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棠听了宋荣回禀,挺意外宋荣这么顺利就找到了桑保元,但并不意外桑保元要考虑一日。
她垂眸想了想,抬眸问道:“桑保元可问了月银?”
宋荣点头,“问了,照小姐说的,月银五两。”
“他怎么说?”
“桑保元没说什么,看不出他满不满意。”
洛清棠心想,应该是满意的吧,因为前世桑保元的月银便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的就是五两。
清棠没话问了,叫宋荣明日去听桑保元的答复,又叫水纹给他五两银子。
水纹诧异,因为昨日小姐已经给了宋荣十两银子,这去找人的活根本花不了几个钱,但小姐发话了,她只能不动声色地拿了银子给宋荣。
宋荣却不敢接,说昨日给的十两银子还没怎么花用,洛清棠说道:“你尽管接着,说不准这事完了,我还有事叫你去办。这些事看似简单,其实不容易,或许需要用到钱。”
宋荣听了,又见宋妈妈对他点头,便接了。
宋妈妈知道洛清棠对身边人一向厚待,只要宋荣尽心尽力替小姐办事,就是报答了小姐,所以送宋荣离开时,又叮嘱了他一番。
送了宋荣出去,宋妈妈返回来问道:“小姐,你在外头找了个账房先生,是不是得跟老夫人说一声。”
洛清棠淡道:“不急,等桑保元答复了再说。”
然后她回书房继续抄写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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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禧堂用过了晚膳,秦沐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被秦泳叫住了。
秦沐回身面对秦泳,问道:“二哥有事?”
秦泳下了台阶,示意秦沐继续往外走,然后说道:“你与母亲昨日去灵碧寺遇见了林老夫人?”
闻言,秦沐便知二哥要问什么,淡道:“母亲叫二哥帮忙将洛二老爷调回京城?”
秦泳说道:“正是此事。”
“二哥有何为难的?”
秦泳微微蹙眉,“洛家与我们家多年没有来往,林老夫人却突然去灵碧寺见母亲……母亲虽说是举手之劳,可你也知道,因为当年那件事,二叔与洛老太爷不仅早早致仕,还避而不见,不相往来,如若秦家帮了洛家,只怕……”
秦沐淡淡一笑,“洛知府外任多年,年年评优,早该调回京城了,二哥不过与吕大人打个招呼即可,就说母亲与林老夫人是手帕交,吕大人未必能想得到二十年前的事。”
吏部侍郎吕承宽是二哥的门生,没有道理举手之劳的事,他不愿意帮忙。
可秦泳听了,眉头仍没松开,说:“这事要不要和二叔说一声,听听二叔的想法?”
闻言,秦沐面色不由微微一冷,不满二哥优柔寡断,可说道:“我会过去与二叔说。”
秦泳见秦沐认同了他的想法,满意地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出了瑞禧堂,秦泳往清汀院的方向走去,朦胧月色下,秦沐面色冷淡地望了一眼二哥穿着鸦青色暗纹刻丝锦袍的身影,转脸看向身后的许成,“什么事?”
“桑保元来了,说有事禀报,在中路外院书房候着。”
闻言,秦沐眸色微凝,心想桑保元这个时候过来会有什么事,于是起步朝中路外院走去。
书房里,桑保元穿着青布道袍,坐在黑漆椅子上,见秦沐进来,忙起身拱手行礼,“六爷。”
“桑先生这个时候过来,有何要紧事?”
说着,秦沐走到大书案前,背靠着书案长身玉立地站着,深邃黑眸看着桑保元。
桑保元说:“洛家的三小姐要请我给她当账房先生。”
闻言,秦沐一愣,“保定知府洛大人的长女?”
桑保元点头说是。
秦沐诧异道:“怎么回事?”
桑保元便把来龙去脉说给秦沐知晓。
原来宋荣去了杏花胡同一个笔墨铺子买宣纸,却跟掌柜聊了起来,说他主子想要请个稳重的账房先生,既要有文才,算数又极厉害,请掌柜引荐,还给那个掌柜一两银子作为酬谢。掌柜贪那一两银子,又觉得桑保元合适,便领了宋荣去找他。桑保元听了觉得可笑,便问宋荣的主子是哪位,听说是洛三小姐,桑保元便想起秦六爷曾请了莫大夫医治洛老太爷和洛三小姐,没将宋荣撵走,打算禀报了秦六爷再定夺。
秦沐听了,觉得实在荒唐,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叫奴仆去外头请账房先生本已经蹊跷,那奴仆竟随意进了一个笔墨铺子就叫掌柜引荐,不是甚荒唐是什么。
不对,不太对劲儿。
秦沐垂眸沉思,手掌撑在书案上,手指轻弹着。
桑保元知道秦六爷在思量,不敢打扰,呼吸都是轻的。
半晌,抬起眸来问道:“那个奴仆在洛家是干什么的,管事?”
