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茶不是药

江泺连手都没力气抬,懒洋洋地看了过去。

刚进来的郑得福立即从抽屉里翻出只小瓷瓶,仔细地倒了点金贵的“茶叶”放在茶壶里,注上水,再将这茶壶放在龙案旁的红泥炉上温着。

“孙爱卿哪里人?”江泺随口问道。

“回陛下,臣泉州安溪人。”

“孙爱卿是自己人,当年在桑英霆将军麾下。哦,桑英霆就是左谷蠡王。”江泺三言两语就向侯如海介绍了鲁特的情况,又说,“正好朕这里有些安溪龙井,拿来给孙爱卿泡一壶,以解多年在外的思乡之苦。朕的茶喝得俨,别人都喝不习惯,就不拿来待客了。”

“太好了,真是天佑我卫国!”郑得福由震惊到喜悦,眼珠转了几转,忙去找茶叶,一边热络地寒暄着。

没过一会儿,壶口冒出氤氲的白汽,满屋弥漫着异香。

水开了,郑得福用块帕子隔热,倒了杯“茶水”,恭恭敬敬放在江泺面前。

隔得不太远,鲁特只见茶壶里倒出来的物什黑乎乎,很粘稠,不太象是茶水。

不过也说不准,宫里什么宝贝没有,或许自己孤陋寡闻,没见识过。

注意到鲁特的目光,郑得福侧身遮挡了一下,说道:“这些年孙大人在草原上辛苦了。”

“不辛苦。”

江泺喝了口“茶”,眉毛不悦地拧了起来。

说错话了?鲁特心一惊,忙改口说:“都是命啊!臣年轻时总想着建功立业,回到家乡光宗耀祖,万万没想到滞留草原多年,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身上受的苦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郑得福问:“桑将军是怎么做到了左谷蠡王?这些年你一直在他身边吗?莫车可汗对桑将军怎么样?”

问题实在太多了,有的已经说过了,有的不方便说,有的不想说,鲁特低下头沉默不语。

和郑得福对了个眼色,江泺道:“这位是秘谍司的督主,往后由他负责接洽事宜。他是朕信得过的人,以后他说的话就是朕说的话。”

“失敬,失敬。”鲁特拱了拱手,又将同样的话再说了一遍。

郑得福给鲁特上了茶水糕点,又故意缠着问东问西。

服了药后头疼稍有缓解,江泺充分利用这段时间,放空脑子休息了一下。

这该死的身子!

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发作,可就给有心人看乐子了。

至少鲁特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老实人,是心念故土的卫国人,但桑英霆是不是也一样就不好说了。

也许他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许就是利用老实人来搏得信任,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江泺什么也不信。

可以肯定的是,莫车可汗和桑英霆之间有龃龉,这倒是可以利用。

江泺咬了咬牙,拼了命也要将外患平了,太子接手后能轻松点。

内政有国丈撑着,乱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被架空而已,性命是无忧的。

太医说悠着过最多还有十年的寿命,应该还来得及。

嗯,太子九岁了,过个四五年就赶紧给他安排上太子妃,再多往东宫塞些侧妃良娣。

草包儿子正事干不了,被个杨怀牵着鼻子走,多生几个儿子总能做得到,再在里面挑个聪惠的好生培养。

嗯,一直生到满意为止。

安排好一切,给太子指定了太子,他当上皇帝后勉强坚持个十年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

先皇同样是个作天作地的主儿,三十年把江山整得乌烟瘴气,摇摇欲坠,自己登基之后处置了世家,这才稳定下来。

所以,太子不争气也不打紧。

……不打紧的,是吧?

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敢伤了他。

侯如海点了点头,诚实地说:“是。”

他又开始惜字如金了。

江启明白了,侯如海不是性格内向,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他骨子里就瞧不起他。

既然他不想跟他说,江启也不理他了,径直朝御书房走去。

“且慢!”侯如海再次拦住了去路。

这一波三折,江启失去了耐心,也不说话,只横着眼睛极具威胁地睨过去。

“太子殿下得依着奴才几桩事,才敢放您进去。”侯如海说。

那质子被堵在了御书房,飞不出去,江启思忖着不急于一时,摆平了侯如海也好,省得等会儿他扯了后腿,在番邦小子面前有辱国体。

见太子还算配合,侯如海说:“陛下在里面商谈国是,你只能在院子里玩,不能进屋打扰。”

“这还用得着你说?”江启摆了摆手,“孤会在使者面前表现得象是个顽皮捣蛋,不识大体的小娃娃么?”

那质子看起来没在屋子里,教训他用不着往屋子里闯,江启觉得侯如海提这个要求纯属脑子有问题。

只要不进屋,没有使者跟前出丑,问题就不大。

两个都是孩子,打打闹闹是寻常事。

况且,质子在京城一住就会是几年,依着太子的性子这样的小打小闹还会发生。

有皇上和总管大人在,今天不至于太过份。

这是义父的想法。

不管太子是不是非得闯进去不可,横竖他该说的已经说了。

侯如海私心却想着,太子越大越难以管教了,让他惹一回大祸,痛打一顿说不定能改了性子。

皇帝早就想要揍他了,奈何皇后娘娘总拦着,御书房里闲人免入,太子就算是自投罗网了。

在乡下,再调皮捣蛋的混小子被痛打之后都会变得老实。

如果不能……那就一定是还没打得够狠。

如果太子能因此变得乖巧懂事,侯如海不介意受罚。

“还有一件事。”

“你还有完没完?”江启薅住了侯如海的脖领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孤树规矩?”

侯如海毫无惧色:“太子殿下可以试试硬闯,看你和杨怀能不能打赢奴才。此处还有不少禁军的兄弟们,可以当个见证。”

他是郑得福的义子,也是得意弟子,江启试了,确实打不过。

宫里宫外的同龄人打了个遍,江启就遇上了这么个难啃的硬骨头,差得太远,几招都扛不住。

个子高,身体壮,大几岁,很了不起吗?

眼见江启脸上阴云越来越厚,侯如海无意惹火了他,说道:“进去后你不能跟质子打架,依了这条我就放你进去。”

“孤保证会以理服人,行了么?”江启重重地将他推开,抬腿就往里走。

君无戏言,但自己才是太子,说话可以不算数。

杨怀忙跟了上去,却被侯如海拦住了:“你不能进去。”

“太子……”杨怀耷拉着眉眼,音调拖得老长,象个受气的小媳妇跟自家汉子告状。

这会子江启却无心替他说话:“不让进去就甭进去呗,孤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帮手也能让他服服贴贴。”

杨怀小声说:“那质子牙尖嘴利,蛮横无礼,还比太子高半个头,跟个野人似的,奴才进不去,主子可别吃了亏。”

“你去了就不吃亏么?你打得过谁?”

“奴才……奴才……”杨怀眼珠转得跟正月十五闹花灯似的,“奴才哪怕拼了命,也会保护主子!”

“知道你对孤好!”生怕侯如海反悔,江启不听他聒噪,袍袖甩起占了整条石子小径,拽得几乎同手同脚了。

江启:孤才九岁,就要指望儿子了,是不是早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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