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地热了起来, 方楚楚坐在窗下,竹帘子垂了下来,贺成渊在她旁边慢慢地给她摇着扇子, 别提有多惬意了。kanshushen
个时候,如果来点小甜瓜什么的,那就更妙了。
是贺成渊却不让她吃:“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咳,甜瓜还是凉的,今天不许吃。”
方楚楚睁大了眼睛:“我昨天晚上咳嗽, 你怎么知道?”
在房中伺候的两个东宫过来的侍女跪了下来, 俯首于地,不敢言语。
方楚楚立即会意回来, 娇嗔道:“你都管?太子殿下, 你得有多闲, 我不要你家的丫鬟了,快给我领回去。”
贺成渊挥手屏退了侍女, 端着严谨的神情,默默地往方楚楚的身边蹭了一点:“我回头吩咐张熹好好训斥她们一顿, 不要在背后乱传话,只捡要紧的事情才能说。”
方楚楚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什么算要紧的事情?”
贺成渊肃容道:“譬如说, 你半夜咳嗽、打个喷嚏什么的, 那都是顶顶要紧的事。”
方楚楚用脚去踢他:“你惯会胡扯。”
她这时候坐在罗汉榻上,脱了鞋子, 只穿了一双白色罗袜,她的脚丫子小小的,踢在贺成渊的身上,嗯, 感觉比她用手捶还舒服一点儿。
贺成渊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让她踢,手里的扇子摇得还是慢悠悠的,一丝不乱。
踢完了一顿,还是不让她吃甜瓜,不别的点心零嘴儿什么的倒是许的。
厨下得了太子的吩咐去准备,少顷,裴胭脂端着点心盘子进来了。
自从上回裴胭脂被太子吩咐拖下去以后,不知道张熹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自此后歇了不该有的思,不仅如此,每次太子来的时候,她都吓得能躲多远躲多远,今天却是奇了,还能有胆子到太子的面前来。
裴胭脂的脸色苍白,很有点战战兢兢的模样,方楚楚以为她是惧怕贺成渊,还嘀咕了两句:“太子殿下,不要总板着一张脸,看去怪吓人的。”
太子殿下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却接了裴胭脂的手中的食盘,亲自端到方楚楚面前。
那是一盘粽子,做得比寻常的小了许多,碧绿的箬叶裹成一个个团子,只有鸡卵大小,用五彩丝线扎得整整齐齐的,看去小巧精致。
裴胭脂“噌”地一下退得远远的,用比蚊子稍微大点的声音道:“是胭脂米和青梅酱做的粽子,上回姑娘提起过,奴今天试着做了一些,姑娘看看可还合口味。”
上回提起过什么?方楚楚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被裴胭脂么一说,又记了起来:“哦,对,你居然真的做了,快给我尝尝。”
刚刚蒸出来粽子,带着谷物温暖的息和青梅子的清香,种味道散在空里,初夏降至,人间烟火如斯。
方楚楚拿起了一枚,剥开箬叶,露出里面的粽肉。
胭脂米蒸熟了,颜色更深了,真的就如同姑娘家妆匣里的胭脂团,晶莹饱满地黏在一起,看得方楚楚食指动,她张开了嘴巴,就要咬过去。
却咬了个空。
贺成渊忽然握住了方楚楚的手腕,抓了来,就着她的手,低头去咬了一口,那一口,大半个粽子没了,还几乎咬到方楚楚的手指。
贺成渊只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末了还冷静地品评了一句:“还差那么一点味道。”
太子殿下仪容端方,做着番举动竟然也带着高贵的势,仿佛适才不啜饮风露而已。
方楚楚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粽子,看看贺成渊,简直不能相信:“你抢我东西吃!”
贺成渊看了裴胭脂一眼,他的目光是平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裴胭脂却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逗留,飞快地退下去了。
竹帘子垂在窗下,帘影参差,初夏的鸟啼恰在帘外。
贺成渊松开了方楚楚的手,却往她的身边又凑近了一点点,差不多快挨住了。
他的目光时候又不同了,柔软的,带着个夏天的温度,就那样望着她,从鼻子里出一点“嗯”的声音。
他什么话都不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方楚楚就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思。
个人,又在撒娇了,脸皮子可太厚了。
方楚楚犹豫地看了看手里的半个粽子,啧,沾了他的口水,可脏了,反正也不能吃了。
他微微地张开嘴,低着头,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笑意,如同将至的夏天。
方楚楚红着脸,伸出手去,把半个粽子喂给他吃。
“不能自己拿吗,非要和我抢,不像话。”她用软软的声音抱怨着。
贺成渊就着方楚楚的手一点一点地把粽子吃掉,他吃得很慢,最后那一口,意犹未尽,看见方楚楚的手指上沾了两颗米粒,还想要舔上去。
方楚楚眼疾手快,手指头在他的鼻子上戳了一下,那米粒儿就沾在他的鼻尖了,红红的一点。
她快活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撒在微熏的空气里。
“粽子好吃吗?”她歪着脑袋问他。
贺成渊顶着鼻子上那一点红,矜持地颔首:“尚可,比起我早前吃的,终究是差了几分。”
方楚楚“咦”了一下,忽然叉腰,凶巴巴地问他:“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吃?你什么时候吃?和谁一起吃的?从实招来!”
