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谭恕予自言自语。他一抬头,看到雪鹀趴在桌上,正看着自己,眼神迷茫又深沉,似乎沉浸在深深的漩涡里,谭恕予的心紧缩着。
“小雪鹀?”谭恕予轻轻地,生怕惊醒一只蝴蝶那样温柔。
“嗯?”雪鹀眨眨眼睛,她刚刚就看着谭恕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她就想多看他几眼,看他认真做事的模样,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看他对自己说话时温柔的模样,还有他偶尔调皮淘气要吃糖葫芦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一想到要离开谭恕予,心里就空落落的。
“你已经找到凶手了?!”雪鹀回过神来,惊喜道。
“嗯,只是,现在还缺少证据。”谭恕予眼睛亮亮的。
谭恕予带着雪鹀重返方横笛的卧房。“小雪鹀,你还记得么,有个家仆说,看到骆管家跟雨燕说话时,好像还摸了她的脸。”
“嗯,我记得的。”其中一份口供上的短短几个字,雪鹀以为骆管家在骚扰雨燕,“你的意思是,药是被涂在了雨燕的脸上?”
“我猜,大概是趁机涂在了雨燕的耳坠子上。”
“对哦!尸检报告上写了雨燕有耳洞的,但是却没有找到耳坠子。可是,耳坠子那么小的东西,随便一丢,若丢进池塘里,我们也就找不到了呀!如果能让凶手自己站出来认罪就好了。”雪鹀有点儿沮丧。
谭恕予眼睛一亮:“小雪鹀!你真的是我的福星啊!”
“嗯?”
“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
谭恕予去找了秋杏,询问了雨燕戴的那副耳坠子的样式。而后他找到周捕头,说了自己的计划后,就让管家骆招财把家仆都召集来了,主要是早上到过方横笛院子的一众人等。
周捕头挎着捕快刀,严肃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众人,“各位,雨燕姑娘的遭遇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凶手还没有抓到,但是,有人趁乱拿走了雨燕姑娘的一对耳坠子,那对耳坠子是雨燕姑娘的心爱之物,我等有义务要帮她寻回,也好让她入土为安。”说到这里,他朝一个小捕快点点头,小捕快端上来一个盆,朝盆里倒了点什么东西,一股酸味就弥漫开来。
“雨燕姑娘的耳坠子是由红珊瑚制成的,而那种珊瑚石,会分泌特殊的油脂,一旦渗入皮肤,三天内,只要碰到醋汁,就会有痕迹显现。现在,需要你们将手放入这个盆里,待醋干后,印记就会显现。”
众人排着队,一一走上前去,将双手放入盆里沾上醋汁,然后回到原地,晾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停地窃窃私语,有几个人还有点儿兴奋的样子。
“谭少阁主,您说,那个红珊瑚,遇到醋会怎么样啊?”骆招财问道。
“听归鸾宫的凤凰宫主说,皮肤会变成红色。”谭恕予认真道,“骆管家,你也去试试看吧。”
“我就不用了吧,那什么耳坠子,我肯定不会要的。”骆招财小胡子抖了抖。
“不行啊,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你要不去试试,恐怕不能服众啊。”谭恕予说。
骆招财听罢,点点头,排到队伍末尾。轮到他了,他把手伸入盆中,快速拿起,像其他人一样,甩了甩,然后走到人群中。
过了半盏茶,周捕头说:“请大家把手抬起来。”
众人把手摊开,周捕头和谭恕予一起,一一查看着。
两人查看完所有人,最后走到骆招财这边,对视一眼。而后周捕头转头对其他家仆说道:“大家可以走了。”家仆们互相看着对方的手,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骆管家,就是你拿走了雨燕的耳坠子。”谭恕予说。
“怎,怎么可能!我手上没有红印啊!”
“你手上确实没有红印,但是也没有醋味。”谭恕予说道,“你做贼心虚,根本没有把手放入醋盆里。”
周捕头抓着捕快刀,满脸威严:“骆招财,最好老实交代!”
“我,我就是拿了她的耳坠子,那又怎么样?最多你说我贪小便宜,见钱眼开而已,我赔钱不就行了么。”骆招财畏畏缩缩地说着。
“不仅如此,你本意是想陷害方大侠。只是你没想到,一大早到了方大侠的卧房,没有抓到他的把柄,反而看到两人当时都昏迷不醒。”谭恕予说道。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不知道。什么把柄,我去找方大侠,是想跟他说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仵作已经证实,雨燕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卯时,也就是我们发现尸体前不久,只有你有机会杀死雨燕。当时你看到栽赃不成,就一不做二不休,拿了方大侠随身携带的匕首,抓着他的手插入了雨燕的心脏。”谭恕予说,“而且,昨天早上,你的外衣穿反了,我想,肯定不是因为你晨起匆忙才穿反的吧,你是为了掩盖飞溅到身上的血迹。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刚换好衣服。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到那件沾血的外套呢?这么短的时间,葫芦园内又都是官差,想必你还来不及处理吧。会不会,就在你的房间里?”
