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
“程璟,有人找。”
陈思琪在门口无聊地抠了会墙皮,等得百无聊赖,宿舍门终于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概是刚洗完澡,白t短裤,很随意的穿着。
额发有水滴还在往下滴水,他胡乱把头发用毛巾擦了,清俊的眉目看向她的时候有些许疑惑,“陈学姐?”
他之所以记得这位学姐,是因为对方和梁之兮一个班,也是他们直系的学姐,同时也是辩论社的部长。
不,现在已经是社长了。
他在辩论社和她接触过几次,不多。
程璟没想过对方会来男生宿舍找他,“这是男生宿舍,你怎么进来的?”
陈思琪笑眯眯道:“我自有我的门路。”
程璟切入主题:“你找我什么事?”
陈思琪对程璟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新生杯的时候他一举夺冠,表现实在太过出彩,加上外形也同样出色,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她咳了一声,“你最近在申请交换对吧。”
“是。”
虽然和这个学弟接触不多,但陈思琪也听说过他的性格不错,所以对于接下来要说的事……她觉得,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许诺一些好处,他没有道理不答应。
她拿出此生最和善的态度:“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撤回申请啊?”
“为什么?”
“你申请的时候,老师有没有给你说,你占用的其实是我们14级的名额?”
本来他们14级的名额是刚刚好的,陈思琪虽然成绩不算特别好的,但是也勉强能够得着交换的条件。
本来都以为十拿九稳了,可是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个实力强劲的学弟横插一脚。
她心知肚明,两人同时提交申请,程璟的希望比她大的多。
可是她凭什么要因为这个学弟失去这么重要的机会。
他明明是15级的,却占用了他们14级的资源。
关于这个问题,程璟也问过老师,所以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我问过教授,只要修满学分都可以申请交换,不是只局限于一届,这样的先例并不少。既然学校允许,我相信就不是不公正的。”
动之以理不行,陈思琪决定晓之以情,她已经隐隐有些急了,“可是这个交换的机会对我很重要,我跟我男朋友已经异国恋一年多了,我真的很需要这次交换的名额。你本来就是15届的,你明年一样可以申请的,而且你成绩那么优秀,到时候没人跟你抢。”
陈思琪早就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她如今都混到社长的位置了,一般来说,学弟学妹是很少敢拒绝她的要求的。
她没想到她都已经这么主动说了,这个学弟还是驳了她的面子。
异国恋确实很辛苦,可是……
程璟坦诚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如果学姐也想要这个名额,那就公平竞争吧。”
公平竞争?
你抢我的名额,还谈什么公平?
陈思琪觉得匪夷所思:“可如果没有你,这个名额本来就是我的。根本不需要竞争。”
他宿舍里有人突然喊了一声:“程璟,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说你订的什么流浪到了。”
程璟侧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流浪?
陈思琪怔住。
他一个男生,为什么会买这么贵的包。
京洛大学有钱的富二代很多,不过经常用这个品牌的……她刚巧知道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之前在礼堂遇到程璟的那次。
当时梁之兮在礼堂有场小提琴独奏,她过去捧场,找座位的时候发现程璟坐在她旁边,她认出来他,当时还跟他打了招呼。
还有更早以前,图书馆楼下,她碰到他给梁之兮送过咖啡。
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人似的,“该不会,你喜欢……”
“学姐,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陈思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再见。”
你可真能,痴心妄想。
“是这款吧?”销售笑眯眯地把包拿出来。
程璟看着那只包,觉得实物比图片看起来还要好看。对于珠宝首饰他一窍不通,包这个东西送人总是不会出错的。
他一直想送梁之兮一个礼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送一只包比较好。
虽然她有很多。
不过这只真的很配她,他已经能够想象它出现在她身上是什么样子。
定下品牌,最开始选款的时候,他就听说这款很难订,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他本来已经看好了几个备选,但是没想到最后真的能订到这只。
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看着它被销售用雪梨纸包裹起来,放入盒子,程璟心头有种安定下来的感觉。
明宇从图书馆回来,正好看到程璟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纸袋。
明宇顺口问道:“你买的什么?”
“包。”
“包?”明宇八卦的雷达瞬间启动了,“送给谁?”
明宇看了周围一眼,宿舍里其他两人也在,他猜到了一个人,没提名字,只说:“她?”
程璟点了下头。
他凑过来,好奇伸手拨弄纸袋,“给我看看。”
可惜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我说呢,”明宇反应过来,“你打那么多工,还有那么多奖学金,全砸里面了吧?”
他就说他怎么突然开始缺钱了,从上个学期就一直在打工。
连假期也一直在做家教。
现在想想,恐怕这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吧。
明宇咋舌:“这……这得多少钱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她生日?”