贺成渊淡淡地道:“东西原是我母后爱做的,她爱吃酸甜口,每年到了个时节,香雪林后头那片梅子树上的果子熟了,她会去摘上许多回来,做成果酱,恰好逢到端午,她就会做成青梅馅的粽子,宫中各处和皇室宗亲都会分上一些,也不算稀罕。”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温柔,眉眼的线条仿佛也不那么刚硬。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神情,方楚楚觉得有点心疼他,赶紧摸了摸他的脸,顺便把那点米粒蹭走了。
“你喜欢吃吗?喏,里一大盘子都给你,我不和你争。”
贺成渊却忽然又嫌弃起来了:“果酱不对,外头买的,和香雪林里自己摘了做的,终究是不一样,不香。”
方楚楚呆了一下,皱起鼻子:“你人可真挑剔。”
是,她旋即笑起来,用又甜又软的声音哄他:“没事,我疼你,明天我去园子里给你摘梅子、做果酱、包粽子,让你知道,你没过门的媳妇是十分贤惠的,比起你母后也不差太多。”
贺成渊想了一下,有点不放心:“没过门的媳妇,你会做梅子酱和粽子吗?”
“当然不会。”方楚楚很干脆地回答他,“不要紧,我家厨娘肯定会,到时候现学起来,我么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你就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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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香雪林和冬天那时节又不一样,层层叠叠的绿荫堆在树梢枝头,风吹过,沙沙作响,一派清凉天色。
方楚楚抬着头,傻傻地在树下转了好久,而后转来问贺成渊:“为什么树上没有果子?你又骗我。”
贺成渊看了她半天,然后摸了摸她的头,怜悯地道:“你读过书吗?冬天赏花的梅树,和夏天结果子的梅树,并不是一样东西,你竟不知道。园子已经给了你快半年了,你也没有仔细瞧过吗,结果子的树另有一小片,在这园子的后头。”
对不住,就是不知道。方楚楚扑去,又把贺成渊捶了一顿。
闹过之后,贺成渊才笑着带了方楚楚去香雪林的后头。
说是一小片,其实也有十几亩,一眼过去都望不到头。
绿叶间,青色的梅子微微带黄,一挂一挂地连成了串,把树枝压得微微低了头。时候还是大早,仿佛清晨的露水没有干透,毛绒绒地沾在果子上,粉光旖旎。
方楚楚别的不行,爬树是一把好手,找了林子中最高最大的一棵树,也不要贺成渊帮她,自己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贺成渊站在树下,慢慢地道:“长安城的淑女是不会爬树的。”
方楚楚霍然回首,用饱含威胁的目光瞪他。
贺成渊又接着道:“嗯,不,我就喜欢会爬树的姑娘。”
方楚楚又得意了。
她爬到树上,摘下了一枚梅子,低头嗅了嗅,那香微微甜、微微酸,夏天的息大约就是梅子和着风,清澈而甘冽。
她想吃,又怕酸,看了看树下的贺成渊,忽然笑了起来。
她从树上探下身,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拈着梅子伸出去,她又哄他了:“阿狼,来,我给你吃果子。”
贺成渊凑了去,踮起脚、仰起脸,他生得那么高,恰恰可以咬住那枚青梅子。
咬下了一小半颗,嚼了吞下去。
“甜不甜?”方楚楚笑眯眯地问他。
“很甜。”贺成渊样回她。
他接过了她手里的半颗梅子,却不吃,反而抬手递到她的嘴边,端着一脸庄重的表情:“你一半、我一半。”
咦?不要,那上面有他的口水,可脏了。
方楚楚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是,摇着摇着就僵住了。
贺成渊一直望着她,他的神情似乎更加严肃了,甚至微微地叹息:“你嫌弃我吗?”
呃?有点心虚。
方楚楚偷偷地看了看四周,好吧,没有人,她飞快地俯下身去,叼走了那半颗梅子。
一口咬下去,汁水淋漓,梅子的味道、还有他的味道,在唇舌之间流淌了出来。
“啊,好酸。”她含着梅子,腮帮子鼓鼓的,忍不住叫了起来,“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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