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人头攒动，谈疑好不容易从送礼的窘迫中缓过来，坐在最后一排并且目测是离解惑最远的位置。他随手翻着剧本，把耳机里的声音调至最大，淹没周围的嘈杂，残忍的画面在脑海里迅速翻滚，无数只手，推他，搡他，踹他……使他失重。

翻着剧本的那双手抖的不成样子。

主持人洪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音箱中传出来，红色的幕布缓缓拉起又缓缓拉上，手机里心理医生的嘱托反反复复发了几遍，苏语妙在同学们的马屁中迷失自我，手机里的最爱的歌曲还在循环播放……他静不下来，眼前的景象，耳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谈疑有些无措，握着的剧本也卷起边角。一想到自己就要站在这个幕布后，自己的声音会从音箱中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他整个身体止不住颤抖。

再回神时，解惑已经悄悄移到他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快到我们了，还有五个节目，准备换衣服。”

“哦。好。”谈疑慢吞吞起身。

“你要带着耳机上台？”

“不可以吗？”

“别怕。”解惑跟在他的身后。

“……我没怕。”谈疑加快脚步。

“我知道。我怕你怕。”

“……”

直到换完衣服，坐在候场室里，谈疑又感觉到了心慌，身上的衣服好像带着尖刺，要刺穿他的身体。

他烦躁的扯了一下领子，又抬起头环顾一下四周，肖赐予还在不停的念着台词，邵星繁在替程简收拾领带，唐柚还在细细数点道具……

解惑蹲下来帮着谈疑整理裙摆的褶皱，看到他止不住颤抖的手在慢慢翻着歌单，“在听什么？”

“给。”谈疑没回答，摘下一个耳机给他戴上。

“别紧张，过会上去和下来都有台阶，注意裙摆。”

谈疑点点头。

“现在冷不冷，估计还有一会，先把外套搭在身上。”

“……”

“我没事的，解惑。也没生气。”

“嗯嗯，我知道。要不要吃糖？”

“……”

殊不知这些举动都被站在一旁的程简纳入眼中，他悄悄凑到邵星繁耳朵边上，“你不觉得解惑跟有病一样？他怎么变得这么？那个词怎么说？体贴？温柔？善良？啧。”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

“就凑就凑。”程简把一整个头都埋在邵星繁脖颈处。

邵星繁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可能，入戏太深了吧。”他有一个简直不敢想的猜想。

“不过，他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你是真有病。”邵星繁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但纹丝不动。

没过一会，两个人打闹成一团。

“耳机带好。别怕。”在上台前解惑把耳机塞回谈疑的耳朵里，用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假发，在心里吐槽这还没有谈疑自己的毛rua着舒服。

“转眼十年余载，各位同学们现在都已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当我们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时，有这么一个故事……

让我们掌声有请高一三班的同学们，给我们带来改编童话剧——白雪公主之九十九次出逃。”

旁白：“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灯火明亮的宫殿里，美丽的皇后勃然大怒！”

唐柚：“白雪公主！你竟敢忤逆我！你必须去和邻国的王子结婚。”

旁白：白雪公主一鼓作气，义无反顾，抹着眼泪从城堡逃了出去。（谈疑提着裙子从舞台的东边慢跑到西边。）……

谈疑尽可能的抑制着自己不去看台下，脑子里有无数画面重叠在一起，他低下头，心里数着秒盼着快点结束。

在台上跑了一圈，到小矮人出场的时候，他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晕眩感，失重感……无不折磨着他，他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攥着拳头用指甲掐着手心，狠狠的把眼泪遏制在眼眶里。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赵无言：“很高兴见到你，我美丽的公主。”说着就跪下给谈疑磕了个头。

“？”

程简在旁边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邵星繁扯倒，摁着磕了个头，其他几个人也条件反射的跪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傻叉大概忘动作了。”

谈疑尬笑：“嗯？！我……我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们。”

赵无言：“亲爱的公主，为了表达我们的诚心，我们郑重的邀请您来我们家做客。”赵无言继续跪着，头搭在地板上，等他念完台词，抬头对上其他几个人惊愕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做错动作，现在他尽力的扒在自己跪着的地板上想找一个裂缝好让他钻进去。

“他怎么还不起来？”程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和邵星繁咬耳朵。

“我怎么知道。谈疑有点，不对劲。”邵星繁侧着头看了一眼谈疑攥着的手。

谈疑牵强扯出一抹笑，“要……要不你先起来呢？也不用……不用这么客气。”他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一句话怎么也说不连贯。

旁白震惊，旁白改词，旁白救场：“善良的公主遇到善良的小矮人们。就像……呃……精心表演的我们遇到慧眼识珠的你们…呃…祝在座各位新年快乐！提前给各位拜年勒！”

台下一片起哄，掌声雷动。

有一个老师在苏语妙耳边低语，“苏老师的学生成语功底深厚啊。反应能力也不错。”

“过奖了。”苏语妙笑笑，“他们很棒。”

这场小小的失误并没有影响各位的兴致，反倒激起了更多人的兴趣。

看到解惑上了台，谈疑紧绷的情绪微微好转，解惑对上他的目光，温柔似水的眼神好像在安慰他：别怕，不用勉强自己。

旁白：“帅气的王子在人群中看见了美丽的白雪公主，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新娘。”

旁白话音刚落，一句“哇塞！好甜！”在众人的惊愕中响彻整个场馆。

谈疑也震惊地往台下扫了一眼。

旁白：“善良的王子为了救他，轻轻吻上…啊呸，拥抱他。”旁白尬笑，旁白低头，旁白找地缝。台下更是一片惊呼。

解惑将闭着眼坐在地上装死的谈疑拉起来轻拥在怀里，贴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everybody's got beautiful we all got scars.”他的手缓缓拍着谈疑的背。

每个人都很美丽，我们都有伤疤。

这是刚刚出现在谈疑耳机里的一句歌词。也是谈疑给解惑听的那首歌。

“I'm with you。”台下的掌声如雷，但谈疑听见这句轻语。

旁白：“故事的最后，美丽的公主与帅气的王子终得所愿，小矮人们也献上了最真挚的祝福。他们经历过苦难，直面过挫折，这一路上有泪水与欢笑，但这段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只是我们的视角告一段落，他们会带着全部祝愿和希冀一往无前，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还在我们的心里！”

“代表高一三班，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也能得偿所愿！带着我们的祝福一往无前吧！”所有人手拉着手围成圈鞠躬，此刻，少年们肆意的欢呼与祝福四散在这个礼堂中。

多年以后，再回眸，少年的声音依然清楚的回响。

随着欢快的闭幕曲响起，红色的幕布缓缓拉上，谈疑被解惑拉起后，解惑一直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下台下的一切，谈疑的眼里只有他。

他屏蔽了世界的声音，耳旁只回荡着他的声音。

“回神了没？”解惑一直牵着谈疑走到更衣室。

“回了。”

“去把衣服换了，外面有点冷。”

“好。”

“现在还怕吗？”

“我说没怕。”谈疑进了更衣间，“嘭”的一声摔上门。没人注意，白白耳尖透着粉红。

everybody's got beautiful we all got scars歌词来自歌曲I do t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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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