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了些话,终于到了长信侯府。
崔嬷嬷在门口等着,一看到阮慕青,她就迎了上来。
待看到秦砚同小姐一起回来,她吃了一惊。
阮慕青只低声道,等会儿再同嬷嬷解释。
崔嬷嬷道:“此事不急,侯爷让你回来之后立刻去沧海堂。我听说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慕青知道,一定是刘氏又在爹爹面前说了什么,也许跟昨夜她中了春药有关。
她抿唇,示意嬷嬷她无事。
她随即就要去往沧海堂,谁知秦砚也跟了上来,阮慕青不想他卷入这样的事情中来。
秦砚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知道的事多,可以解释清楚。”
见他如此坚持,阮慕青也便点点头。
沧海堂内,长信侯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阮慕青、秦砚一同出现,他脸色难看,心中信了刘氏的话。
两人一同行礼,他怒道:“跪下。”
阮慕青闻言抬头问长信侯:“敢问爹爹,慕青犯了何事,惹得爹爹如此生气?”
“你还有脸面问,”阮敬唐指着秦砚问道,“我问你,昨夜你是不是同他在一起?”
“并不是。”
“你还狡辩,”阮敬唐脸色铁青,“你母亲回来已经都告诉我了,你整夜同他厮混,难不成真的是看上他,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如此深重的指责,几乎让阮慕青脸色大变。
她道:“父亲容禀,这定是母亲误会了。昨夜我心疾犯了,西厢房蚊虫多,不得已去叨扰无心大师,在小沙弥的安排下住进了戒痴堂,此事无心大师也知晓,并且在众人面前为我分辨过,母亲当时也在场,如果父亲仍然怀疑的话,可以派人去向无心大师求证。”
“撒谎,如果真的如此,为何连你的侍女都不知道你的去处?”
“想必母亲也已经告诉过父亲,寺中招了贼,用了迷香,初荷、秋锦都是中了迷香,昏倒了,她们自然不知道。”
“她们中了迷香,你没中,你自己一个人在寺中走?”阮敬唐看向秦砚,“他又如此巧合出现在寺中?”
阮慕青顿了一下:“父亲……”
“休要再说,此人引诱你坏了规矩礼法,我断不能轻饶了他,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阮慕青大吃一惊,五十大板,人哪里还能活着?
她忙道:“父亲,这事与秦砚没有关系,你为何要打他?”
阮敬唐见她护着秦砚,怒意横生。
他直接拔了佩剑,朝着秦砚劈过去。
秦砚抬眉,手上多了一粒黑色的铁珠,隐在袖笼中,蓄势待发。
那剑要劈过来的时候,秦砚只觉一道红色的身影在面前闪过,人被狠狠推了一把,他倒退几步,低头一瞧。
阮慕青再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她犹如山林中的云雀张开了自己柔嫩的臂膀,鬓发上插了一支蝴蝶簪子,此时上面细弱的蝴蝶触须都在微微颤动。
“父亲,你不能这么做,”阮慕青眉眼少见地染上了坚毅和气恼,“如果不是秦砚,此刻我早被何鹏星糟蹋,您所重视的长信侯府的面子,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阮敬唐皱眉:“你在说什么?”
阮慕青抿唇索性将昨夜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秦砚看着阮慕青将那难以启齿的事说出口,双手攥紧了帕子,他眉头微微一抬,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燥意。
他面色微沉,看向阮敬唐:“侯爷,昨夜我是想去给小姐送香来驱走蚊子,结果我到的时候恰好见一男子对小姐动粗,他还乐意道,他此番之所以能够成功对小姐下药,是因为府中有人与他理应外合。”
阮敬唐不语,不知信了几分。
而这个人是谁,阮慕青与秦砚都知道。
“父亲,女儿这段时日本就在家中绣花,是母亲要女儿一道去寺中上香礼佛,而且女儿出了事之后,母亲找不到我,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我被贼人掳走……”
话不用说多,阮敬唐明白了过来:“你怀疑你母亲,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刘氏做的,这事对她,对他们长信侯府并无任何好处。
阮慕青瞧出父亲的想法,她道:“女儿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曾在母亲的房中看到一株红珊瑚,通体红润,不似凡品,以前从未见过。”
她话音刚落,只觉父亲目光锐利,她微微低头,当时她也不知,如今想起来,那红珊瑚来得的确蹊跷。
“父亲,如果昨夜不是秦砚在,怕女儿已经无颜面苟活,您放了他,不要为难他。”
“即使如此,难道他不是同样辱了你的清白,你同他没有肌肤相亲?”
