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到了返程的时候,陆宴灵一行人来到马车边。
“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裴逸觉得跟她们玩很有趣。
谢婉蘅直言不讳:“但你太弱了。”
“我会努力的!下次我一定比今天踢得好!”
被他眼巴巴瞧着,看着还挺可怜的,谢婉蘅想了想,说:“下次来之前通知你。”
“好!”裴逸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虽然种花逗鸟也有趣,但踢蹴鞠是另一种有趣。
看到两人的相处,陆宴灵与慕荷目光对上,都暗暗笑了笑。
裴逸和韩苒都跟她们玩了许久,却一直没见雁王的影子,陆宴灵朝裴家庄子观望一番,发现一侧的东屋中,透过支起的窗户,可以看到雁王独自坐在火盆边。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火光映照在他周身,好像并没有温暖到他。
偌大的屋子,唯他一人枯坐半晌,陆宴灵不禁回想起自己生命最后,躺在老屋床上等待死亡的光景,那是绝望而孤独的。
如果他不是代表权势的王爷,不是堂姐的未婚夫婿,只是一位病弱的普通郎君,或许下次再有今日这样的巧合,因为这点感同身受,她会试着把他叫上,那样即使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和她们玩,也可以是不孤独的。
正想着,雁王就转过身,看到了她。
陆宴灵只愣了一瞬,便朝他莞尔颔首。
萧清玦回以同样的礼。
虽同在皇室,但雁王没有太子妃那样给她畏惧感。
所以,如果他不是堂姐的未婚夫婿,或许也可以。
时间不早,大家陆续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裴逸乐呵呵回了自家院子,在下次来之前,他要好好练练蹴鞠!
不过,踢了许久蹴鞠,肚子有些饿了,他朝厨房跑去。
韩苒去了东屋。
“表兄。”他喊一声。
萧清玦还保持着方才与陆宴灵对视时的姿势,此时的视线中,已经没了那人,他转回身,应一声,问:“过来的路上,可找准地方了?”
“门口有几盏破败的灯笼,隐约能辨出是‘齐’字,应该就是那处。”
“晚上小心些行动。”
“知道的表兄。”
回程的路上,陆宴灵与谢婉蘅、慕荷同乘一辆马车。
“我觉得你这沈状元还行,”谢婉蘅评价道,“事事依你,对你体贴,不错。”
陆宴灵朝她笑一下,又看向慕荷。
两人现在对沈兰生的印象倒是和一开始反过来了。
但慕荷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沈兰生给她的观感很复杂,可感觉是很主观的事情,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去佐证,所以并不好开口给朋友意见参考。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宴灵开口:“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个人的目光是局限的,所以她会同意家人见沈兰生,想带沈兰生和朋友们相处,这样她就可以从旁人的目光中更全面地看待沈兰生这个人。
“你堂姐在今天之前,和他见过吗?认识吗?”慕荷试探地问。
陆宴灵愣了愣,“阿兄生辰宴那日,堂姐过来祝贺,说路上遇到过沈郎,好像是她在赏花,沈郎路过打扰了?”
“这样。”慕荷若有所思。
“怎么了?”陆宴灵和谢婉蘅异口同声。
“我就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点什么事情。”
“嗯...”陆宴灵想了想,“堂姐似乎总觉得沈郎接近我是因为想攀附她父亲。”
她将今天她俩去隔壁庄子后发生的事也告知。
“堂姐那时用杯子砸他,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这个。”
两人是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慕荷回忆,但两人当时下马车时的对视,陆书惠言行中隐隐透露出的对沈兰生的在意,以及沈兰生的回避,让她又觉得不光如此。
“你们陆府这大房的心真是又狭窄又卑劣,”谢婉蘅想到就来气,“之前怕你们家攀附,处处与你们撇开关系,甚至有意为难,现在又怀疑起和你八字还没一撇的沈兰生?”
陆宴灵一脸无奈。
“他应该是没办法通过你攀上陆尚书的。”慕荷道。
陆宴灵点头,“嗯,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如果是姨父呢?”
陆宴灵和谢婉蘅均惊讶。
“谢丞相?”
“我爹?”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虽然谢丞相清廉公正,但朝中官员和事务众多,他每日公务繁忙,没办法事事躬亲,面面俱到,顾及不到每个官员,更无法将每个官员的特长都发掘,难免就有官员沉寂。
这样一来,下意识留意到的,也只会是熟悉的人,比如因为女儿,熟悉了女儿的朋友,进而又知道了女儿朋友的家人,那在用人时,或在在看到相关公文时,也会留意一二。
虽然算不上任人唯亲,但在官员冗杂的大今朝,许多人也需要这层被看到的关系。
沈兰生虽是去年的状元,可翰林院又岂止去年的状元,还有前年,再前年的,还会有今年的。
这就是大今朝官员冗杂的缩影。
陆宴灵虽没想过通过婉蘅为自己为家人获得什么,但的的确确也受了恩惠。
沈兰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吗?