“不是。”
“不是生日?”明宇挠挠头,想不出他这个时候送礼物的理由,几乎糊涂了,“你不是申请了交换吗?顺利的话你不是就要出国了吗?”
“嗯。”
“那你这时候送什么礼物?”
程璟把纸袋放进柜子里,冷不丁一下:“表白。”
明宇一口水喷了出来:“表白?”
他一时间忘记控制音量。
这两个字瞬间炸起了宿舍里另外两个人。
上铺冒出一个脑袋,邵冬阳一脸懵逼:“表白?谁要表白?”
张墨摘下耳机,“表白?谁跟谁表白?”
明宇连珠炮一般发问:“你想好了?你真的想好了?你真的真的想好了?不是你这样跟飞蛾扑火有什么区别?”
程璟的淡定和宿舍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关好柜子:“我不想搞暗恋那一套,暗恋一两年可以,暗恋一辈子还是算了。”
明宇:“不行,你跟我出来,咱俩聊聊。”
看着两人的背影,邵冬阳在后面喊:“你们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还要背着我?”
他和张墨对视一眼,宛如被天雷轰炸了一番,“不是,我难道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他都要表白了,为什么我居然连他喜欢谁都不知道?”
他真诚发问:“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张墨点头,重新戴上了耳机:“知道啊。”
邵冬阳:“???”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天台。
明宇:“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干嘛还出国啊。”
他说出了埋在心中的疑问:“我听说她并没有申请交换,你那么喜欢她,不是应该留下来吗?”
程璟叹了口气:“交不交换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不差这一个机会。”
校园里,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
夜色下的京洛大学,是美好的象牙塔。
远处,学校的围墙之外,是偌大的城市。
人来人往,人潮不息。
这座城市很大,永远充满蓬勃的活力和生机。
更远处,是海洋。隔着海洋,又是更广阔的世界。
“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你忘了,我们俩之间隔的不是交换,是阶级。就算我留下来,照样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他已经想的很清楚,“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走出去,早点成为更好的,有资格接近她的人。”
他一直相信一句话,上天会给一个辛苦的人机会,一个机会就够了。
“唉……”明宇仰天长叹。
“怎么说呢,这就好比……”明宇抬手指了指上面,“天上这轮明月看见了吧,皎洁,耀眼,神圣。大家都很喜欢,人人都渴望追随。但你不一样。”
“你竟然妄图拥有月亮。”
无论是经管学院还是其他院系,喜欢梁之兮的都不少,但大多数是单纯仰慕,因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存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就算生出来,识趣的也该打消了。
就算有人厚着脸皮豁出去表白,那下场也只能叫一个公认的惨烈。
“如果我没记错,你家是小康家庭吧?你最拿的出手的是京洛本地人的户口,但这玩意儿人家也有。”
明宇是真的为自己的好兄弟着想,“你爸你妈都是公务员,你自己又是咱们这一届的专业第一,其实你眼光要是不放的那么高的话,以你的条件低头找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优秀的,漂亮的,京洛大学这样的女孩子多的是。”
他拍了拍程璟的肩膀,“何必执着于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白天鹅人人都喜欢,可不是人人都供养得起的。
就像那只包,对人家来说,买那么一只包就像菜市场买棵大白菜,甚至买回来有可能用都不用,随手就丢在家里的角落。
对他们这种学生来说,却要攒好久的钱,打很多的工才能买得起一只。
过分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时候受伤的一定不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而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罢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
明宇是真心觉得难过,“程璟,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吧。你仔细想想,她的物质生活是什么水平?你又是什么水平?”
“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个世界,璀璨,绚烂,奢靡。”
“你知道为什么咱们经管学院很少有人追她吗?因为大家都知道,配不上啊。”
“仰望仰望她就好了,难不成还真能和她在一起啊。”
“有些东西,生来如果没有的话,就算再怎么奋斗,也得不到的。”
程璟望着头顶那轮皎洁的圆月,他说得那些他又何尝不知,“你想哪去儿去了?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我什么都没有,摘下月亮也是需要能力的。”
“我根本没想过和她在一起。我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和我在一起,难道要让她跟着我吃苦吗。”
“表白……只是因为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其他的,起码现在,我还没有那个资格。”
“我只是希望,她如果有一天不开心的话,能够想起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坚定不移地喜欢她。”
“仅此而已。”
他脸上浮现几分自嘲,“换个角度想想,至少现在连答案都不用猜。”
“别人表白,还要恐惧一下对方会拒绝还是答应,而摆在我面前的就像是开卷考试。我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这么一想,我更无所畏惧了。”
他的眼睛无比坦然:“反正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明宇看着他,突然觉得程璟可能比他想象中通透。
“也好,也许你表白之后,就能死心了。”
然后忘了她,在异国他乡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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