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前推一点。论坛的成员列表里依旧是六个人，还没多出名为[夜蛾正道]的新成员。

织田作之助坐在后厨的小木桌前，正拿着几张纸写着什么东西。

红发男人为了节省电费，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两侧的模样。

——左边绑着昏迷的Mimic首领，身后的床上躺着昏睡的异特科卧底，两个人下巴上都长出短短的胡茬，形容憔悴，像是什么凶残的审问现场。

幸好Lupin店长没在场，不然战战兢兢觉得自己酒吧清白不保。

织田作之助看看半空中的屏幕，又看看面前的纸，抬手摁了摁眉心，侧身舒展了一下自己蜷缩到僵硬的长腿。

孩子们都睡了，而这几天他都在挑灯夜战，整理情报。

男人的字是极为好看的，就算是在之前的安全屋里堆叠的废弃手稿，也写得异常工整。

这一回，他整理记录的不是灵感，也不是小说情节，而是那个救了自己命的新东西。

[看上去真不像某个单独的异能者能完成的局，剥离异能，交换异能，还有…沟通异世界的力量。]

织田作之助一边思考，一边用笔帽敲击纸面，[真的是异世界吗？根据太宰的情报，东京那一片确实没有咒术师活动的痕迹，我身上换到的能力的攻击性也过于超标……以异能力的标准来看，至少得是超越者的水平——不可思议。]

书写有利于思考，思维导图的整理对织田打开思路十分有用。更重要的是，论坛那个金灿灿的版面看得太扎眼。

写归写，织田也不会丢失应有的警惕，台灯旁还有个扁平的铁盘，中间燃烧着一支小小的蜡烛，明显是为了之后销毁情报准备的。

【有分就买】的商城里，异能力有三个，「人间失格」和「天衣无缝」的兑换价格在2000，「堕-落论」是1000积分。在衡量价格方面，这个论坛明显有它自己的判定标准。

而另一侧，被称为术式的有四个能力：

一是「无下限」和「六眼」，这个组合术式标出了5000＋5000总共10000的高价。

积分兑换并没有标注明确的时间，织田作之助也不清楚这一万积分砸下去能用多久，他们也没那个成本进行试验。

男人在昂贵的价格后面打了个问号，写上猜测：[最贵＝最强？]

在织田作之助的推测里，自己在对战时用出的毁天灭地的“术式”，大概率是这个昂贵的“商品”。

根据「无下限」的使用效果来看，除了高攻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是[隔绝攻击]。织田怀疑自己可能是在爆炸前无意识触发了这个效果，侥幸让孩子们活了下来。

贵是真的贵，除了基础的组合之外，还有附加的类似于补充招式之类的东西。一枚「苍」1000 ，一枚「赫」1000，一枚「茈」5000，贵到不忍直视，颇有一点狮子大开口的豪横意味。

以它为标准，第二个术式就平价很多。

「咒灵操术」甚至没有基础的术式兑换门槛，单纯按咒灵级别来的。四级咒灵只卖了10积分，三-级20分，二级100分，一级直接跳到2000，特级则给了一个5000-10000的范围。

在这个术式的后面，织田特意用笔标上了“坂口安吾”四个字。

——能无限召唤出奇怪生物，这个描述和商品页面高度重合。

这个能力原本属于谁也一目了然，在【有人就拉】人员名单里，“夏油杰”给自己的昵称是咒灵操使，完全没隐藏和术式的关联。

第三个值得研究的“商品”名叫「反转术式」，1000积分用一次。

这个名字起得很奇怪，像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和自己的「天衣无缝」，或多或少都有点异能效果的影子。对比之下，“反转”这两个字就有些难以琢磨了。

反转什么？物体的状态吗？将[被破坏]的伤口转成[完好无损]的的状态，如果是这种规则型术式，那运用的范畴可不止治疗……

有趣的是，在「反转术式」的栏目后，还跟了一个「额外技巧-创口贴」的选项，竟然标注出了出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盯着那个金色的蚂蚁字反反复复确认三遍，确实是太宰无疑。

事情就变得相当有意思了。

织田联想到了太宰为了加速、远程治疗Mimic那些成员的模样。

——难道这些术式被换到他们手上之后，还能在原本的基础上，开发出新的技巧吗？

最后一个平平无奇的术式叫「帐」，论坛只给了一点小解释-[隔离/隐藏]，呈现出的效果就是Lupin酒吧外罩着的那一圈黑幕，只需要50积分。

[这才是最不容易被关注到的细节啊，不论是位置还是价格……太宰永远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织田作之助心底升起佩服。

他整理完情报后才推测出这些内容，而友人估计早在界面出现之后的短时间内就摸了个大概，还极为大胆地用50积分，争取到了这几天的平稳过渡。

在复盘中，织田作之助也发现，这个神秘论坛即便从表面上看很简陋，也同时装备了很多极富人性化的小功能，需要多多探索……

“差不多先记这些吧。”

