者,而他却想要亲手杀死自己的生父生母……但从某一个角度说,他们杀得都是同一种人。

“你还难过?”沈言一笑,如四月春风,让沉浸在其中的伶嫣缓过神,她呆笑一声,有些不自在:“本宫早就放下了,但你可要给我保密!”

沈言莞尔:“当然,殿下也知道了孤的秘密,交换而已…”

茶水一碰,当做约定,二人笑而不语。

第二日便是圣上下旨的第三天,荆川宁将准备好的陈词上交,开庭审判的地方设在了皇宫的议殿,为首的人是坐在龙椅上的南皇。

天气炎热,大殿上只来了审刑院和大理寺的官员,冰扇设置了好几处,可面对酷暑,众人还是满头大汗,衣衫尽湿。

南皇龙椅的平座是太后荆氏,荆氏身边站着伶嫣。

少女的视线落在了王丞相身后的少年上,只见王祁予一身枣泥色官服,头上带着镂空的乌纱冒,乌发束起,面色平常。

她冲他一笑。

他抬眼看了眼伶嫣,薄唇微抿,视线落在别处。

伶嫣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站在一侧俯瞰底下的人。

荆相瞥了一眼身后的荆川宁,神情严肃,率先一步走到中央,面前的木牌一举,说道:“不负圣上嘱托,小儿已查明刺杀公主真凶,请圣上判夺!”

南皇眼皮一抬,手中拿着正是早上大理寺送来的奏折和罪证,看向荆相身后的荆川宁,问道:“罪证可否真实?”

荆川宁抬步,面色凝重:“绝无半句虚言!臣带了人证物证,太医院太医赵原,以及酒楼小厮当日的口述……”

南皇眉头一簇,“王家的侄子?赵原?”

“正是!”

随后心中了然,视线一转又看向了荆相身后的宋相,淡淡开口:“你可有什么反驳?”毕竟他的女儿是谋划这一场刺杀的真凶。

宋相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宋萱,疾步走到大殿中央,“小女糊涂,竟然犯下如此大的过错,臣罪该万死!”

是一点儿都没有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宋相面色紧张,又道:“圣上严查,刺杀一事都是宋萱做所,与宋家没有丝毫的关系,请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此话一出众人惊讶,谁都知道宋相薄情,却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女儿都会轻易放弃,而另一边的宋萱则是一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的表情,连多余的失望都没有。

伶嫣看着,据她了解宋相的妻妾成群,子女众多,宋萱和宋仪都是二夫人所生,大概是一母同胞,所以感情格外亲密,也就是那样一个如皇宫般的府邸,才能为了死去的人孤注一掷…

她垂下头,眸中多了几分冷意。

宋家的姊妹们之间是不是也相互猜忌,互相陷害呢…

宋萱走到中央,跪在众人面前,说道:“臣女对此罪供认不讳,请殿下赐罪…”

楚南有律例,但凡牵扯到杀人未遂的罪名,都是由被刺杀者决定,所以伶嫣的决定至关重要。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伶嫣身上,只见伶嫣一身庄重的贵服,面上则挂着温柔的笑,她踱步走下台阶,缓缓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宋萱。

她握着她的手,笑意不达眼底:“宋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毕竟宋相对于荆叔叔来说情同手足,是鲜有的兄弟,本宫怎能责怪姐姐呢?”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这三殿下该不会是要原谅这宋萱吧?而跪在地下的宋相更是不可思议,他与荆相的关系竟然能好到连刺杀这种事情都能原谅?

南皇不语,只是想看看伶嫣葫芦里卖什么药…

王祁予退在一旁不说话,看中殿中央的女子竟感觉到格外的生疏,好似在不知不觉中她和之前有所不一样…

“嫣儿,你可要想清楚,她可是刺杀你的贼人!”一旁的荆川宁出声,少年不解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殿中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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