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秋风习习,卷起院中枯叶,顺着一条凄静的小路朝内刮去。

两个年轻的丫鬟各执扫把,对着布满尘灰的地面随意扫了几下,高个的那个对着矮个的勾勾手,两人随即丢下手里的活儿躲到一边。

比秋天的风声更为哀楚的声音,正从一扇紧闭的窗棂里钻出来,在院子一圈一圈回荡。

她们不敢乱听墙角,捂着耳朵对对方做了一个鬼脸,彼此心知肚明里面发生着什么。好在那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屋子里面传来一声什么东西坠地的闷响,紧接着,那道自内锁上的房门就喀喀的打开了。

一个高大俊挺的身影从房中走出来,脚步声又疾又重。陆问景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越过两个丫鬟身侧时,甩了一句带着怒气的话:

“打点热水进去。”

她们点头应是,在陆问景走后又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庄主带回了一位美人。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偌大的陆府自老庄主去世后遣散了不少仆从,留下的都是府里的老人,或是像她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年轻人。

老人嘴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加之陆府府规森严,按道理来说,她们两个干杂活的小丫鬟也接触不到什么。

倒也不是她们主动去打听到的。

几天前管家匆匆赶来下房抓了她们俩去西苑,塞了扫把和抹布水桶,嘱咐把空置已久的西苑厢房扫一扫,起码整理出能落脚的样。

西苑风水不好,背光窒闷、冬冷夏热,陆府不缺这一两间房,也没人愿意来这受苦,久而久之自然冷落下来。想必要来这里住的人是和庄主有仇,管家只叫了她们来打扫,只需要能落脚就好,糊弄的意味十足。

因此陆问景带人来的时候,两个丫鬟才刚刚给床铺换上新被单。

那时已经入夜,陆问景背着手,逆着晚风大步流星地跨入房门,而跟在他后面的那人全身密实的裹着一件斗篷,小步子磨磨蹭蹭的,经过门口时停留了片刻。

陆问景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根绳子,绳尾没入斗篷,似乎系在那人手上。察觉到身后人的停滞后,陆问景没有因此缓下步伐等他,依旧自顾自的走着,腕部稍稍发力,故意拽了把绳子。

那人猝不及防,被拽得一趔趄,松松垮垮的斗篷也就抖下来,露出一张过分清丽的面庞。

她们只是悄悄瞥了眼,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好漂亮的脸蛋。

柳眉丹唇,凤眼琼鼻,一张再标准不过的美人面,明明是艳光四射的美丽,却令人感觉不到多少锐意。她抿着唇,立得很直,眉目柔柔的垂着,有一种近乎端方的温柔。

站在那儿,就像一尊目慈面美的玉像,华丽的佩饰点缀其身,却远不及精雕细琢的脸夺目。

感知到她们打量的目光,美人侧过头,对她们展颜一笑。

霎时满室生辉,这间小小的厢房显得有些狭促起来,她们也情不自禁地对美人笑了回去。

管家跟在两人后面进来,看见那位美人的真容,愣了愣,询问道:“庄主,这位……该如何称呼?”

言下之意,是该如何处置。

陆问景把绳子随意丢下,往榻上一坐,“季择的人,就关在这儿,找几个人过来看着,别让他跑了。”

管家应下,没再多问。正要转身出门安排相关事宜时,他听见庄主又说:

“再叫几个丫鬟过来。”

那美人不知何时走进了里屋,当着他们的面在榻上的另一端悠悠地盘腿坐下,神情自若,跟在自己家似的自在。

管家忍不住又看了美人一眼,心里多了几分了然,大着胆子问:“庄主,是否需要备些热水和换洗的衣服,给这位姑娘接风洗尘。”

陆问景眼里划过一道难以言喻的光:“他是男人。”

这句话出口,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那两个年轻的丫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拼命往美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美人细白的颈子上不甚明显的凸起,顿时有些难以接受。管家曾经跟着老庄主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便不再多言,自觉退下。

管家走后,陆问景用一种叫小猫小狗的语气说:“谈玉引,过来。”

谈玉引正低着头扣弄缠在手上的绳结,绳子磨得他手腕刺痒,他已经忍耐很久了,路上就一直想悄悄蹭开,但陆问景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每次他一有小动作就故意拉一下绳子。

他觉得这样很不舒服,一心只想把绳子解开,陆问景的几遍呼唤自然像空气一般被他滤过。

头顶垂下一道阴影。

一双大手覆上他的手背,随意动了几下,不费什么功夫就把绳结解开。谈玉引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这个难题,抬头对上陆问景的眼睛,弯眼笑了笑。

他对陆问景举起手腕,腕上如雪的皮肤被磨出一圈刺眼的红痕,晃眼极了。

陆问景抓住谈玉引的手,粗粝的指腹在红痕上摩挲几下,“你还有意见?”

谈玉引疑惑地歪歪头,对于他来说,这个动作的本意是感谢,不明白刺激到了陆问景哪里。他想把手收回来,陆问景弄得他有些疼。

他试着往回收了收,陆问景不仅不放手,反而又攥紧几分。

谈玉引咬了咬唇,又一次对陆问景说:“阿……择?”