她了解慕荷,她的这位朋友不会无缘无故这样怀疑。
“我知道了小荷,我会留意的。”
慕荷也怕冤枉了沈兰生,说道:“我也只是凭感觉猜测,不一定对,你只听听有个印象就行了,别因此跟他有了嫌隙,我只希望如果万一真是,你能因此及时察觉,仅此而已。”
“我明白的。”陆宴灵朝她笑笑。
马车先行到槐木巷,沈兰生下车。
陆宴灵的脑袋探出窗户,笑道:“今日沈郎陪我玩了我喜欢的,那下次沈郎带我体验一些你喜欢的东西,怎么样?”
“当然很好,那下次休沐前,我先安排好,再托宴瑾兄告知于你。”
“好呀,那沈郎快回家早点休息,都累了一天了。”
“还好,”沈兰生笑笑,“我是开心的。”
“我也是。”
两人就此分别。
谢府与陆府顺路,陆宴灵于是一直没换马车,坐到了家门口,才与朋友们分开。
虽然今天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还算是愉快的一天。
X-X
书坊那边催着要新话本,陆宴灵一连几天都在给新故事收尾。
一直独行的孤独女剑客在温暖书生的关怀下春心萌动了一次,可最终却发现是场江湖众门派围剿她而设的骗局,面对那个声声泣血,悔恨不已的“爱人”,她会怎么做呢?
是因为有“爱”而心软放他一马,还是爱恨交加,先杀他,再与众门派厮杀,倒在鲜血中,再或是只剩下恨,先杀了他,再韬光养晦,待来日再与众门派寻仇?
陆宴灵三个结局都写了一遍,比较满意最后一个。
决定好话本的最终走向,陆宴灵才有心思想别的。
沈兰生只有月白色颜色的衣服,而他表露出对这颜色没有太多好感,她想送他几件衣服,可怎样送才能不伤他的自尊,又让他高兴呢?
她与朋友们逛街买好了衣服,也商量了一番,但始终没有寻到一个完美的理由。
休沐日前一日,兄长给她带来了沈兰生写的信,信上说映月湖的西府海棠正在盛放,环湖一圈的海棠可谓是盛景,邀她同赏,又适逢十五月圆之日,是去映月湖赏天上月和湖心月的良机。
想一想这景致,还真挺美,陆宴灵开始期待了。
当晚,她将买好的衣服精心装好,但还在苦思冥想着送礼的理由。
而这夜,陆书惠来到了槐木巷。
“......陆大娘子怎知这里?”
听到敲门声,刚沐浴完不久的沈兰生披衣开了门。
陆书惠上下打量他一番,头发湿漉漉,衣物单薄,不禁目光有些调戏。
沈兰生拉紧衣服,面色严肃,“若是无事,还请陆大娘子回府。”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陆书惠笑盈盈,“真心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那大娘子有何事?”
陆书惠将一个包裹递给他。
“这是什么?”
“那日我的无心之话害你伤心,今日我想弥补一二,这是锦佑轩今年送来给兄长的衣服,你两身形一致,他又不缺衣服穿,我就要来每件添了点新图样,都是我亲手绣的,再拿来送你。”她言语恳切。
沈兰生没有伸手的意图。
“怎么,莫不是嫌弃是我兄长不要的?”陆书惠语气委屈,“锦佑轩只接定制,一件衣服的工期少则一个月,她家的衣服,不管是布料,还是绣工,都比一般店铺好太多,若不是赶着给你赔礼道歉,我肯定会去给你订做几件,或者亲自做给你,哪会不顾我名声受损的风险,去找阿兄要?”
“那日的事,沈某并未放心上,无需大娘子如此。”
“可我放在心上,还日日不安,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若不是这件事害你伤心了,你后来又怎会不点头同意?”
沈兰生沉默。
“你说等你喜欢上我的那天就会同意,我在努力让你喜欢我。”
对面忽然响起门将被打开的吱呀声,沈兰生眼疾手快地将陆书惠拉进门又关上门。
陆书惠抱着包裹,后背靠在门上,仿若受惊的小狐。
月亮趋于圆满,撒下皎洁的光点,光点连结成片,仿若一层纱罩在她身上。
沈兰生将她看入眼中。
“你其实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是不是?”陆书惠看着他问。
沈兰生与她分开一些距离,道:“我只是怕你名声受损,才拉你进来。”
“若是此时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名声受损也没什么,以沈郎的为人,应该会负责娶我吧?”
“别忘了,你和雁王的婚约还在。”
陆书惠被提醒到,心梗了下,叹口气,“你总说些扫兴的话。”
沈兰生不言不语,院中一片寂静。
“好了,我的赔礼送到,我也该回府了。”陆书惠将包裹扔给他。
沈兰生抱住包裹,看她要开门出去,喊住她:“等等,我送你。”
陆书惠背对着他,脸上是满意的笑。
将包裹放进屋子,又穿好外衣,沈兰生才出来。
打开门,两人走在只有月光的巷道。
“你不知道我刚刚过来有多害怕。”陆书惠离他近一些。
沈兰生好似能想到。
“但现在不怕了。”她朝他笑着。
一起走到巷口,看到马车,陆书惠停下,道:“明晚映月湖会有很多人赏月,我也会去,杏角湾挂荷灯的花船是我的,我等你来。”
她迈步往马车走,快到的时候回身,笑着说:“要来哦,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喜欢我,但我也真的有点累,这是我最后一次鼓足勇气靠近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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