红发男人舒展了一下两臂，又将纸上的内容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两遍，确保记忆清晰无遗漏后，折起纸张往火苗上送。

金色的小方格在这时凭空出现了。

和扁平的屏幕不同，这是一个有体积、能容纳东西的金色小立方体，看上去有点像储物格。

这小玩意非常形象化地开了一个盖子，往他这里凑了凑，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织田作之助挑眉，“这是帮我收着吗？”

……没想到还有这功能呢，这也是幕后的家伙弄出来的吗？

这上面可都是论坛情报，不会收起来之后直接毁尸灭迹了吧？

像是知道男人心里的想法，小方块主动凑到他指尖旁，将情报一口吞下。随后在消失了1秒后又重新出现，非常积极地展示了那完好无损的纸团子，表示它很乖。

织田：“……”

之前是有点好奇，现在应该是非常好奇管理员是什么样的人了。

还没来得及互动几秒，储物小方块似乎是能量用尽，被迫消失。

织田视线往角落暗处扫去。

“醒了就不要装睡了，”男人声音淡淡，提醒道：“那是特殊的绑法，越挣-扎越紧，不用白费力气。”

不愧是身体素质强大的异能力者，昏迷了两日后依旧能沉得住气，有挣脱的力气，还有精力观察四周。

银发Mimic首领用整整一分钟的时间，确认自己逃脱的可能性为0。

“织田作之助，你竟然藏得如此之深，骗过了吾等，也骗过了所有人，”纪德声音沙哑，眼神疲惫但战意不减，死死盯着在他面前端坐的红发男人，“……为什么没有直接处置吾？”

“我无意反复解释。”织田没有交流的想法，心里思考要不要再把对方劈晕省点事。

如果不是太宰反复申明让他好好把人看着，之后还有其他用处，织田可能已经直接把这个家伙丢到官方异能者的调查机构了。

“呵…呵呵…可惜啊，真的可惜啊，即便沦落到这一步，你也心慈手软，不敢杀人，”纪德笑容里带上难得的嘲讽和轻蔑，“你自己是否清楚，打败吾的那一招，已经称得上奇迹——那是超越者才能的辉光——而你不仅埋没了它，还因为那可笑的懦弱和无用的藏拙，在这片战场上失去了重要的人…”

“你不必激怒我，”织田心想如果不是友人的提议，你现在还在安静乖巧地昏着呢。织田回忆着太宰临走前的指点，一字一句道：“最后那个攻击不属于我，我的异能力只有「天衣无缝」而已。”

对上银发男人怀疑的目光，织田面色淡定。

“打败你的另有其人，”红发男人手抵下颌，似在回忆，“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未知的超越者吧。”

嗯，太宰让他这么演的，一口咬死就好。

至于对方，爱信不信。

纪德蹙眉，一时间分不清楚这是否是对方的谎言。

他也没太多清醒的时间了——织田作之助完成任务，重新举起手刀。

＋

“啪，啪。”

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西装男人的肩头。

守在电梯走廊旁的保镖扭头，神色一惊，恭敬地弯下腰，“太宰先生！”

“呀，你好～”太宰治微笑着摆摆手，“森先生在吗？”

保镖一板一眼道：“要去顶层的话，您能出示一下通行许可吗？”

“因为没有拿到许可，所以来问问，”太宰麻烦起其他人来丝毫不尴尬，“毕竟还是要按照规矩办事嘛。”

……您现在也没按照规矩办啊。保镖心中无奈，拽出传呼机，替想一出是一出的干部大人询问了上边。

三秒后，黑西装右挪一步，“太宰大人请挪步顶层。”

在走入Mafia大楼直梯之前，太宰耳边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提示音。

是从被关闭的论坛内弹出的。

太宰挑眉，两指动作隐蔽地拉出浅金色屏幕，看见了一行申请。

【[？？？（家入硝子）]申请借用「堕-落论」】

【是（可定时长）/否】

……

“叮——”

顶楼到了。

首领办公室气氛沉闷，连人形异能爱丽丝都远远避在角落里。

森鸥外坐在宽阔的实木办公桌后，双手交握遮住了下半张脸，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回荡在宽敞的空间之内。

“太宰君，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森先生，我就直接问了，”太宰直接打断假惺惺的迂回寒暄，单刀直入，“孩子们的安全屋地点是您透露-出去的吗？”

空气陷入诡异又恐怖的凝滞，五秒后，首领才慢悠悠开口。

“……Mimic入侵是横滨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森鸥外像模像样长叹口气，“太宰君也能理解这一点吧？那种为目标呕心沥血的感觉…每个人都希望横滨能重归和平，就像这栋大楼里每一个人都希望Mafia能够蒸蒸日上一样…”