陆问景脸色一变,火燎似的放开手,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陆问景忍无可忍,不顾还有两个丫鬟在场,对谈玉引斥道:“一整天了,能不能别提那个名字?”

谈玉引低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一头镶金带玉的发饰正对着陆问景,他闷闷地说:“想阿择。”

陆问景听了谈玉引的回答,又看着谈玉引头上的这些发饰,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伸手拔掉上面最粗的那根簪子,乌黑的长发倾泻而落,盖住谈玉引大半边身子。

谈玉引惊愕地望向陆问景,秀美的眉头轻轻蹙起。他一手扶住剩下半个没有散开的发髻,一手对陆问景张开掌心,意思是想把簪子要回来。

路上摸清谈玉引的性别后,陆问景对他愈发愈不客气。加上无论问他什么,除了他自己的本名以外,得到的回答始终都只有同一个刺耳的名字,本就待人接物无甚耐心的陆问景,终于在此刻怒气积攒到了不能容忍的境地。

他怒极反笑:“你倒是理直气壮。”

谈玉引侧着脸,扶着头发的那只手忙乱地接下散落的发饰,他没听懂陆问景在说什么,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一声:“嗯。”

话音刚落,掌心就被一个尖锐的物体划过。

又疼又痒的,谈玉引立马合上手,不高兴地瞪了陆问景一眼。

太没礼貌了!

陆问景收回簪子,在手里颠了颠,勾唇道:“还是纯金的。”

他把簪子往地上一扔,纯金的簪子落在地毯上时发出一声闷响,谈玉引的心也跟着掉在了地上,连忙弯身下去捡。

可他没想到一松手,其余的发饰就失去了支撑,纷纷跟着他的动作落在地上。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有一支玉制的步摇摔得四分五裂,还有一些镶嵌在发饰上面的珠子都溅了出来。

谈玉引捡的手忙脚乱,爬到桌子下去够那些散落到角落里的珠子时,头还磕到了好几回。

而且这房子空置已久,都没来得及清扫干净,地上和桌下脏的很,谈玉引又被灰尘呛了一口,重重地咳了几声。

旁边两个丫鬟都觉得有些过了,陆问景却还嫌不解气,扯着谈玉引的腰带把人拖出来:“有什么好捡的?!”

谈玉引没理他,被拖出来他就爬回去,专心地伸长手臂去够里面的珠子。

这一举动毫无疑问是火上添油,陆问景双臂穿过谈玉引的腋下,将他身体往后弯曲压在怀里,“捡什么捡,你知道这都是哪里来的吗?”

谈玉引在陆问景怀里蹬了一脚,不假思索地说:“阿择!”

是季择给他戴上的。

陆问景又用虎口卡住谈玉引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直视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又知道季择怎么得来的?”

谈玉引对着他虎口一口咬下去,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两个丫鬟别开脸,已经不敢再看陆问景脸上的表情。

管家带着一行人进来,说着“庄主,您看这些人如何?”结果看见眼前场景,赶紧带着人退到门外,顺便给那两个看呆了的丫鬟比了手势,一起拉了出去。

陆问景半跪在地上,双手牢牢箍着怀里扭来扭去的谈玉引,眼神则锁在谈玉引的后颈与漏出的一点儿侧脸上。

不知是刚刚在陆问景胸前蹭了两下,还是被气到的原因,那两处泛着点粉,陆问景眼神暗了暗,反手将谈玉引翻过来正对自己。

头发散了,底下一双凤眼泪汪汪的,两颊也气得飞红。陆问景心想季择该是有多疼惜这个相好,真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他轻轻揩去那湿红眼尾的泪珠,顺着泪痕往下抚去,谈玉引拍开他的手,警惕地往后缩,第一次从嘴里说出别的话语:“不……不能碰!”

“不能碰?”

陆问景又说了一遍:“不能碰你?”

谈玉引认真地点点头。

陆问景的视线下移,停在谈玉引领口散开的胸前,雪白的一大片肌肤被昂贵的布料虚掩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尾蝶活灵活现地绣在领口边缘,仿佛亲吻着谈玉引的锁骨。

“挺好看的。”陆问景说。

谈玉引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覆上那只锦绣的凤尾蝶。

陆问景站起身,缓缓道:“归藏教成立不过短短二十年,就能发展出如此庞大的规模。季择上位五年,更是扩大了不止一倍的教众人数,你说,他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都去哪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谈玉引茫然地听他说的话,费力而徒劳地咀嚼每一个字。

陆问景丢下谈玉引走至门口,略过管家、提着热水的仆从,对后面的那几个姑娘命令道:“把他的衣服和饰品都扔了,去下房捡一套没人要的粗麻布衣,给他换上。”

路上是这样的:

陆问景:怎么都在看我老婆?(不爽,翻出自己的斗篷,给小玉盖上)

PS:小玉暂时还不知道前夫哥已经死了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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