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被割伤手腕又被刺了一刀,当晚整个驿站戒严。
大王子先前带到驿站的那五千兵马,这会儿借着捉拿刺客的由头,名正言顺要求搜查各部落首领的院子。
但各部落首领也不是吃素的,先前他们受制被困在前厅,还被大王子威胁,心里都憋着一股暗火,这场搜查进行的自是不顺利,几欲和大王子的部下动起手来。
燕珂混在搜查的队伍中,大王子的这五千亲兵是他麾下精锐,个个着铁甲,头盔上还覆着半边铁面,据闻是整个王城的“鬼刹”。
不过也得益于这身甲胄,燕珂隐匿在人群中半点未被发现。
唐九等人跟着大部队离开前厅后,便被大王子的亲兵堵住了去路,他们也担心燕珂的安危,正在被围成一团的舞姬中寻找燕珂身影时,一队大王子的亲兵过来搜查他们。
唐九本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行人露馅,瞧见其中一名带着铁面的大王子亲兵眼神时,瞬间又放下心来。
燕家军多的是暗语,燕珂只不动声色做了个手势,唐九点了点头,燕珂就知道萨蛮大汗派去报信的人藏在唐九他们的人马中间。
燕珂给了唐九一个眼神,唐九会意,在大王子的亲兵准备挨个搜查他所带的随从时,撂倒一名卫兵,阿木尔则趁机大声嚷嚷:“行刺的是舞姬,搜查我们住所作甚?这就是王庭的待客之道?”
此番话引起不少部落的共鸣,各方剑拔弩张。
行刺的是名舞姬,这些舞姬又是祭司的人,今夜最难脱身的委实是萨蛮大祭司。
大祭司和他府上的舞姬们站在一处,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人显得格外清瘦,面容清雅温和,在一群留着胡子扎着小辫的蛮人中格外扎眼。
一名被人劈晕的舞姬躺在地上,被大王子的铁甲亲兵们用剑指着,大祭司单手放在胸前,向着大厅的方向行了一礼,缓缓道:“望大王子明鉴,在下府上的舞姬,是到了驿馆才被人劈晕顶替的。”
大门紧闭的厅房里没有传出任何话音,片刻后,王庭的大夫才挎着药箱走出来,随后大王子才由随从扶着走入众人的视野,他赤着胳膊,带血的纱布下是结实遒劲的腱子肉,眼神阴鹜,像是草原上几天没捕到猎物的野狼。
他视线阴沉沉落到大祭司身上片刻,便移到了一旁的的舞姬和乐师身上。
两名着红衣的乐师依旧站在那里,身形高挑单薄,但似乎又让人觉着比在大殿内奏乐时少了点什么。
燕珂站在暗处,一眼就能瞧出那两人里没有朝莲。
她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朝莲也走了,大祭司这里却一个人都没少,看来大祭司也是早有准备,甚至方才大厅里行刺大王子的那名舞姬,说不定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燕珂心中稍安,朝莲已经脱险,现在只要带着唐九他们安然撤离驿馆,再想办法出城就行了。
大王子目光阴沉落到两名乐师身上,似能把人刮下一层皮来:“方才是谁救的本王子?”
两名乐师踌躇了一下,片刻后一名偏瘦的站了出来:“回大王子的话,是小人。”
大王子眯起眼:“把面具摘下。”
燕珂觉着有些怪异,想不通萨蛮大王子此番是为何。
那名乐师显然也愣了愣,随即顺从摘下了脸上的半截兰陵王面具。
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大王子意味不明盯了他半晌,才突然朗声笑开:“你救本王子一命,当赏!”
随即又看向大祭司,皮笑肉不笑道:“大祭司府上的乐师救了本王,大祭司怎会是那居心叵测之人?给本王子继续搜,务必找出那贼人!诸位首领既不是那包藏祸心之辈,便行个方便。”
得了命令的铁甲卫再次开始搜寻各院落,大王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阻挠,倒显得各部族心中有鬼。
大王子盯着站出来的那名乐师,继续问:“看你方才以琵琶弦做武器,想来是个会武的?”
少年不敢直视大王子,只半垂首道:“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大祭司显然也怕多说多错,道:“大王子遇刺,不若先行回去歇息,在下替大王子捉拿刺客。”
大王子冷笑道:“刺客一刻不拿下,本王子这心中便不安稳,谁知下次那刺客想要本王子这颗头颅,又是何时?”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大祭司没再多言。
恰在此时,守在大门外的一对铁甲卫兵来报:“大王子,有一辆马车从后门跑了!”
大王子脸色骤变:“蠢货!还不快追!”
