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博弈，一场天家父子同权贵之间的博弈。她当时没能看清这一点，所以注定要输。而她那父亲，怕是早已对此心中有数，知道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索性就什么都不干了。到头来，没看清形势的那个，是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墨如初合上了眼，她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此时的心境。

孙后的一纸手书，让太子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或许，在很早之前，早在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她身上的利用价值……

许是她不声不响的模样太过安静，那个将肩膀借给她当枕头的男人很快递来一句，“怎么了？”

被这句话惊回思绪的墨如初唇口一张，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魏令钧捅破了曾经的某一层窗户纸，“是不是……想起外间的那纸手书了？”

既然瞒不过，倒不如大方承认，墨如初轻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娶你，确实有母后的意思在，介怀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不管她怎么回答，都是错。

“我若说一点都不介怀，殿下怕才要真的介怀了吧？”

知她不欲回答，魏令钧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毕竟，他真正想问的，不在于此。

“这三个多月来，它一直在那儿，我也没有另易他处，你刻意不去看它，是在怕什么？”

此话一出，墨如初罕见地沉默了，良久方见她回应，“怕知道太多，有些事情，妾身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

实则，墨如初这样说确有其道理，毕竟，才看了那么两句，就赔上了她自己，再多看点儿，还不知会怎么死？

所以，一直以来，她下意识地逃避这个话题。

如今，既然话已说开，墨如初索性也就不躲了，转而将盘踞在自己心头多时的那个疑问道出了口，“以殿下的精明，不会不知道，那封手书，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若有一日……”似是有感接下来的话不适宜宣之于口，墨如初点到即止，继而问道：“为什么不将之焚毁？”

“因为……舍不得。”

想着这么多年，要烧早烧了。那封手书能安安稳稳放到现在，足见他心意已决，墨如初遂不再劝。

此后再无声响，她抬眼去看，发现他已经合上了眼，以为他跟之前一样，又说着说着睡过去了，她弯唇笑了笑，一手自他胸膛处收回，一手慢支起身子轻轻起身，准备下榻熄灯，不想，坐在那儿的她才刚动了动，就被一把带了回去。

“去哪儿？”

身体上的突来碰撞，让她转瞬又陷在了他的怀里，小臂压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半伏在他身上，短暂的惊讶过后，墨如初勾了勾唇，“原来殿下醒着。”

魏令钧睁开眼，迎向她抬来的视线，“时辰还早。”

他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于墨如初险些怀疑自己会错了意，直到她的腰被掌住，人被压下。

手掌与肌肤相接，熟悉的触感袭来，墨如初眨了眨眼，好像，是很久没做了。

今日打了个大胜仗，就这么让这一日过去，什么都不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兴许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吧！

所以，他今日早归，且，似乎比以往情动得要快些……

她的身体被逐渐带热，但一颗心，却格外清明。

——为父只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插手这件事，以你的性子，为父原以为，你会置身事外。

——女儿既已入局，便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如今，两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少，太子现在还不能有事。

昨日的那一番说辞天衣无缝，但实则，她有私心。

十指缠扣之际，她那残存的最后一抹意识是，来日她走时，若真的不幸没能瞒过他，希望他能看在今日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相府留三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