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沼,先上马车。”巫禾把伞塞到棠沼手中,便将小孩抱起到马车上。
棠沼心里不平衡了,喊道:“巫禾!”小孩脏兮兮的巫禾怎么可以抱她?
“嗯。”巫禾将小孩抱上去后才应道,她回头,棠沼跟在她身后顶着狂风往上举着伞,伞尾的雨低落下来,顺势落到了棠沼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棠沼被这串猝不及防的雨滴命中,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正要抬手去揉。
“莫动。”抬起的手被巫禾抓住,接着棠沼就感觉到眼睛处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掠过。
巫禾手上拿着一方柔软帕子,道:“可好些了?”
“好,已经好了。”棠沼眨巴着眼睛道。
巫禾皱眉道:“手。”
“手?”
“手伸出来。”
棠沼下意识听从地伸出了手,看到手心处还沾着小泥块和干了的鲜血痕迹,顿时委屈道:“我方才在林子里头不小心摔了一跤。”
巫禾听言皱了眉头,欲要捉她手腕察看,不料被棠沼躲了开去。
“巫禾,我手脏。”
巫禾不语,把手帕放到她手中,便上了马车。
看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三人都待在厢中躲雨,小孩贴着棠沼而坐。
棠沼的小腿处受了伤,巫禾寻来,时间紧迫下只是粗劣的包扎打了个结,浸了雨水的伤口此时隐隐作痛。小孩轻轻扯了扯棠沼的衣角,小声地开口:“姐姐,你们先去我家躲雨吧?我家很近的,过了前面那座桥就到啦。”
“你家吗?好啊。”棠沼看了一眼巫禾,她正阖眼半靠在车窗边上,寻她的时候她自己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少。
她话刚落,巫禾便睁开眼来,撩了帘子出到外面驾驶马车,手刚拿上缰绳,便察觉身旁有人坐了下来。
“马车里头太闷了。”棠沼一手抱着膝盖坐着,另一手执伞为巫禾挡着那些淅淅沥沥的飘雨。
又闷?巫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安分地坐好了,便挥鞭,驾着马车赶路。
马车走了不过半刻钟时间,棠沼就面露倦意,腿上的伤倒不觉得疼了,只是口渴得紧。她偷偷扫视了一圈巫禾,没找到想要的,便盯着她姣好的侧脸看。
巫禾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她,见她这般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棠沼,你看我做甚?”
棠沼一指自己的嘴唇,“你看,我唇都干了,干了就不好看了。”
巫禾听了棠沼的话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把视线停留在了棠沼的下半张脸上,认真道:“嗯,是有点干。”
话锋一转问棠沼:“所以呢,你看我就不干了?”
棠沼道:“你方才不是摘果子去了,果子呢?”
巫禾:“扔了。”
其实没有扔,只是她回来没有看到她,便不想给。
棠沼:“……”
过了桥后,果不其然有一户人家。
小女孩不等巫禾抱她,便急急跳下了马车,“姐姐!这便是我家啦!”
小孩边往里跑边喊道:“阿爹!阿爹我回来啦!”
“小果儿!你跑哪去了呀?让你阿爹好找!”
在小女孩的叫唤声中,屋里跑出来一中年男子,见了小女孩一把抱住。
小果儿的爹注意到了门口处站着两人,便问道:“这两位是?”
小果儿忙上前介绍:“阿爹,路上大雨,是这两位好心的姐姐送我回来的,你快让她们进屋!”
男人连忙招呼道:“是这样啊,多谢两位了!两位姑娘快请快请,屋里坐,喝杯热茶!”
巫禾没有动。
“那就打扰您了。”棠沼听了颔首致谢,一把抓了她师姐的手便抬腿往屋里走。
小果儿见她阿爹去厨房泡茶,便凑到棠沼耳边小声道:“姐姐,拜托你不要跟我阿爹说,我跑到林中还被野猪追喔,阿爹他会生气。”
“好。”棠沼打了个哈欠,无心逗她,她这会儿有点儿昏昏欲睡。
小果儿他爹端着泡好的茶出来,招呼着,“两位姑娘,请喝茶。”
“多谢。”巫禾见棠沼闭口不言便主动应主人家。
小果儿他爹站在门口,看着棠沼两人挠了挠头:“那啥,太阳这会儿快要落山了,两位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歇脚一晚吧。”
“好,那便打扰一晚了。”棠沼这回却应得快,她现下感到身体晕晕沉沉的,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休息等恢复。
“不打扰不打扰!”小果儿他爹说完便扛着锄头出门了。
棠沼喝了口茶,“小果儿,你阿爹去哪了?”
小果儿道:“阿爹去摘菜啦,回来就可以做饭了。”
“哦,小果儿你房间在哪,借姐姐躺一躺。”棠沼伸了伸懒腰。
小果儿把两人带到房间 ,棠沼把脏了的披风解了下来,眯着眼睛精神不济的模样,“巫禾,我要睡一会,吃饭不用喊我。”
她躺倒在床上,眼皮子打着架冲小果儿道:“小果儿乖,陪我阿姐玩一会。”她刚躺下,复又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巫禾的手腕道:“巫禾,你这回不能偷偷走掉丢下我!”
