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周寄笑得讽刺:“那么你的意思,还是我父亲决策失误,害了你们所有人,只有你侥幸活了?”

他紧紧盯着薛平遥:“你不是很厉害吗?那你怎么没能在当初把我父亲活着带回来?还在一回来就接替了他的队长职位?”

“那次行动,二队一共有八个人参与了。”薛平遥仍然显得很冷静——周寄最烦他这副模样了,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永远都理智。

人,还是要有些感性的,过分理智,会令人讨厌。

“但却只有你活下来了。”周寄抬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瞥向薛平遥,那张永远一副临危不乱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别的表情——周寄很清楚,薛平遥在心虚,“你在害怕什么呢?薛队,平遥哥,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你永远一副漠不关心的冷静,那么你在心虚什么?是什么,让你害怕?是对父亲的愧疚吗?”

薛平遥躲开了周寄那尖利的目光,他转过头,用极平静的语气说:“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现在人命关天,没时间陪你扯,凶手随时都可能动手。”

周寄没继续为难下去,他点了点头,轻笑出声:“好,你是人民警察,你是救世主,你普度众生。我最烦的,就是你和父亲这种,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着救别人的‘救世主’。”

他刻意加重“救世主”这三个字的音,他知道薛平遥的弱点,也清楚薛平遥的正义感,薛平遥永远是薛平遥,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平遥哥。

周寄话说完了,拎上桌上的档案夹,在彻底消失在门口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薛平遥。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周寄的母亲去世了,不是自然死亡,是中弹而死。周寄的父亲周阳是名刑警,得罪了很多人,也结下了很多仇。

所以周寄母亲的死,在众人眼中,是迟早要发生的。亲人们对这件事儿悲痛万分,纷纷怪罪周阳——他们说,周寄母亲的死,是周阳带来的。

整个葬礼中,唯独周寄没有哭。小周寄不明白什么是死,他懵懂地看着母亲那沾满血的衣襟,血像一朵玫瑰,在母亲胸前盛开来,衬得母亲脸色越发苍白。

他看着家里来来往往的宾客,有些纳闷:家里只有到过节的时候,才会来那么多人的,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放在一个木箱子里,埋进了土中,他想,这里以后,大概会从土中长出一株玫瑰的吧,像血那么艳丽,像母亲一般漂亮。

葬礼结束,大人们告诉他,母亲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死了,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但他不懂。

小周寄不懂,他只知道父亲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呆在家里,他开心地跑过去希望父亲陪他玩,而父亲只是颓废地靠在墙边,父亲的脸变得沧桑,下巴上的胡茬冒了出来,父亲从未如此颓废过。

小周寄很害怕,父亲为什么不理他了?他讨厌孤独,讨厌沉默的父亲,他猜想会不会是父亲的胡茬影响了父亲的心情,他就想照葫芦画瓢,去找剃须刀给父亲刮胡子。等到来到了卫生间,小周寄却发现刮胡刀放在了柜子最上面,他够不着,他就搬来了椅子,踩在椅子上勉强够到了,椅子却不听话,他摔了下来,额角破了,在流着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在往下流,头火辣辣的疼。

小周寄愣住了,他伸手一摸,是血红的一片。

他的头,也开花吗,像母亲那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看到母亲了?但他没等来母亲慈爱的拥抱,而是一脸惊慌的父亲。

父亲大抵是被他吓到了,又或许是被周寄唤醒了,父亲没有再颓废了,他又像以前一般上班,生活,周寄也同平时一般,睡觉,吃饭,玩耍。

唯一不同的是,在父亲上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他摔倒时把他扶起来,在父亲加班查案时,没有人在他做噩梦的时候急着跑过来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他。

周寄母亲,死的太早,早得周寄还没来得及上学,早得他还没来得及学会照顾自己,早得,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世界,就被母亲狠心地抛下了。

父亲大多时候顾及不上他,母亲走的时候,他还没上小学,家中有保姆带着他,有司机会送他上幼儿园,父亲一连几个月不回家——大抵是不愿见他那与母亲七分相似的面容吧。

保姆很敬业的,但再敬业,她不会陪周寄聊天,不会告诉周寄关于世界,不会履行母亲的职责。

母亲的离去,就像给他的心上了把锁,后来上了小学,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跟同学相处,他没有朋友,没有母亲,很快就成为了众人孤立的对象,一切在别人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的。

周寄不想交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他是被母亲抛弃的孤儿,是被父亲躲避的灾星,他宁愿把自己的心锁起来,他学会习惯,学会麻痹,学会独立——成长,是一个荆棘遍地的让人遍体鳞伤的过程。

有一天,一个人出现了。

那个人好像拥有钥匙,轻易打开了他的心房,让他恢复了一些人气儿。像是冰封大地长出的蔷薇,是腐烂土地长出的红玫瑰。

薛平遥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她不愿意看小小的周寄自己一个人,便时常在周阳不在家时把周寄接到自己家来。

薛平遥比他大上几岁,大人就理所应当让他照顾小孩子,幸好周寄不想其他小孩一样烦人,不仅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还十分安静听话。

一来二去,二人熟稔起来,薛平遥就真像对自己亲弟弟似的对他。

如果没有三年前周阳意外殉职的事儿,二人的关系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的。

周寄常常想,上天是公平的,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配得上平遥哥那样的人呢,他是灾星,他是馊掉的浓汤,是腐烂的玫瑰,是灯火流离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人看得到,也没人需要的北极星。他空洞无比,他破烂不堪。大概是上帝也察觉了这点,这个被上帝遗漏了很久的不该属于他的美好,终究是被收走了。

他是周阳的儿子,也是平遥哥的朋友——关系是密密麻麻的一张网,被人们束缚着,也束缚着人们,周寄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恨薛平遥,他要承担责任,甚至要为了责任放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

“薛队,你想什么呢?一队那边也想参与这场案子,递了申请,这事儿你听说了没?”陈之昭望着眼前难得出神的薛平遥有些震惊,究竟什么大事能让他们队长发呆发那么久。

薛平遥被这一声唤回了现实:“啊,没,没想什么。怎么了?一队那边想参与?其实哪个队办不都一样的。反正你不是觉得一队前几天那个抛尸案和这个有关联么?”

“我倒也不是计较这个。其实想想,”陈之昭悻悻地说,“其实,我觉得周寄说的挺有道理的。”

“嗯,然后呢?你是说,让我们一整个队去大楼前蹲着抓人?”薛平遥蹙眉。

陈之昭早习惯了他们高冷上司这种态度,说;“没,我没这意思,我是说,其实我们可以顺着周寄的思路继续推理,你也没必要一棒子打死啊。”

“嗯。”

“诶,不是,薛队,你跟周寄是不是…有什么……咳咳,什么关系啊……你一直不都是开放包容的吗,哪有这么否决过谁啊,除了周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个人恩怨啊?”陈之昭八卦之魂燃烧。

“没有,”薛平遥回答地很果断,“以后少跟马言玩儿啊,这坏毛病可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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