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掌握门外语了不起

鲁特用袖子重重地抹了把脸:“其实王廷有很多人反对,他们想要趁着还没结冰,南下大肆劫掠,抢足过冬的粮草。左谷蠡王费了老大的劲,才拦住他们,促成了这次的出使。”

左谷蠡王原是个普通牧民,有幸娶了匈奴可汗之女为妻,以此发迹。

传闻此人其丑无比,所以总是戴了副金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原来贵女们要求如此之低,想男人想得饥不择食,只需要身强体壮就能满足,无数平凡的草原汉子做起了美梦,一度非常大胆。

贵女们的帐篷外屡有痴傻的男子转悠,夜里马头琴声歌声不绝,只要被搭讪时没大声地喝止,他们就敢动手动脚,直到可汗将河里果泳的三名壮汉拎出来砍头才消停。

左谷蠡王的领地不与卫国接壤,从没参与过劫掠,中原人仍将他归为敌国的阵营,对他多有茶余饭后的恶意编排。

说草原公认的美人塞莱玛其实是个丑八怪,她爱上了一个卫国人,但人家瞧不上她,于是自暴自弃,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左谷蠡王这才捡了漏。

说左谷蠡王虽然貌丑,但某方面天赋禀异,凶器博大精深,能夜御数女,他与塞莱玛夜夜笙歌。换成别的男子早就精疲力竭,那个啥尽人亡,他就跟刀子划破手指似的,还能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说左谷蠡王的战绩不仅在战场之上,更在温柔乡里,他凭实力说服了其他部落族长的夫人,里应外合,好几场大战赢得就是这般毫无悬念毫无创意毫不费力平淡无奇。

又说为了取得胜利,左谷蠡王不惜忍辱负重,从十五岁到五十岁来者不拒,如今的地位完全是辛苦耕耘的成果,旁人羡慕不来,只能仰望,无法效仿。

……

还有传播面较窄,但更有想象力更刺激的说法,说上面的方法虽然有效,但太过曲折,与他崛起的速度之快不符,所以塞莱玛不过是个幌子,与左谷蠡王俱泰苟且的另有其人。

突破了这层思想的局限,后续的情节就豁然开朗了,几位王爷、合作过的部落首领、手下重臣、莫车可汗……甚至他牧场里的母羊都有了嫌疑。

春花画和小X书作者都寻找到了新素材,将他当成了最安全和最喜闻乐见的男主角人选。

依靠强大的自制力和长年韬光养晦而来的刻板状态,江泺将笑容掩盖得天衣无缝,淡然道:“左谷蠡王颇有先见之明,可惜草原各部不能理解其苦心,朕甚是痛惜。”

鲁特愣了愣:“陛下,左谷蠡王就是桑英霆桑将军啊!”

郑得福的密谍司是干什么吃的?该罚!

“啊……”江光竭力打着四平八稳的官腔,“嗯……这些年桑将军辛苦了,希望他继续为两国的世代友好做出应有的贡献。那个……同时朕相信,身为中原人,桑将军的心终究会向着卫国,所以呢……朕一直默默关注着,期待他回到母国的怀抱和亲人身边。嗯,至于嘛……以前那些误会好说,朕会命兵部会同刑部、大理寺一起会查……嗯,天理昭昭,会给桑将军一个公正合理的交待。”

虽然说得慢,还有点磕巴,但大体上逻辑没问题,条理也清晰,立场很明确,基本上挑不出错处,江泺遂面带微笑地看了过去。

鲁特睁大了眼,醒过神来快速地低下头去,“如果您能随便就把脸抽抽成这样俺就信”。

江启气得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烧得鼻子发红,眼睛里水汽朦胧,有些看不清人,脑袋顶都要冒黑烟了。

脱脱花与他对视着,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山茶花,了然地一笑,在鼻尖嗅了嗅,大方地将花递了过去。

草原上有温泉,哪怕在冬天,温泉旁也会开着很多美丽的花。

父王讲究,过两三天就要洗澡,每天都要洗脸洗手洗脚,于是将驻地安排在了那里,这样一来冬天也很方便了。

打小脱脱花也被要求这样做,可她嫌麻烦,不想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总是想方设法地躲开,为此挨了不少打。

到了南边,天气暖和了些,但是也到了冬天,一路上只见到光秃秃的树枝,难怪这孩子心疼得快哭了。

父王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她是女子,女子也不夺人所好。 这小孩长得白白胖胖,怪可人疼的,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与花儿比起来,当然是小孩的笑脸更赏心悦目,脱脱花期待看到他的笑,便也善意地笑着望着他。

江启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却又觉得莫名的烦躁,恶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几脚。 “笑什么笑?笑得真难看!”江启转身冲侯如海命令道,“你,翻译给他听!当质子就要有质子的样子,到这里来白吃白喝就够讨厌了,不该拿的别拿,不该碰的别碰!”

