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真当时穿着纱衣,沾水之后,贴上身上,皮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屠夫估计也不怀好意,救了人也没给柳真真遮掩,就如此大喇喇抱着上岸,岸上人全部都看到了。
如今整个信阳城都知道首富柳园的女儿柳真真与男子肌肤相亲,怕是要嫁给这屠夫了。
柳真真向来爱俏,如今要嫁给如此埋汰之人,可是丢脸又气恼了。
阮慕青也是才知道这一遭事,她不由地庆幸自己是被秦砚救起来的。
不过,他现在人呢?
崔嬷嬷看出她的想法,她道:“这秦郎君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救了小姐之后,给小姐遮挡,又从小路过,没让人看到。不过,这次小姐可受了大罪,落了水不说,心疾也犯了。我们还是在惠安堂找到小姐的,当时赵大夫说,如果不是秦公子及时给姑娘放了血,即使送到他这里,都已经来不及了。”
崔嬷嬷一阵后怕,阮慕青这才发现自己十个手指都被涂了药膏,包扎起来。
旁边的托盘里放着药膏和一条千丝缕,崔嬷嬷解释道:“这是秦郎君给小姐急救绑在手指上的,之前要给小姐上药,我解下来放在这里。”
被她拒绝的千丝缕,没想到会有如此的用处,还救了她的命。
她略有感慨,问道:“嬷嬷,秦郎君呢?”
崔嬷嬷欲言又止,阮慕青觉出不对,再次问道:“他人呢?”
“在沧海堂,侯爷的书房里。”
“是侯爷派人请他过去的。”
什么,沧海堂,他在那里,是不是爹爹已经知道了?
崔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又告诉阮慕青一个不好的消息。
原来城中前些日子不知怎么流传出小姐与一白面书生牵扯不清的话来,更有小姐在外包养外室之说,她也是出去才听到了。
当时她就十分生气,但是为了不影响小姐的心情,所以才强忍着没说。
今日见侯爷脸色深沉,怕是也知道这件事了。
恰好他又这么凑巧救了小姐,侯爷更加生气了。
阮慕青想得更加深一些,他们今日从影照湖边的马球场路过,当时爹爹也在,难道爹爹认出她了?
她心不由地提起,这样的大事,万一爹爹真的知道了,会如何惩处自己?又会如何对待秦砚?
柳真真被看到,会嫁给屠夫,那自己呢?
崔嬷嬷见她神情惊惶,也想到了关键处,她道:“小姐别急,此事知道得人少,侯爷不会强逼你嫁给秦郎君。”
她说完又迟疑了,虽说今日看见的人不多,但城中人许多都看见小姐坠湖,又见过秦公子驾着侯府的马车去了惠安堂,这么一联想,估计也能猜出来。
阮慕青当然知道爹爹不会让她嫁给秦砚,单单他的身份只是一介白衣,爹爹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隐约可以猜到爹爹的想法,他想让自己嫁给高门贵族,最重要得是她的婆家需要与侯府门当户对,对侯府有助力,至于她的想法,他并不在意。
他不会处置自己,但是他会认为是秦砚毁了她的清誉,他会对秦砚动手的。
思及此,她猛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刚站起来,头便阵阵发晕,眼前直冒金光。
崔嬷嬷等人急忙扶住她问:“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你快些躺下,赵大夫说了,你需要多加休息。”
阮慕青极快地穿上珍珠履,披上外衫道:“不行,我得赶去沧海堂,不然怕是晚了。”
她边说边走,崔嬷嬷放心不下,急忙也跟了上前。
沧海堂内,秦砚站在堂下,任由坐在上位阮敬唐打量。
而他也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恐怕阮敬唐想不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便是荣景朝的太子。
阮敬唐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整件事,而那些流传在外的谣言,他也听闻,并查出来是柳真真刻意放出来的。
如果不是今日女儿落水,又被眼前的年轻人救起抱着从他面前过去,露出那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恐怕他还蒙在鼓里。
不过,他并不信阮慕青会做出什么包养之事来。
拷问过常福后,他知道面前的书生是遂溪逃难而来的人,遇到水匪,女儿恰好救起了他而已。
虽说女儿已经调查过,但此刻见此男子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目光沉静,长相也是人中龙凤,他怀疑此人身份并不普通。
即使两人并没越矩之事,但他们恐怕对彼此有意。
不过,如果他单单只是一个书生,那他长信侯的女儿自然不能嫁给他。
长信侯收敛了刻意打量的目光,端起白窑冰裂纹杯子,慢慢轻啜一口茶。
室内气氛沉凝,只有长信侯杯盖摩擦杯子的轻微声响。
良久,长信侯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想入商城赶考,恰遇水匪杀人越货,你才会落入水中,为我女儿所救?”