燕珂心中却是微惊,难不成那辆马车是朝莲的?
一队亲兵去追那马车了。
不消片刻,驿馆东边又起了熊熊大火。
“着火了!着火了!”
大王子的亲兵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被困在驿馆的各部落人马耐心也告罄了,一股脑儿往外冲。
这火是燕珂方才给唐九暗示,让他指使人去放的。
大王子有五千铁甲兵,各部落就算统一战线同大王子作对,人数上也讨不着好,所以她才想放火制造混乱。
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这才让阿木尔攀扯上大祭司,毕竟以大祭司在萨蛮王庭的地位,大王子还轻易不能动他。
那辆从后门离开的马车,引开大王子一部分兵力,是在燕珂预算之外的。
不过这样局势明显更加有利于他们,大王子的军队一部分追马车去了,一部分得忙着救火,剩下的也乱成一团散沙,各部落的人都要离开医馆,他们哪还拦得下。
大王子恨得咬牙切齿,只得赶紧下令:“先封锁各大城门!”
燕珂和唐九等人混在人群中挤出了驿馆,接头的哨音一吹出,先前在驿馆外等着接应的人马立即在混乱的人群掩盖下不动声色涌了过来。
一行人极有计划地往暗处隐匿了去。
燕珂和唐九负责找路,阿木尔通萨蛮语,则继续忽悠被他们救出来的萨蛮大汗亲信:“我们部落可是提着脑袋帮你出城报信,他日大汗脱困,莫要忘了我们部落的功劳!”
那名亲信听着远处四处搜寻的马蹄声,心跳如擂鼓,连连许诺:“只要你们送我出城,我一定会向大汗如实禀报,免收你们部落的牛羊!”
他们两条腿跑不过军队的四条腿,只能听着马蹄声近了就赶紧躲巷子里。
那名亲信被拎着四处跑,颠得胃里翻滚,被一队骑兵堵住去路时,几乎都已认命了,却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勇猛异常,竟然直接杀掉马上的骑兵,抢了对方的马匹。
阿木尔只是个少年,力气不够,唐九拎鸡仔似的把萨蛮大汗的亲信拎上了马背,一夹马腹跟着众人继续往出城的方向走。
方转过一个转角,斜刺里就有一辆马车冲出来。
燕珂心中微惊,原本还满是戒备,在瞧清驾车的是石竹时又放松下来。
石竹开门见山道:“主子调了多辆马车出城混淆视线,齐耶首领若信得过大祭司,便将大汗的人交与我。”
他这话看似对唐九说的,但其实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燕珂,显然是在争得燕珂的同意。
萨蛮大汗的亲信见他是中原人长相还有几分迟疑,听说是大祭司的人,瞬间一脸喜色,叽哩哇啦说了一堆自己愿意跟他走。
萨蛮大祭司似乎与朝莲有着不浅的交情,如今这局面,的确是把人给萨蛮大祭司,以大祭司在王城的经营,更容易送出城些。
燕珂只稍作犹豫,便对唐九微点了下头。
唐九将萨蛮大汗的亲信提溜下马,送往石竹身后的马车里。
燕珂说:“我们首领也是信得过你家主子,希望你家主子莫要让大汗的人有什么闪失。”
她说的是你家主子,而非大祭司,话里有话。
石竹点了一下头,在大汗的亲信上马车后便驭马走了。
唐九等马车走远了才问燕珂:“郡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有了萨蛮大祭司帮忙,显然送萨蛮大汗亲信出城的事不用他们在做什么了。
燕珂在马背上卷了卷马鞭,夜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那双眼在夜色中显得深不见底:“从反方向趁乱出城,把动静制造大一些。”
这是为了调虎离山,掩护石竹送大汗亲信从这边出城。
得了燕珂的话,一行人又驾马往反方向赶,没了顾虑,再遇上萨蛮大王子的亲兵搜查,他们还会故意去引他们。
这样一路钓着那些人追到反方向的西城门时,却又发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
驾车的人是个中原人,但很面生。
燕珂握着缰绳,眼中有些警惕。
天青色的车帘被一双玉雕般骨节分明的大手掀起,看见坐在车内的人时,燕珂微怔,唤一声:“师叔?”
车中人静静看着她,平淡又清冷应了一个字:“嗯。”
燕珂驾马走进几步:“今夜王城这般危险,师叔在此作甚?”
朝莲平静道:“我的人护送大汗亲信出城去了,别无他法,只能劳郡主捎我一块出城了。”
燕珂看着月色下那张谪仙般的面孔,狠狠抹了一把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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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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