周捕头立即安排手下去搜索骆招财的房间。
骆招财抿着嘴不说话,他心里在盘算,捕快找到床底的血衣,他也可以推脱说是早上发现方大侠时沾上的。
谭恕予转身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根只剩一小截的蜡烛,“这个蜡烛,是你前晚让秋杏去方大侠房里换的吧。”
“换了根蜡烛而已,那又怎么样?”
“蜡烛里有麝兰草的汁液,雨燕戴的耳坠子上有藏春不寐方。”
“你,你怎么……”骆招财这下真的慌了,他怎么知道是这两种药物?
“你让雨燕端着一杯茶进去,本想让大家以为是雨燕给方大侠下药。然而,你怕方大侠武功高强不受药物控制,所以你下药的分量很重,结果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仵作从雨燕的身上闻到残留的藏春不寐方的味道,再加上你让秋杏换掉的那根蜡烛里发现了麝兰草的汁液,你以为没人知道,这两种药物混合的作用么?!你这么做,就是想让方大侠意乱情迷之下,强要了雨燕,然后你再假装撞破,让他自此身败名裂,是也不是?!”谭恕予的语气非常强硬,他已经很愤怒了,骆招财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毁掉一代英豪。
“你让秋杏换掉蜡烛,让雨燕端茶进去,都是有人证的,现在,你又不打自招,承认了动过雨燕的耳坠子,待我们找到血衣,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跑不掉的。”周捕头语气森严。
听到这里,骆招财慢慢挺直了背脊,不再点头哈腰,脸上带着嘲讽:“方大侠?呵!吃人血馒头得到的名声,他算什么大侠!他当年在陷崆崖害死了我的义兄,害死了多少个无辜的人,他不配称大侠!我的义兄,只是陷崆崖的一个讨生活的采办,他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就要被归类为魔教啊!凭什么就要被杀死啊!那个方横笛,砍断吊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陷崆崖还有很多无辜之人啊!啊!难道小人物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谁又记得他们啊!你!谭少阁主!你世家子弟,高高在上,你们绮霞阁里,打扫的、倒水的、采买的,你都叫得出名字吗?大家都是人,只是做的事情不一样而已!做下人,做奴仆,本来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但他们的命也是命!不是你们功成名就的垫脚石!”骆招财嘶声怒吼。
“你不是用雨燕的命,去为自己报仇吗?”谭恕予冷脸说着。
“我,我本不想害死她的。”骆招财一个踉跄,刚刚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她听说方横笛住进院子,她说她很仰慕方横笛,我就想,就想,这件事后,方横笛若是收了她,对她来说也算是个好的归宿吧。”
“是你告诉雨燕方大侠就要离开了,所以她才匆匆去找他的吧。 ”谭恕予说,“还有,你不知道的是,方大侠昨天已经自承杀人了。”
“哼!怎么可能!他那样沽名钓誉的人。”骆招财吐了口唾沫。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方大侠承认了杀人的罪名,为了保护雨燕的清白,也为了……”谭恕予猜到了,方伯伯心里明白有人在实施报复,而他,估计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才承认杀人的,他想惩罚自己。
谭恕予不再看骆招财一眼,转头对周捕头拱手道:“凶手已经找到,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周捕头了。”
“少阁主客气,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周捕头命人带走了骆招财。
“小鱼,你还好吗?”雪鹀担忧地看着谭恕予,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眼里都是红血丝,雪鹀心疼极了。
“小雪鹀,我们去看看方伯伯吧。”
听完谭恕予叙述了骆招财的犯案经过和动机,方横笛深深叹了口气,“确实是我的过错。”
“方伯伯……”谭恕予急急唤了一声。
方横笛一抬手,“予儿,你不必劝慰我,这是我该承受的因果。我认了。只是,又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她来找我,本是有事要我帮忙的,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哎——”
“方伯伯,雨燕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吧。”
“啊,对,你是谭小鱼嘛!那,那就拜托你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找我。”方横笛站起身,深深地看着谭恕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予儿,我真的是老了。此次,多亏了你啊!”
“方伯伯……”
“这个江湖啊,一波又一波地潮起潮落。大风大浪之下,孰轻孰重,往往难以抉择。你如此聪明,希望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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