“这……”侯如海勉为其难地拱了拱手,“这位小郎君是我们的太子殿下,他提醒公子,嗯……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宫里……宫里奇花异草甚多,有的是药草,有的是毒草……那个……比如这朵花,别看它生得艳丽,其实啊,其实毒性很强……这个,幸亏我们的太子殿下及时出手阻止,要不然毒气攻心,太医也很难治。”

这厮平日里寡言少语,当着外人却滔滔不绝,显见得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江启面带不屑,郑总管识人不明,竟然收他当义子。

脱脱花一双明亮的杏目越睁越大,眼珠快要掉出眶子,指着江启道:“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他咯?”

侯如海面不改色:“太子殿下的胸怀象草原般宽广,做善事不求回报,只要公子心里记得太子殿下的好就够了,连说都用不着往外说……那个,我们太子将荣誉看得好比高山一样重,但不希望让别人误会了公子对莫车可汗的忠诚。”

脱脱花竖起了大拇指:“阁下大才。”

侯如海的面皮微红:“公子过奖,如小人这般不成器的庸人,皇宫中数不胜数。”

不对,才短短一句话,他怎么说了那么久?

啧啧,那质子还夸他了!

看他和质子眉来眼去,谈笑风声,哪里是自己话里的态度?只是要他翻译而已,他加了什么料?

国之相交,先礼后兵,要不是国体为重,早就杀过去了,哪里用得着这许多麻烦。

呵呵,拿着鸡毛当令箭,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当治不了他么?

连个阉人都对付不了,太子就白当了!

江启挪到郑得福身边,小声说:“看到没,你的干儿子脚踩两条船。欺负我们听不懂,当着面就勾搭上了。”

郑得福低下头瞥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侯如海在边境小城长大,能听懂番话,又机敏过人,应当重用。他的忠心不用怀疑,陛下和老奴都信得过。”

江启心有不甘:“以后你老了,孤指定给你安排得妥妥贴贴,比起娶了七八房姨太,生了一大群儿孙的老祖宗还要享福,任谁也不敢有半点慢待,哪里用得着学人家养儿防老?这个干儿子不老实,当心给你惹祸!”

郑得福感动得老泪差点掉下来,半晌才说:“小祖宗,有你这句话,老奴死了也值!侯如海……他是特地留给太子用的呀。”

江启连连摆手:“他一身的反骨,孤才不要!”

脱脱花转过脸来,微微一笑,用流利的汉话说:“太子不中意这位小哥,是吗?我要了,送给我吧,我愿意出五张羊皮。”

敢情他能听懂啊!

他还知道五羊大夫百里奚的典故!

借粮,偷花,他还想要人,想得是不是太美了?

“不给,他是孤的人!”江启撸起了袖子,“能听懂就太好了!来啊,打一架吧!”

只恨不能上前线带兵打仗,江启早就想收拾匈奴人了,难得碰到了一个,而且是个找死的,不打一场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说质子比自己高半个头,江启一点儿也不怵,多少人夸过他骨骼清奇,进步神速,从没吃过败仗。

“还不拦住你家主子!”郑得福怒道。

杨怀不得不拦住江启,却没真使力,被他轻易拨开。

眼瞅着江启就到了门口,侯如海拦腰将他抱起。

江启扭着身子大叫:“放下孤,你放下,听到没有!”

脱脱花大笑,咕噜了句草原话,转身进去了。

银铃似的笑声,还怪好听的。

侯如海这才放下了他。

江启气得跳脚:“侯如海,你的胆子越发大了是吧?告诉孤,刚才他又说了啥?”

侯如海有些为难,半晌才说:“嘎羊。”

“嘎羊是啥意思?”

侯如海的表情很诚恳:“说太子殿下就跟洁白的羊羔一样可爱。”

所有人都夸过自己生得俊,但从没人说过跟只小白羊似的,江启寻思着那是草原人最宝贵的财富,岂不是形容自己如珠似宝?

马屁拍得太过,难得江启有些别扭,面皮悄悄泛红:“孤不想象只羊,孤是大老虎!他们那边全都是穷光蛋,没啥好东西,连比喻都找不着词儿。”

侯如海弯着腰,头埋到胸口:“太子殿下休察民情。”

江泺:朕结巴,怎么了?朕骄傲了吗?(岳云鹏脸)

侯如海:没有,陛下没骄傲,臣也没骄傲啊!

江泺:咱君臣都没骄傲,他们笑什么呢?

侯如海:是啊,他们笑什么呢?

江泺:笑就是心虚,笑就是嫉妒!

侯如海:他们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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