“是,侯爷。”秦砚道。
“那如今已是五月,你的伤似乎也无大碍,本侯见你天资不凡,愿意资助你盘缠一百两,你即日就可以上路。”
一旁的仆从端过来盘子,上面放着两锭白银。
秦砚行礼道:“多谢侯爷,不过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你说来听听。”
“秦砚想求娶侯爷的掌上明珠阮小姐,求侯爷成全。”
话音一落,阮敬唐脸色微变,本以为会是个识时务之人,却不料是个痴心妄想的。
他冷笑一声:“娶本侯的女儿,就凭你,没有功名在身,更无半分家财,你觉得本侯会答应你吗?还是你觉得,你今日救了小女,我就一定会将像柳园一样,将女儿嫁给你?你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刚刚还在阮敬唐手中的杯子被狠狠地掷向秦砚,砸中秦砚的额头又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秦砚的额头被划破,当即冒出血来。
脸上、脖子都沾染了指细长卷曲的淡绿茶叶,身上一片狼藉。
秦砚纹丝不动,仿佛受到侮辱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仍旧温和地道:“侯爷息怒,在下当然不是想以此作为要挟,那是趁人之危,绝对不是君子所为。在下为小姐所救,当时便对她一见钟情,后来见小姐施粥,心地良善,我更加地倾慕她。我本不想让此成为小姐的困扰,可如今我人就在侯爷的面前,我知自己此时配不上小姐,但我对小姐一片真心,此生非她不娶。”
简直可笑。
阮敬唐怒极反笑,他突然忆起,这话略有些耳熟。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秦砚,心里却猜出,他根本就是想要一步登天。
“不用在我面前耍花样,趁我还念及今日你救了慕青一命的份上,赶紧拿了银子走人,晚一步,我让你横着出府,扔你回遂溪,自生自灭。”
阮敬唐不想跟他废话,他一摆手,身边的侍从上前就欲拖走秦砚。
秦砚仍旧不急不躁道:“侯爷,如果我说我能解前线粮草之困呢?”
阮敬唐本已要离开,他听后疑惑地转身:“你说什么?妄议政事,你有几个脑袋?”
“遂溪战事胶着,长松将军对战吴国大皇子燕施德已近三月,粮草消耗大,当今圣上贪图享乐,国库空虚,信阳距离遂溪近,长松将军又是侯爷的侄子,恐怕这粮草便只能由侯爷来出了。”
秦砚慢条斯理,“不过信阳虽大,但之前也历经战火,如今好不容易百姓才安定下来,如果只一味从百姓身上征收,怕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畏阮敬唐的威胁,缓慢道出困扰阮敬唐的事情。
阮敬唐终于重新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你有何主意?”
“此事也好解决。”秦砚只说了一半。
门外总管进来,说是柳园在门外等候,请罪来了。
阮敬唐脸色不善:“让他离开,他养的好女儿,竟敢对慕青下手。”
总管犹豫着称是,秦砚道:“慢着,侯爷,我要说的办法就跟这个人有关系。”
阮敬唐面露不解,秦砚道:“柳园乃是信阳第一富商,他名下的财产不计其数,平日他也是谨小慎微的,可她女儿却最是放纵,不仅在外散播不利于大小姐的谣言,今日更是众目睽睽之下推小姐入湖。士农工商,她这商家女敢害侯爷的嫡女。敢问侯爷,柳园身为其父,可要担责?”
寥寥数语足以让阮敬唐眉眼舒展,都是聪明人,他几乎立刻明白了秦砚的意思。
长松的信件已经放在他的书房些许时日了,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这个小子的想法倒与他不谋而合。
他望向秦砚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秦砚谦逊地站在一旁,并不自骄自傲。
他思索一番,命人将柳园请到偏室,而后问秦砚道:“这法子如果可行的话,你想要什么?”
秦砚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对着阮敬唐一揖到底,诚恳地求道:“在下倾慕大小姐,只愿能够娶她,此生足矣。”
倒吸冷气的声音惊到了屋内二人,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初荷目瞪口呆,她的身后,阮慕青一手扶着门,发髻微散,脸色如云霞,檀口微张,胸口一起一伏,用力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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