巫禾听了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扶着她躺下,淡声道:“不会。”棠沼听她说完便阖上了眼皮子,困极了的模样。
小果儿看棠沼睡着了,便真的遵从棠沼的话,她看着巫禾小声开口:“白衣姐姐,你随我去院里玩吧,我家院后头有秋千,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猪!”
“等小猪长大,我就有猪肉吃啦!我很喜欢它,可我也喜欢吃猪肉诶。”小果儿在那碎碎念。
“莫要吵她,我随你出去。”
巫禾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到棠沼身上,才随着小果儿出去。
......
棠沼睡得昏昏沉沉。
她做了一个梦:见短墙外一小院落里,三五只长着猪脸人身的老妪在絮絮叨叨拉家常一般,说着“今天我吃了几个人,”以及“今天那个人的肉太柴了,吃了没嚼劲”之类的话。
那几个面容可怖的老妪突然转身盯着棠沼,露出了一口獠牙,棠沼顿时脊椎冒冷汗,拔腿便跑,跑得累及了,眼看那些个血盆大口的妖怪便要欺身上前,棠沼绝望之下吓得大叫……
“棠沼,棠沼,快些醒一醒!”
有人在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身上怎这般烫?小果儿你快些去取些热水来。”
“姐姐她腿上有伤,是救我的时候弄伤的,对不起。”
“她伤口发炎了,你家里可有药?”
“没有,要,要二里地外的陈四郎家中才有药。”小果儿急得快哭了。
“你现下便带着我去。”
有人用冰凉的手摸了摸她额头。
“棠沼,我很快回来。”
棠沼迷迷糊糊中听得见动静却醒不过来,巫禾她们离开后,一个黑衣打扮的人出现在棠沼床前。
“主子。”
黑衣男子见棠沼的脸色异样的潮红,很是熟练地拿出了一枚药丸给棠沼服下,不一会儿,棠沼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
棠沼有些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左司,你倒来得及时。”
那名叫左司的女人拱手道:“主子,上京那边催您回去。”说着递上一封信。
棠沼把信拆开,看完正要说什么,便听到屋外有人进来,她示意左司躲起来。
脚步声走近,“姑娘,听说你不舒服,可要紧?”是小果儿他爹。
棠沼摆手:“不打紧,多谢关心。”她拿出一锭金子给小果儿她爹,“对了,能麻烦您去买一些肉回来吗?小果儿她喜欢吃。”
小果儿她爹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棠沼:“我也想吃。”
小果儿她爹这才接过,赶着出门去买肉。
左司现身。
棠沼把自己的披风系上,信上说,棠时又吐血了。
“主子,你腿上的伤......”
“无事,血已止住。”
她将巫禾的披风叠好,妥帖放在一旁,才道:“走吧。”她留了一张字条放在披风上方,便离开了屋子。
左司道:“主子,马车已备好。”
“弃车,快马赶回去。”
“是。”
......
这边小果儿她爹拿上棠沼给的金锭兴冲冲地奔去李屠户的肉摊上,极为高兴冲李屠户喊:“老李,给我称上二斤肉!”
李屠户笑骂道:“你这是踩着狗屎发财了?”
“不是不是!是在我家歇脚的客人叫买肉的!”小果儿他爹拿出金锭给李屠户显摆,“你看!给的还是金子!”
小果儿他爹拎着肉回到家中,冲屋里高声喊道:“姑娘!肉我买回来了。”
进到里屋没看到棠沼,也不见小果儿,就到后院去找:“小果儿!阿爹买肉回来了!”
殊不知,他身后藏着俩人,小果儿她爹跟李屠户买肉的时候拿出金锭被村里的两个地痞看到了,便盯上尾随回到家中。
“哐当——”
小果儿她爹被背后的地痞拿石头砸了一记。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小果儿她爹倒在地上满脸是血。
“金子!快把金子拿出来!”地痞凶狠道。
“好,好,我给你!”小果儿她爹把金锭拿给地痞,地痞接过就要用嘴去咬,趁着这档口,小果儿她爹偷偷伸手去拿墙角边的锄头。
“打死你们!”一挥手却因失血过多头晕看不清打偏了,因此,他错失了机会。
地痞被惹怒了,抢了锄头便往小果儿她爹身上招呼,见快没气了才扔了锄头,拿了金子便慌里慌张地逃了。
……
小果儿领着巫禾取了药便迅速往回赶,快到家门口时便撒丫子跑,像往常那般大老远就唤她阿爹:“阿爹!饭做好了没有啊?”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听着小果儿声音不对劲,巫禾赶忙一个步子到了院中。
院子里,小果儿眼泪鼻涕横流的抱着他爹哭泣,她爹身上都是血。
棠沼。
棠沼呢!
巫禾的脸上难得显现出慌张之色,她冲进小果儿的屋子。
棠沼不在。
只见她的披风被人叠好放在一旁,旁边留了张字条——观中急事,速返上京,棠沼。
院子里,小果儿他爹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小,小果儿,你不是,喜欢吃肉吗,爹给你,买,买回来了……”
“阿爹!!!”小果儿叫道。
巫禾上前摸了摸脉搏,已然没气了。
棠沼不知道的是,若是她没有离开那么快,事情便有转圜,她也就不会有之后受的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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