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腾腾,荣华公主和柳七娘的话被抛到尘土外,胯下骏马带着宝依往观赛台上快速冲去。
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宝依尝试拉缰绳,可温顺的马儿就像吃错了药,到处横冲直撞,吓得场外的女娘们往观台后侧躲去。
柳七娘骑马朝她奔来,教她,“拍马脖子!”
宝依腾出左手拍马脖子,这招不管用,马儿跑得更欢快了。
远处的沈锦书也来教她:“用你身上的披风挡住马儿的视线。”
单用一只手卸不下来,宝依尽力尝试,结果手中的牵制马儿的缰绳落到了地上。
场上一阵惊呼。
采月站在马监正在围起来的拦马网外,眼泪鼻涕一阵流的。
太子妃贺怡筝在台下看到,吩咐侍卫将她带回来。
采月看看场上无能的驭手,再看看场下惊慌失措的娘子们,心一狠,往公子们齐聚的方向跑去。
“请问您知道沈家公子在哪里吗?” 采月问道。
“就在前面。”
一位公子见她哭得痛哭流涕,立刻给她指明几步外便是沈词的随从青云。
青云没见过采月,以为是哪家的女娘故意借此机会找自家公子,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她:“沈公子早就回去了。”
采月气道:“你家公子已经回去了,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青云不理,急忙往另外的方向瞥去。
想到自家姑娘的安危,采月快速擦干眼泪视看周围身手好的公子。
几个眨眼间,她跪地乞求道:“谢公子!我是姜狱丞家的侍女,您记不记得我不要紧,请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吧!”
指向场上疯了一般的马。
“姜宝依?”
采月猛点头。
谢叔则起身,大步流星离开观台。
少卿之孙徐常青在他身后喊道:“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那是沈公子的未婚妻,人家沈嘉许都没去,你冲上前做什么?”
谢叔则:“人命要紧。”
采月听到,“哇”地一声又哭了,顿时吸引了一众目光。
目下,马监已经安排好侍人在场地四周布置拦马网,驭手手拿长鞭缠住脱落在地的缰绳。
可到底是沈家精心挑选的骏马,根本不受拦马网和长鞭的控制。
马儿跑来跑去,宝依伏身紧紧抓住马脖子,清楚自己这次不是半死就是落个伤残。
想到下半生在床上度过的自己,这一刻她的心都要死了。
很快。
宝依就听到身旁多了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侧目看了过去,就看到那人还在用长鞭卷起缰绳。
驭手们试过多次,可一次都没成功过。
宝依看到瞬间无望,朝马上的人喊道:“可还有别的方法?”
谢叔则皱眉,仍旧用长鞭,地上的缰绳很快被他捞了起来。
身下的马儿不再横冲直撞,宝依终于敢抬起头来,待看清救她的人是谢叔则,顿时没了底气,糯糯道:“……谢大哥……”
之前还怀疑他救哥哥是有别的目的,转眼之间,她又被面前的人救了一次。
宝依沉默下来,不知所措看着他。
谢叔则牵制住马的缰绳:“姜姑娘可以下马了。”
马儿受惊,宝依一个小姑娘早就被吓得腿脚发软了:“我下不了。”
谢叔则飞身下马,伸出右手,示意有他扶着。
这时候讲这些礼节都是虚的,宝依清楚这一点,慢慢从马上下来。
可马儿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没有让宝依有机会下地。
谢叔则左手稳住缰绳,伸出右臂准备将她抱下马。
忽然射过来数只流镝箭矢,马儿中了箭,很快倒地。
与此同时,谢叔则的右手猛地往后一退,宝依直接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宝依吐了吐嘴里的泥土,咬牙切齿:“……谢大哥,你为什么忽然松手!”
话音刚落,就看到谢叔则瞟了她一眼:“我不松手,沈家公子非要谢某失去右臂不可。”
宝依撑起身子,背对着他拍拍脸上和身上的泥土,解释:“沈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谢叔则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
场上的马中箭倒下,场下的人松了一口气,几个侍女到场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帷帐。
采月飞快奔到场上,给自家姑娘擦干净脸上手上的灰尘,衣服上的灰尘也掸了掸。
宝依看到她红着一张脸,叹道:“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说好不哭的,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奴婢看到姑娘在场上这样,差点吓死了,都不知道回家怎么见公子夫人。” 采月揉了揉通红的眼睛,顿了顿,“奴婢听令使说给姑娘挑的马最温顺了,可上了场却这样。”
宝依看到前来的大夫,没应她的话。
大夫简单打了个招呼,嘱咐道:“姑娘刚从马上摔下,可千万别再动了。” 说罢就在原地给宝依检查骨头内脏是否落了伤。
青云急切拨开围观的女娘们,在帐外问道:“大夫,姜姑娘伤势如何?”
