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前,有福公公尝试了三次,都没有勇气跟着他的殿下冲进去。
众人也因太子殿下冲入火场,心中又惊又怕。这件事传出去,他们都活不了。
当看到太子殿下真的抱太子妃出来时,本就面无血色的众人双腿一软,全都跪了下来。
此时青梅也拎着食盒跑了过来,她从二皇子那回来,按照原路去御膳房外的亭台中找太子妃,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那时心中便开始隐隐有些不安,想着太子妃会去哪里。就看见御膳房大门有人冲出来,提着木桶往亭台一侧的湖中取水。
隐约间,青梅听到他们说仓房着火了,好像太子妃还被困在里面。
青梅瞬间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一个太监的胳膊,问道:“太子妃……”
那太监甩开她的手,脸上也是焦急:“哎呀,你也快来帮忙吧,御膳房里的水缸都不够救火。”
青梅失神般的跟着那个太监走,脑中只有一句“太子妃被困在火中”。等到了地方想清醒过来,她得去找有福公公。
却没想到有福公公就在眼前,她便知道自己闯了祸,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救火!
有福将满满一桶水浇在大门上,转过身时揉了揉老腰,心中祈祷殿下平安出来。
突然听见众人一阵惊呼,有福看见殿下抱着太子妃冲了出来,秦小将军紧随其后。
有福刚放下水桶,冲到李连奚身边,这一口气终于喘顺了,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您没事吧?”
李连奚看了眼怀中的人,问道:“太医呢?”
有福刚忙回道:“太医已经在候着了,奴带您过去。”
有福在李连奚身边待这么久,是有些本事的。在众人都慌乱无措时,他早已让人去将太医请过来。
经过愣住的青梅时,有福还不忘低声提醒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离御膳房不远有一处空置的宫殿,叫烟揽殿。
太医进出烟揽殿,而宫内全都传遍太子妃被困火中的事。众人纷纷猜测这火是怎么起的,难道是意外?
入夜后,秦琼才醒,睁开眼便是一片黑暗,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
可看清后发觉床边似乎坐着一个人,觉得熟悉,她开口道:“李连奚?”
黑暗中很快传来他的回音:“是我。”
秦琼摸黑坐起来,还在疑惑为什么不点灯时,一簇火光于黑夜中一亮。
秦文靖点燃了屋内的琉璃灯。
几乎是同时,秦琼下意识地躲在李连奚身体后,仿佛那烛火是什么可怕猛兽。
李连奚身形一顿,随即了然,安抚道:“别怕,只是一盏灯而已。”
大火吞噬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秦琼又陷入当时的困境,她闭着眼睛试图将脑中画面甩开。
李连奚也不催,慌乱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她脸上,她受到的惊吓不小。
“小妹怎么样了?”秦文靖走过来。
听到秦文靖的声音,秦琼才睁开眼睛,道:“没事。”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的身上都狼狈至极,面上的黑灰还未清理,隐约间还能闻见衣裳料子烧糊的焦味。
更惨的是李连奚,他的一只袖子被烧穿,露出被灼烧后通红的肌肤。
秦琼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救出来的,但看两人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看她自己,衣裳完好,顶多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手脚健全,身上更无一处伤痕。
秦琼担忧道:“你们没事吧。”
秦文靖立马道:“阿兄无事。”
李连奚也道:“孤也没事。”
怎么会没事,秦琼看向他受伤的胳膊。
李连奚却道:“今日之事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歇息。万事等明日再说,我先走了。”
秦琼拉住他的衣袖:“你别走。”
李连奚再次看她,语气比往常还要温柔。“那我就再待一会。”
倒是一旁的秦文靖摸了摸鼻头,见小妹醒来,说了声便离开。
秦琼反应过来,对李连奚道:“你受伤了怎么不处理,有福在哪儿?”
“青梅找到了吗?”