桑保元回道:“那宋荣说他是洛三小姐的奶兄,我看他说话举止挺机灵的,不像个蠢笨的。”
这么说的话,秦沐更觉得宋荣去杏花胡同的笔墨铺子买纸并非偶然,应该是洛清棠交代的,冲着桑保元来的。
可洛清棠是如何知道桑保元这么个人的?
“你从未见过洛三小姐?”
桑保元摇头,斩钉截铁说没见过,还是前几日与莫大夫喝酒,才知道洛三小姐。
秦沐微微一笑,“洛三小姐倒是不简单。既如此,你就去给她当账房先生吧,想必她不仅要你当个账房先生,还有别的用处。”
只是不知洛三小姐是否知道桑保元是他的人。
桑保元听了,便知道秦六爷怀疑洛三小姐请账房先生是假,定有别的用意,叫他弄清楚了,于是应诺。
秦沐又交代他,“好好给洛三小姐办事,如若遇上难事,可以动用庄上的人。”
闻言,桑保元诧异地看着秦沐,“六爷,你的意思是?”
秦沐淡道:“查清楚洛老太爷和洛三小姐是怎么中毒的。”
如果他没猜错,洛清棠应该是想查清楚是谁害了她和她祖父。
桑保元走后,秦沐仍坐在书房里沉思片刻,想着如果是洛家长房下的毒手,那洛涌极有可能会阻挠洛康调回京城。如果洛涌只是心胸狭窄,怨恨继母与继母所生的子女倒还好,只是洛家两房之间的争斗,就怕洛涌所图不是那么单纯。
秦沐跟站在一旁不吭声的许成说:“去跟燕铃说,让她配合桑保元办好洛三小姐的事。”
许成应诺去了。
秦沐起身,走出书房,往西路去。
二叔致仕后,不到子初不会歇息,果然秦沐走到至清堂,只见院内二叔的书房仍有烛火透亮。
守门婆子进去禀报,很快出来请秦沐进院里,秦沐到了书房,门前守着的小厮清月掀了帘子让他进去。
屋内烧着一盆炭火,还算暖和,秦蒙穿着暮云灰净面杭绸直裰,坐在临窗炕上,靠着姜黄色素面绸缎大迎枕,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动静,抬起眼来,说道:“怎么过来了?过来坐吧。”
秦沐脱了斗篷,递给清月,走过去坐在炕上另一侧。
另一小厮浊阳端了茶水来,放下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与桑保元说了一会儿话,又一路走来,秦沐有些渴了,端了茶盏喝了几口茶水,是蒙顶甘露。
“前日圣上赏了我两罐蒙顶甘露,一时忘了给您送一罐过来。”
秦蒙放下书,眸光微凝看着秦沐,“此人城府极深,你要小心谨慎。”
秦沐闻言,轻笑一声,“二叔不必忧心多虑,坐在那位置上越久,自然疑心病越重,可秦家安分守己、忠心耿耿,过于小心翼翼,反而更令他疑心,不如坦荡如砥。”
秦蒙面上却闪过一丝忧虑,“如今想来,出了事,我便致仕,也不知这步棋走的是对是错。”
闻言,秦沐垂眸不语。
二叔痛失爱子,致仕情有可原,无所谓是对是错,可坐在金銮殿上的人哪还有感情可言,所以秦家怎么做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
秦沐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抬起眸来时,已恢复如常。
“二叔,昨日母亲在灵碧寺遇上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因洛老太爷中了邪气,所以担心洛二爷,想洛二爷调回京城,母亲与二哥说了,二哥叫我问问您的意思。”
秦蒙感到意外,“林氏求了大嫂帮忙?”
秦沐淡道:“母亲与林老夫人是手帕交,去灵碧寺祭祀偶遇,对林老夫人惦念亲儿之心感同身受,回来与二哥说一说也是情有可原。”
秦蒙略一沉吟,点头道:“老六你说的也对,过于小心翼翼,不如坦荡如砥。”
秦沐眸色幽深道:“二叔,那位老了,储君却未立,秦家韬光养晦,是时候试探一探了。”
闻言,秦蒙一惊,盯着秦沐看,“老六你……”
“二叔,路东阳如果现在死了,这大理寺卿不一定是我,所以我让他再多活几日。洛老太爷中邪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得不多想一想。洛涌更希望自己姓曾,不像是洛家的人。如果林老夫人与母亲并非偶遇,那就是洛老太爷授意。”
秦蒙对上秦沐幽深的眸光,半晌,叹道:“你接了幽隐山庄的狮头剑,秦家的事自是你来作主,可你大哥是前车之鉴,你得深思熟虑,方可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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