大夫捏着宝依的双腿,不言,很快宝依额头上冒起了冷汗。
青云转身,“公子,您快进去看看姜姑娘吧,姜姑娘恐怕凶多吉少了。我问大夫大夫都不回我的话。”
还没检查完,当大夫的怎么能随口编造一个病症;大夫听到,心里怒骂胡说八道青云。
宝依听到青云的声音,冲帐外喊道:“青云,我好着呢!”
大夫眨下眼睛:“姑娘先别说话。”
青云懂了:“公子,这下您听清楚了吧。”
卢亭洲也催促:“那位仁兄都要稳稳接过姜姑娘了,你却直接松开了弓。姜姑娘摔在地上,你不闻不问,心可真狠。”
柳七娘小声嘟囔道:“既然不喜欢姜姑娘,干嘛要和人家成亲,真的是。”
撇撇嘴,就看到沈锦书勾起唇角在笑。
侦察完,大夫走出帐外向沈词禀告,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开口道:“公子,姜姑娘摔到地上的时候伤到了腿,床上静养便好。可若要无后顾之忧,需得推拿针灸半个月。”
沈词:“知道了。”
沈锦书走上前,一脸担忧,“哥哥,不若将沈姑娘接到府上来针灸,一来疗伤,二来也能和家里人培养培养感情。”
柳七娘瞪了她一眼。
放在任何家宅,也不管什么原因,一个姑娘居留在别人家礼总归不好,何况姜姑娘和沈家并没有亲缘关系,只有这一层门不当户不对的姻亲关系。
莫非她又要搞出什么事端不成?
沈锦书留意到她的眼刀,垂眉似笑非笑。
青云紧张地看着自家公子。
沈词:“事关她的清誉,我需问过姜姑娘的意见。”
公子难得的照看别人意见,青云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锦书:“……”
帐内,宝依开始感觉到右腿隐隐发疼,靠在采月胸前,宝依忧恐道:“你听到了没?针灸推拿十五天,我才能好。”
采月朝她投向可怜的目光:“我明日给姑娘买些话本来,姑娘躺在床上看话本。”
话本里的故事有时候也要比现实精彩,宝依点头,吩咐采月,“你明日多买几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到时候我们两一起看。”
宝依正期待着,就看到帷帐上的手忽然一顿,挠挠头,宝依不好意思道:“沈公子,你来啦。”
沈词瞥了她的腿一眼,问道:“你家还有别的侍从吗?”
宝依摇头:“家里只有李婶和采月。”
也因此,家里的劳动力分配地极其简单,哥哥主外,嫂嫂主内。四五十岁的李婶和采月打扫院子或是打下手。自己呢,整理自己的床榻和衣橱,尽量不让嫂嫂累着。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没了,” 宝依好奇问他,“公子为什么忽然问起我家里。”
想起大夫的叮嘱,沈词朝宝依身后的采月说道:“你且退下。”
宝依见他神情严肃,就让采月先在帷帐外等着。
小小的帷帐内只剩下两人。
就看到沈词伏下身子,示意要抱起她:“大夫刚给你上了药,嘱咐你不要动。”
被他轻轻抱起,宝依立刻就把未婚夫好男色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待起身,宝依已经羞红了一张脸:“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你放我下来,我让采月找个推车。”
沈词置之不理:“我沈嘉许还要看别人的眼色才能行事吗。”
“……公子自然用不着。”
宝依猜测他一定是吃错了东西才理会一个姑娘家,回头可得问问青云这件事。
怕外人看她,宝依是将整张脸埋在他冰冰凉凉的颈窝里的。
沈词看懂了她的为难,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总不能真让她淡定地接收场上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再者说,自己也不能因为她的误解而不做任何回应。
不如趁此机会告诉她,自己对男子不感兴趣。
于是,沈词任由她忽闪忽闪的眼睫毛埋在自己颈窝作“祟”。
在宝依时不时的眨眼中,沈词抱着她出了帷帐。
帷帐附近没有外人,他对宝依道:“闭眼。再眨眼我就把你眼睫毛烧掉。”
听到头顶的人不容置喙的语气,宝依不敢再眨眼了,小声道:“好。”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沈词没再想着烧掉她的眼睫毛。
天色开始微微暗了起来,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一大半。
见沈词怀里抱着一个人,沈锦书立马走过去,关心道:“嘉许哥哥累了吧,让青云背宝依姑娘吧。”
沈词:“不累。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
沈锦书指着被拖到一旁的马:“哥哥,今日这场马球是我负责的,我得调查清楚这件事才回去呢。”
“不用,让场监来便好。”
沈锦书求之不得,笑着应道:“好,我听哥哥的。”
沈词迈着大步越过她,朝场外停放的马车走去。
天色昏暗里,宝依忽然察觉到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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