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的就开始往下淌。
但步伐却不敢怠慢,两步并作三步的飞奔进来时的小路,最后一步踏进府中,身后让人心惊胆战的害怕才堪堪褪去一点。
鸩九在府里慌不择路的乱跑,想要在某个拐角看到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冰夷!冰夷!你在哪啊……”
鸩九崩溃的哭喊着,一个转身,正是那间堂屋!
再次进入庭廊,冰夷单手负于身后站在树前,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回身看去。
“府内清静之地,还要我说……唔?”
冰夷愕然地掰了掰环在腰间的手,才发觉鸩九抖得厉害。
“冰夷……呜呜……”
“发生何事?”
可鸩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冰夷便也不再讲话,静静的等着,好像在等它缓过来。
片刻,腰间手略松,冰夷抓着鸩九的肩膀,将它从怀里拉出来,却看到眼泪纵横的小脸伤都是伤口,颈间,小臂皆是血淤……
冰夷皱了皱眉头。
“怎么搞成这样?”
鸩九摸了摸眼泪,抽噎道:“好可怕……他们,他们好像要吃人……”
“水市的人?”
“嗯……我去买笔,他们就问我是从哪来……他们说些难听的话……讲你是臭虫,然后突然就变了个模样,好可怕……”
“有个女人救了我,可是……可是那群人还是很可怕,好像连那个女人都要吃掉……”
“我好害怕,就跑……跑回来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定是从结界出去的时候叫他们看见了。”冰夷轻轻的拍了拍鸩九的后背:“怪我没想周到。”
鸩九抬手摸了摸眼泪,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
其中有道伤口很深,也很奇怪,像是什么符号。
冰夷目光骤然定在流着血的符号上,眼里涌出惊骇,一下拉过鸩九的手,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莫哭,拿着这个,去后院的冰池泡一泡,就不疼了。”
冰夷挥手拿出一颗泛着光泽的小珠子塞进鸩九手里,轻轻地拍了拍鸩九的头。
“冰夷……”
他的眼神突然冰冰的,脸也冷冷的,鸩九意识到他好像……生气了,因为昨天冰夷的嘴角都是弯弯的。
鸩九顿觉失态,乖乖的点了点头,不敢再抽泣,害怕再这样吵闹下去,冰夷更加生气。
赶紧拿着珠子蹒跚的转身走开。
冰夷看了看鸩九的身影,眼神晦暗,一甩袖,向外院走去。
外院森森白骨盖着积雪,似融为一体。
冰夷抬手浮现一丝蓝光,正是刚刚拍鸩九头时摄取的记忆。
画面定格在布条男在混乱的人群中,抬手施印狠狠拍在鸩九的左手上,那刻印腐蚀极大,手上立马鲜血淋漓。
冰夷面色阴沉,收回记忆,单手负立站定在台阶上,掐诀。
几道蓝光向四空飞去,不见踪影。
不多时,几道沉重的脚步从院外传来。
几个人痴痴傻傻目光呆滞的踏进门内,最前面的正是那布条男子和那胖男人。
冰夷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不怒自威。
“好久不见。”
声音轻轻,如睡梦中响起的风铃,几个人刹时恢复了神智。
看见面前的冰夷,那胖男人吓得坐在了地上:“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不错,连百年前自己做过的承诺都忘的——一干二净。”
布条男闻言,虽然害怕但还是直了直腰杆,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们明明说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踏足!你叫你的人来,也不可以!别忘了,我们的亲人之前都是死在你的手里!”
男人怒气冲天,似要鱼死网破。
“哦?那奴印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的,解释解释。”
冰夷声音一沉,眸中带着笑意,却令人发寒,似在隐忍怒气。
“这奴印本来不就是用来惩罚妖的……”布条男想要反驳,却声音渐弱,逐渐惊恐起来。
“我不欲追究你们做过的事,那时你们的亲人为何而死,想必不用我再多说。”
“我忍尔等无礼,忍尔等污蔑,忍尔等饭后茶余拿我消遣,如今竟敢趁禁制松动将奴役妖类的刻印,用到我的头上!”
冰夷轻佻眉毛,冰蓝霎时蔓延整个瞳孔。
“尔等可知——这奴印,是由我下禁制,才保你们万年不受他人桎梏。”
布条男看见冰夷的样子,脸色苍白,吓得立马跪在地上,他身后的人也顿感大事不妙。
“大人,求您放我们一马吧,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奴印不是我们干的……是他,是他干的!和我们无关啊……”
几人推搡着布条男,小人之姿,叫人讪笑。
四周温度骤然下降,风雪狂啸一瞬间——
“死。”
血液飞溅,外院一瞬间被鲜血覆盖,染红了所有的冰面,所有的白骨。
“砰——”珠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冰夷闻声回头,愠怒的蓝眸,一瞬间生出些许错愕。
蓝眸的冰夷颇具神性,即使怒气满满也没有失了仪态,只是让人生出惧意和距离感。
鸩九的视线淹没在一片猩红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忽感身旁清风拂过。
一回神,原是冰夷一甩衣袖,擦身而过。
鸩九赶忙拾起珠子,看向左手的手背,那里还是有一个浅浅的符号。
“奴印……”
看着冰夷早已远去的背影,刚刚微微错愕的眼神在鸩九脑海闪过。
原来将自己支走,是怕自己看到这群人的死相吗?
