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问得突然，凝雪不明所以，正要回答，却忽然止住。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萧棠，怯怯地问：“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轻信他们…这里怎么那么黑，我有点害怕…”

“别怕。”萧棠见她紧张，低声劝道，声音却不可避免地有些发抖，“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要紧的是此时坐在前头驾车的那人究竟是不是真心向着我们，他要带我们去的，到底是驿丞应允的岭南，还是龙潭虎穴。”

此人一来便直接驾马车带她们离开，对她连半句问候都无，并不像皇城司中人的作风。若他真正忠于谢宣，接到的命令便是保护她和谢昀，又怎会对她的状况漠不关心？何况真正的忠心，并非经不起试探。

“凝雪。”萧棠心头忽然生出一计，放开了凝雪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快，我们一起把这马车壁划开。快！”

凝雪虽不知她此番目的在何，却同样不敢松懈，立刻将发髻上的簪钗全部卸下，奋力用簪子尖的一端朝马车壁上划去。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却都不敢停，生怕晚了一步便折在贼人手中，再无逃生的可能。

过了不知多久，在两人的合力下，总算划出了一道不窄的口子。萧棠拼力将那道口子撕开，又向外望了望，见飞驰而过的地上皆是碎石与枯枝，想到一旦落下去便会受伤，又不禁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伤，不免更添了几分紧张。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恐惧，而这恐惧，并非空穴来风。

但，现下已无多余的时间，很快车夫就会察觉车厢里的动静，她们必须尽快离开马车。萧棠思索过后，稍稍放松了心情，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对凝雪道：“这些簪子都别戴了，不然容易扎伤。你来，抓紧我。”

凝雪惊异地看着她，问道：“姑娘要做什么？”

她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了大半，但当真的听到萧棠这般说时，还是吓了一跳。萧棠却摇头，颤声道：“别问那么多，先抓紧我的衣服，或者抱住我也行，无论怎样都不要松手。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下去！”

“跳下去？”凝雪吓得六神无主，毕竟她也知晓马车走的是树林里的路，倘若跳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必定会被擦伤，连忙道：“姑娘，何必如此冒险，万一摔坏了可怎么好？”

“来不及了。”萧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道，“凝雪，你听我说。他发现我们不在车上，必定会想办法寻回我们，若是他忠于陛下，就会护送我们离开，否则见自己暴露，便会想方设法杀了我们。抓紧我，我护着你跳下去！快！”

凝雪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但见萧棠神色坚定，只得点了点头。

萧棠见她答应，也不再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只手抱住她，另一手撑开车壁，纵身往外跳了出去。

“嘭——”随着沉闷的落地声响起，两人重重摔在路边。

萧棠跳车前仔细挑选过方位，因此凝雪除受了惊吓外，并未受什么皮外伤。她落地后躺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很快睁开眼睛，想起方才跳下来时护着自己的萧棠，急忙坐了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女子：“姑娘，姑娘你还好么？可受伤了？姑娘…”

她见萧棠没反应，顿时乱了阵脚，哭道：“姑娘…姑娘快醒醒，你怎么了？可是摔着了？都怨我，我不该听姑娘的，原本该是我保护姑娘才对，怎么反而要姑娘护着我呢…都是我不好…”

她哭了片刻，眼前之人却忽然动了动，随后慢慢坐了起来。萧棠揉着仍然阵阵作痛的太阳穴，见凝雪在一边哭得伤心，不满地道：“哭什么？我还没死，等我死了再哭也不迟。”

凝雪却如获至宝，仿佛没听见她的奚落，破涕为笑道：“姑娘你醒了？姑娘没死，真是太好了…”

“离我死还远得很，我可不想交代在这里。”萧棠轻哼一声，道，“你且等着，很快那人就要追来了，我倒要看看他意欲何为。不必跑，这个时辰我二哥应当也快赶过来了。”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反常，实在不能不令人多思。凭她对萧行的了解，他应当没走出多远就已经察觉了不对，况且以他的身手，对付两名齐王的手下绰绰有余，自然来得及赶来相助。

“二…二公子？”凝雪却没听明白她的话，疑惑地道，“他不是已经走了么？”

萧棠正要解释，就见她拢了拢散开的头发，一边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把头发盘起来，一边嘟囔道：“罢了，我也算不清这些，还是不管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姑娘。”

她三两下把头发随意盘好，就迅速扑过来牢牢抱住了萧棠，将后者严严实实地挡住。“他要是图谋不轨，我就拼死护住姑娘，绝不让他得逞。”

凝雪说完，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又怕萧棠担心，赶忙将眼泪收了回去。她抬起头，紧张地盯着萧棠问：“姑娘刚才护着我跳下来，可有受伤？疼不疼？”

“当然疼，怎么可能不疼？”萧棠拍了拍她的背，知道此刻若是否认她也不信，索性说了实话，“不过虽然疼，但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方才落地时摔得有些头晕而已。”

凝雪听了，仍然有些顾虑：“可是姑娘摔得那样重，真的没事么？我方才一直被姑娘护着，哪里都没摔伤。我没受伤，受伤的肯定是姑娘。”

萧棠见她心情低落，似乎很是愧疚，无奈地道：“你懂什么？我的衣服比你的厚很多，即使做了肉垫也无妨，若是换做你来，我们两人说不定都会摔伤。”

她出于谨慎考虑，是用左手抱的凝雪，跳车时侧身而下，落地时右侧着地，这样不仅凝雪不会有事，还不会伤到本就有伤的左臂。凝雪身材瘦小，体重很轻，若非如此，以她的力气也是抱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