连问几句,秦琼想起来了,她是去为了找青梅才被困。
李连奚眉头一皱:“你是去找她?她并没有失踪,现下跟着有福应当在熬药。”原本以为是一场意外,但现在看来,或许仓房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下秦琼放心了,抬眼望向李连奚:“愣着干什么,你快去处理伤口。”
李连奚却还是不动,“不是让我别走吗,我这都是小伤,不碍事的,再陪你一会。”
秦琼闻言,抓着他袖子的手松开,有些不敢看他。“不行,我看不得伤口的样子。”
李连奚眸光一凝,看着低头的秦琼,道:“好。”
人总算是走了,直到门关上,秦琼才抬起头。刚刚不知怎的,她刚刚似乎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屋内那盏琉璃灯孤零零的亮着,她也不敢盯着看太久。
将自己重新埋进被窝里,秦琼毫无睡意,盯着帐顶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敲了几声。
青梅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门,见太子妃醒着,便道:“太子妃喝药了。”
秦琼见是青梅,起身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确定她的确没出什么事,才接过药碗。
青梅心中有愧,所以一直不敢抬头看秦琼,将剩碗收好就要出去。
“等等。”秦琼叫住她。
青梅呼吸一滞,她以为太子妃今晚就要问罪,下一刻就跪下:“奴婢知错了。”
其实秦琼话都到嘴边,她想问一问青梅为何去了那么久不回。可是她刚刚死里逃生,实在没有精力。
秦琼重新躺回去:“你先出去吧。”
隔壁房内,有福正在帮李连奚上药。
“殿下,您可吓死老奴了。奴一把老骨头,今个都差点折了。”
“你还年轻。”李连奚换了干净衣裳,一身银白锦袍尊贵雅致,眉眼间有些冷意。
有福自然知道殿下的脾气,自从把太子妃救出,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继续道:“三十有六,也不年轻了。”
李连奚抬眼看向有福,似乎在想,原来他跟着自己也这么久了。“今日多谢你。”
有福一愣,道:“殿下不怪奴没跟着您冲进去救太子妃么?”
李连奚却道:“你做得对,当时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去冒险,贸然进去只会更危险。”
有福想说,他可看见了,殿下是冲得最快的。但他没说出口,他的主子不是一个冲动做事的人,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有福将伤口涂好药,问:“殿下,还疼吗?”
“不疼。”李连奚答道。
其实有福也是多问,他知道,这点在殿下以往受过的伤中,的确算是小伤。
李连奚也确实不在意,他只想着隔壁的秦琼。“好了?”
有福将袖子放下来,以为他累了,叮嘱道:“太医说这几日不宜碰水,殿下早些歇了吧。”
李连奚摇头:“孤去太子妃那看看。”
有福不再多言。
青梅走后,秦琼依旧没有睡意。这房间,这床、枕头被子都是陌生的,她觉得房间里好空荡。
李连奚的伤口涂药了吗?他睡下了吗?他还会过来吗?
秦琼这么想着,发觉门外似乎立着一个身影。“为什么不进来?”
她出声后,门再次从外推开,李连奚走了进来。
秦琼坐起身:“我不说话,你还要站多久?”
李连奚不答反道:“你安心睡,我守着。”
秦琼换了个姿势,面向他侧躺着。
李连奚坐在床边,身上隐约间传来淡淡药香。
秦琼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睡不着。”
这李连奚大概猜到了,毕竟从他刚刚进门起,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别怕,没事了。”
秦琼坐起来,双腿垂在床边,问他:“要不你睡?”
李连奚有些无奈,有时秦琼的想法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他似乎也不想睡的样子,秦琼只好道:“那就说说话。比如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着火的仓房里的。”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什么?”
“当时没有人知道你在哪儿。”李连奚现在回想还心有余悸,如果他再多犹豫一秒,后果不敢想象。
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为了避免秦琼又联想到着火的画面,转而换了话题:“秦小将军不能留宿宫中,明日应该会来东宫看你。”
秦琼还在想上一句,她不明白,着火的地方很危险,他为什么……“你为什么救我?”
李连奚不语。
秦琼凑近他:“危险的地方,人的本能是避开。我值得你冒险……”
“我说值得……便值得。”李连奚对上她的眼神,可里面的疑惑不解直接把他打回原地。
他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现在还会害怕吗?”
秦琼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没再继续追问,道:“我不想在这,我们能不能回东宫。”
李连奚思考了一瞬,便道:“好,我带你回去。”
秦琼去穿鞋,李连奚将披风围在她身上。想了想,在床边蹲下身:“我背你。”
月光的余晖洒在青石小径上,秦琼倚在李连奚的背上,好像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这一刻所有的不安与害怕都在慢慢消退。
秦琼轻轻闭上眼睛:“你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吗?当时也是这样的一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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