阮敬唐话语犀利,阮慕青脸色煞白,身形微晃,如弱柳扶风,摇摇欲坠。
她穿着红色的齐胸襦裙,外披杏色的绣花披风,腰肢盈盈,楚楚可怜,分明是应当被人放在掌心疼,被人护着的。
然而她坚定站着,犹如一株青翠的绿竹,抵御这来自阮敬唐对他的伤害。
弱小,但不容忽视。
秦砚往前走两步,挡住了阮慕青,“侯爷,我与小姐清清白白,小姐的毒是泡水解决的,不过,我的心如同之前一样,我爱慕小姐。”
“怎么,你还敢要求娶她?”
“不,”秦砚道,“我愿意为小姐入赘侯府,以后只听侯爷与小姐的吩咐。”
阮慕青目瞪口呆,她没有同秦砚说入赘一事,他怎么突然提出来了?
阮敬唐眸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刚想再次斥责他是痴人说梦,谁知这次阮慕青一改往日的温顺,与秦砚站在一起道:“爹爹,女儿愿意。”
“荒唐,”阮敬唐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你自作主张?”
阮慕青认真道:“我知道父亲一心为我打算,不过我不想嫁远,我也不喜欢如何鹏星一般的纨绔子弟。秦砚学富五车,我们互通了心意,但没有做出不合理法的事,希望父亲成全。”
阮敬唐眉头紧皱,面前的小子的确是有点才华,但他仅仅是一介白衣,当不得长信侯府的女婿。
况且,女儿还是头一次如此不听他的话,单单这一点就让他十分的不悦。
他道:“他没有功名在身,慕青你知道的,爹爹是不可能答应的。”
“爹爹,那何鹏星觊觎女儿已久,昨日他没有得手,焉知他不会再伺机想别的法子,到时候难不成真的让侯府的颜面扫地,女儿去死吗?”
阮慕青道,“爹爹,我听嬷嬷提过,您当年想要迎娶母亲之时,也只是白身,您如今能够成为长信侯,都是靠自己。”
她看一眼身后的秦砚,“秦砚他聪明多智,观察入微,他一定不会一直处于谷底,总有一天,他会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实现自己的抱负。”
阮慕青声如泉水清灵,吐出的字却甚是铿锵,坚信他定会如此。
秦砚不由地望过去,阮慕青察觉他的目光,回望过去,目光中带着信任与安抚。
秦砚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想:不知她如果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亦或者知晓自己建功立业的头一遭就是攻占了信阳城,砍了她父亲的脑袋,她那时候会不会后悔说出现在的话。
“请父亲、侯爷成全。”
两人心意一致,阮敬唐的确是想起了自己,但更多的事想起自己当时如何是阮慕青的外祖家羞辱,他当时心中存着怎样的恨。
想到此再瞧秦砚,眸里多了审视和考量。
想起上次他解决了前线的危机,他垂下眸子,沉思道:“想让我答应你,你需要做到两件事。”
秦砚当即道:“侯爷请讲。”
“一是解遂溪之困,打退吴国,你可有良策?”
阮慕青知道上次秦砚帮助阮敬唐解决了粮草的事,不过这次更有不同,秦砚只是一个书生,没有上过战场,遂溪僵局连一直在驰骋战场的堂兄都无法立刻解决,何况秦砚呢?
她担心地看向秦砚,这次轮到秦砚冲她安慰地笑笑。
只见秦砚道:“侯爷,在下有办法。”
“哦,你想清楚了,这可是关系到战场几万将士的生死,一旦没有成功,你几条命都不够赔去的。”
秦砚微微一笑:“在下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打退吴军,任凭侯爷处置。”
“秦砚。”阮慕青心中一惊。
阮敬唐已经道:“好,就依你所言,立了军令状再无退路。”
秦砚看着阮慕青,眉眼如同覆着春水:“我不悔。”
“好,事不宜迟,你随我去书房。”阮敬唐抬步向前。
秦砚并没有跟上去,反而是看着阮慕青。
阮敬唐冷哼一声,先去了,留一刻钟让两人说句话。
阮慕青内心各种情绪翻涌不已,然而看着秦砚一句都说不出来,最后她嗫嚅着道:“你真傻。”
秦砚笑了:“不傻,小姐之前不是还说我聪明多智吗?难道此刻又不信我了吗?”
她哪里是不信他,分明是怕他会不小心失了性命。
她咬唇道:“我只是有点儿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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