还是说——是怕自己看到他杀人的情景。
鸩九抿了抿嘴,紧了紧怀中的匣子,快步跟了上去。
————堂屋。
冰夷盘腿坐在案前闭着眼。
背后的光将冰夷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庭廊里,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见情绪。
鸩九躲在转角望着他,只觉此景忧郁,也不知他是否一直都是待在这潭下。
鸩九在心里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移了过去,跪坐在冰夷身侧,将匣子和珠子放在案上,推了过去。
冰夷缓缓睁开眼,看见匣子,睫羽轻垂。
一堆人围着殴,竟还护着这笔。
冰夷抬手将珠子扔回鸩九手里:“拿着吧,拿着它就不会冷了。”
随即轻轻的打开匣子,冰夷的眸子本是一亮,看到灭着的笔芯,又暗了下去,他拿起笔杆,轻轻的摩挲着。
昏暗的四周内,只有这笔泛着光泽,似在回应着什么。
“师父,那商贩说,这笔是什么什么渊的冰做的,但是是坏的……”
冰夷揉了揉鬓角,无奈道:“从极之渊。”
“哦对对。”鸩九尴尬的挠挠头。
冰夷静静的看着笔,又似乎在透过笔回忆着什么,周遭一时安静非常。
鸩九看了看笔,又望了望冰夷,觉得这笔很久以前,应该就是师父的吧?
是什么很重要的人送给师父的吗?现在笔坏了,难怪师父会伤心。
脑子里思绪飞涌,一时入迷,不由得抬起手,抚向笔尖。
如果它亮着就好了。
蓦地指尖涌出几滴血来,再一回神,笔尖已经扎进了皮肤里。
冰夷挑挑眉,嘴角勾起:“怎么?外面的人欺负你不够,自己也还要挂点彩吗?”
可是,那笔却兀的一下亮了起来。
黄色的焰气自笔芯升起,焕发出强劲的光芒与蓝色相互交织纠缠,融在一起。
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冰夷骇然,一把握住鸩九的手腕。
“师父……”
冰夷端详着凌砚片刻,用手指抹下鸩九指尖的血迹,摩挲开来。
“师父,这笔怎么亮了?”自己的血还有这功效?!
冰夷抬眸,擦去血迹:“我也不知,最初的笔芯非我燃之……”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冰夷没有再说下去,扭头打量着鸩九。
看来那时冰链断裂并非巧合……
手中笔杆一转,眨了眨眼,饶有深意的看向鸩九:
“看来你这小徒弟,是个神秘的东西。”
怎么觉得什么也没问就把它留下来……有些亏了?
鸩九见他嘴角浅笑,便知他心情大好,索性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师父。”
“嗯?”
“为什么水市的人那么讨厌你啊?”
忽的一阵安静。
身后的参天树,枝桠忽的摇曳开来,满庭廊的树影婆娑,斑驳陆离,冰夷的眸光闪烁,睫毛轻颤。
“大概……是因为他们皆因我被困于此吧。”
许久,冰夷轻轻的开口。
鸩九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只是感觉他又不开心了。
可是,这么厉害又美丽的人……就该游刃有余的微笑着呀,虽然他发起怒来凶凶的。
想到这,鸩九啪的一下拍在案台上,认真的看着冰夷的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样,但是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冰夷被它这动静震的一颤,睁大眼盯了过去,却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由觉得好笑:
“你不也也被我留在这里出不去?”
“啧,不对不对!”鸩九撸了撸袖子,皱着眉头:
“不是的哦,他们都说你不好,可是你却没因我擅闯府邸而对我发难,而那些家伙自诩正义的家伙呢?我又没惹他们,他们却当街打我一顿!”
“这样看,明明是你收留了我,让我有栖息的地方,也不会在外面受欺负啦!”
鸩九顿感自己分析的有理有据。
没错!它突然觉得师冰夷是十分厉害的人物,有这样的师父十分的安全!而且……生的这样美……赚了,真是赚了!
大概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冰夷惊错的看着激动的鸩九,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却又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言的戏谑,手指关节悄然抬起。
“砰——”
“师父——?!”
“今日,直呼我姓名——四次。”
“可……”
“砰——”
“???”
“神府清静之地,不可拍案高呼。”
“……”这能一概而论么?
请苍天!辩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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