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荒草遍地的道路上渐渐腾起沙尘。土匪们气势汹汹地冲向村子,却被这里死寂的氛围震慑。
明明是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的时刻,整个村子却像空无一人一般。
为首的小头目紧皱眉头,缓缓拔出刀来,看见突然冲出的村民,发出了犹如对待猎物的狞笑。
土匪们策马冲锋,谁知村民们突然扯出绊马索以及各种陷坑,让他们吃了个大亏。
李怿站在房顶,裴嘉便站在他的身边,对他说:“去吧。”
李怿拔剑,用兽皮护腕擦了擦自己光亮的剑身,随即轻轻一跃,俯冲而下,正面对上了村外接应的几十骑马土匪。
队伍最前头的土匪大惊失色,据高挥刀。可他挥刀的动作在李怿看来仿佛被无限放慢,连他狰狞的表情变化也看的一清二楚。李怿气定神闲只出了一剑,下一刻,那人横刀落地,抱着手腕大声哀嚎。
下一刻,李怿踩着马头掠过,那人的下一声惨叫被堵在了喉咙里,从马上重重摔了下来。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土匪连忙惊呼,却寻不见那人的踪影。却不知李怿早已站在他们身后,轻飘飘送出一剑,捅穿了一人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前面人一身,那人回过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把雪亮的剑没入自己身体。
而村子内,经过重重陷阱的土匪们士气一挫再挫,裴嘉一看时机已至,忙加入战局,其刀法凶狠异常,没有一个敌人能扛过他一招。在这此消彼长之下,胜利一点点向狄仁杰这一方倾斜。
而村外的李怿,他轻功之强,哪是这些乌合之众可比?那些土匪贼人惊惧之下冲入村内,却遭遇了狄仁杰的大部队,加上裴嘉这么一座杀神。土匪军心涣散,很快便被杀得跪地求饶,被一一制服。
土匪头目适才在村外被李怿挑断了两只手的手筋,就算不被捆起来也逃不掉,然而狄仁杰的扈从们还是给他系了绳子,尤自不解气,把绳子紧紧捆在他手腕的伤口上。
那领头者惨叫了一会,被带到狄仁杰那里接受审讯去了。李怿为了避嫌,便也没有回去,径自去找裴嘉。
裴嘉看他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却欣慰地笑开了,故意道:“受伤了?”
“是别人的血。”
裴嘉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盒疮药扔给他:“回去换一身衣服,顺便检查一下哪里有伤,擦个药。”
李怿答应。裴嘉随他一起去找自己的行李,一边赞许地说:“打得不错。”
李怿从小和两个武功高手切磋,从没赢过,和一个轻功高手你追我赶,也从未追上过。
加之自下山之后,和训练有素的紫衣人还有内卫战斗过,又见过武功超绝的李忻(虺文忠),所以他向来以为自己的武功平平,大概在江湖三流水准。
他很少能听到师叔的赞许,师叔从来都是说自己不够快的。可是这回,他却听到了裴嘉的夸奖,所以十分诧异。
裴嘉以为他害羞,摸了摸他的头:“乖。”
李怿缩了缩脖,小声嘀咕道:“我已是个取字的大人了。”
裴嘉笑了几声,道:“是是是,我们的小阿怿也取字了,不过还年未弱冠,在师叔看来还是个孩子啊。”
他们在村子用过午食,裴嘉便向狄仁杰一行提出告辞。狄仁杰有心结交一番,奈何不知对方底细,加之自己很快就要回营,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李怿叉手,向狄仁杰行了一礼。除去抹额的小郎君言笑晏晏,顾盼生辉,额角梅花像是活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他对狄仁杰笑了一笑,说道:“我有一事,想要悄悄告知您。”
狄仁杰也配合着笑道:“是何事啊?”
李怿走上前来,在狄仁杰耳边耳语几句。
狄仁杰笑道:“……哦?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李怿笑咪了眼睛,再次对他行礼告辞。
待他们走远,裴嘉笑呵呵地问道:“适才你和那位老丈说了什么,令他这般高兴?”
“只是告诉他,那信鸽是谁放跑的罢了。”
裴嘉点了一点他的额头:“你啊,就是记仇。”
“那起子小人,就算他不诬陷我放跑了鸽子,我也要把他的所作所为说与那老丈听,让他主子处置他。”
“你怎就笃定老人家不会说你置喙他的家事?”