男人的声音冷酷又充满温情，“有时候我们为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总需要放弃掉一些东西。”

太宰治垂下眼眸。

是吗，这样吗。

——就比如牺牲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不稳定因素，以求得港口Mafia的稳健发展，这种取舍对于森鸥外而言，是一道简单至极的选择题。

不过，首领不会在话语上落人把柄。

“Mimic无孔不入，谁都不知道他们的情报来源何处，”森鸥外拖长音调补充“对于这次意外，我也十分遗憾，不过万幸的是，织田君似乎是改变主意了，捡回一条命……”

这种话中机锋太宰治懂得很轻易，也正因为他懂得太容易，所以觉得自己的质问多余又无趣。

“真是漂亮的话啊，”太宰假笑不变，“但是说起来轻飘飘的，令人厌烦。”

“那我们就说一些实在的情报吧，”森鸥外话锋一转，“太宰君，Mimic的首领是被你带走了吗？你当时在现场又看见了什么？”

太宰心里清楚，自己和织田打败并绑走Mimic首领的动静太大，他也没打算把这点瞒住。

可以利用的是另外一点。

——那个恐怖的紫色攻击几乎把整个仓库周围都夷为平地，甚至是无差别攻击，几乎没有人能完好无损。如果太宰没有「反转术式」，那他本人也是凶多吉少。

这是所有横滨组织的情报网盲区。

“Mimic首领啊，我确实把他绑走了，”太宰道：“大概再过两天会押送回Mafia吧。现在这个人…在织田作之助手上。”

最后一句话，太宰治的语气极为微妙。

森鸥外一顿，迅速理解了自家干部的意思。

冤有头债有主，害死那些孩子的是Mimic首领，和Mafia半点关系都没有。森先生也不希望织田知道真相，调头来实行报复吧？——太宰治潜台词如上。

这算是妥协的信号吗？森鸥外保持微笑，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听太宰治接着道：“至于那个攻击，我当时就在现场……太强了，而且强得超出我的想象。”

森鸥外蹙眉。他当然知道有多强，Mafia首领更想知道的，是所有人都查不出来的一手目击情报。

太宰满足了对方的心思。

“森先生，你知道吗？我活下来压根不是因为「人间失格」，对方只是操控精准避开了而已，”太宰治平淡地扔下一个惊天炸雷，“因为在战斗发生前，对方就把我的异能力夺走了。”

嗯。夺走了。

……嗯？夺走了？

……………………夺走了？？？

森鸥外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嗯，夺走了。”太宰治的表情平淡，语气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少年干部目光滑过面前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屏幕。

【异能借出时间剩余00:03:47】

“森先生不相信的话，用仪器测试一下不就行了？”太宰不疾不徐道：“以往的话，就算是「人间失格」也会有波动的吧？”

Mafia是有这种小型仪器的，成本高造价高，只有首领能够调用。Mafia平日里没有这方面的硬性需求，如果不是太宰提出来，这东西估计还在角落放着落灰。

这种异能检测仪在异特科更常见，官方机构还有个更大型号的，正是那覆盖了一整个横滨的异能值监测系统。

首领在场，东西很快就被送过来了，一测竟还真如太宰治所言。

——属于「人间失格」的异能力波动，真的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森鸥外：“？！”

负责测试的是首领的心腹保镖，这位大哥冷汗淋淋，有种知道了重要情报可能会被灭口的恐慌。

太宰大人的异能力失灵…？！

这个情报如果扩散将变得极其炸裂，基本没有人会信的程度。

“是一个神秘的家伙啊，不但裹着头巾，还带着墨镜，像是故意要藏身份一样，一个照面就把我能力夺走了，”太宰开始编故事，编得天花乱坠，小细节唬得人一愣一愣，“感觉像是和Mimic有仇吧？帮我们把人放倒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像是有其他急事。”

“……原来如此，”森鸥外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沉稳，“我会派人去调查的。”

嗯嗯，去调查吧，多分点力量去调查这个“未知异能者”，这样他这里会轻松很多呢^^

太宰治保持微笑，连嘴角最细微的弧度都没变过。

金发人形异能凑上前来，踩着黑色小皮鞋围着Mafia干部哒哒哒绕了一圈。

“太宰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爱丽丝难得没有疏远，在一臂距离之内反而主动凑近，“异能力被夺走什么的……好奇怪啊。”

这是来自森鸥外的第二层试探了。

[异能借出时间剩余00:00:03]

[异能借出时间剩余00:00:02]

[异能借出时间剩余00:00:01]

“我也难以置信，但是，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呢。”

太宰微笑着探出手，“而且，我怎么可能欺骗这么可～爱～的爱丽丝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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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