“我觉得那老丈是个明理之人,不会迁怒于我。”
“你呀,小滑头。”裴嘉笑呵呵地揭过这一节。
尚不知晓已经在无意之间见过狄仁杰的李怿,和裴嘉一路疾驰,这次再没遇到阻碍,终于赶在宵禁前进入了崇州城。
待进城后,天色已经蒙蒙黑,二人只好找个离城门最近的客栈投宿。休息一夜过后,裴嘉自去探查有关囤积居奇商户的事情,李怿则在城里无所事事地逛了起来。
崇州城高池深,不是什么大城,人口数量不多,和临近的营州一样,是边军屯兵之所。所住之民,多是军人家眷,以内地运输之粮和塞外野物而食,民风彪悍尚武,街上人人佩刀。
这里以及营州,都是大周最北端的治所,国土紧邻东面的高丽和北面的契丹,常年处于战备状态,此次大军战败,这里受到的冲击最为巨大。
刚刚经历过大败的王孝杰军队在此休整。崇州城里管理严格,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间或有士兵来来去去,许是被这紧张气氛所染,街上行人不是很多。
李怿找了一件食肆,想要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崇州的饮食和草原上相差不远,肉食物美价廉,菜价居高不下。李怿点了一大碗羊肉汤,加大胡饼,羊肉汤入口腥膻,李怿早已准备好自己的调料,洒了一些去腥的茱萸,又倒上一些醋,别有一番滋味。
胡饼外皮被烤得焦脆,内里劲道有嚼劲,可以泡在汤里吃,也可以直接入口,作为羊肉汤的主食,犹如军粮一般硬实管饱。
食肆内声音嘈杂,但大多数都在讨论一个话题,那就是大将军王孝杰亲率州府官至城门迎接狄大帅的事情。
你要问狄大帅是谁?
狄仁杰啊!
李怿听了一耳朵八卦,心道这次,总算能见到狄仁杰了。不过他没有贸然去凑这个热闹,想来这样的情形,城门必定是戒严的,这个热闹还是不凑为好。
只要狄仁杰在城中,那么他总会见到的。
汤足饼饱,决定待他走时,要来这里打包一摞胡饼,带在路上吃。
李怿逛完了街,回客栈例行擦了自己的剑,又磨了磨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做完这一切,天也渐渐黑了。裴嘉回客栈时带了许多胡饼,和李怿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多饿的快,裴嘉带回来的食物正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肉汤的香气随风飘散,住在隔壁的李楷固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李元芳也感觉有些饿了。不过崇州夜晚戒严,他们进城太晚,没时间去买吃食。
忍了半晌,李元芳只好敲响了隔壁的门。
李怿用拳头撑地,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一看,见到一个头戴范阳笠,穿红色圆领袍外罩黑氅的青年人站在门口。
李怿问道:“这位大郎,可有何事?”
李元芳有些不要意思地低头,直视小郎君的眼睛,和善地道:“我与好友一行四人,匆忙来此,腹中空空,闻到小郎的美味,实在是忍不住。你看,我可否向你们交易一些剩余吃食?感激不尽。”
李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这一摞大饼里挑出来几张,道:“你需要几张?”
李元芳暗暗数了他手中饼的数目,道:“六张足够。”
李怿数出六张,连着油纸一起递给他,道:“我这里还有肉干,你们要些吗?”
李元芳大喜:“需要!实在多谢小郎。”
李元芳问明了胡饼市价,又多给了他一些。李怿心下赞赏他的上道,又多给了他几块肉干。二人交易甚欢,李元芳再次谢过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楷固饿了半天,见到胡饼犹如见到了亲人,连带着对李元芳更加热情,道:“还是元芳兄有主意,这下晚上不用挨饿了。”
李元芳笑道:“休要谢我。要谢就谢隔壁的小郎君,十分通情达理。”
“那我更要去交个朋友了。”李楷固道。
随行的如燕一听到此言,反驳道:“这可不成。你二位如今身份敏感,千万别随意出头,一个不小心,被认出可怎么办?”
丘静道:“是这个理。”
李楷固想了想也有道理,终究没亲自去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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