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盯着那尸体看了半晌,突然上前补了一刀,直接刺入心脏。
看出谢云意有些错愕,他解释道:“防止他炸死。”
她心下了然。
毕竟裴彦的外衣不太合身,一不留神就要往下滑,里面的中衣是有些破损的,有心人一看就知发生了什么。
谢云意小声道:“我想先回去。”
裴彦:“我和你一起。”
“你和我一起回去?”谢云意怔了怔,地上老爷爷的尸体已经被两个暗卫扛走了,她眸光流转:“他刚才说是在帮我们,可信吗?”
周围有收拾东西的窸窸窣窣声,暗卫们都是训练有素,等整理好,就自觉退到旁边。
很明显,谢云意接下来说的话是不想被人听见的。
他们将时间留给裴彦和谢云意。
有片叶子被风吹离树枝,落到她的肩上,叶子是枯黄的,散发着淡淡的死气,一同此时她的眼神,也是黯淡异常。
平时谢云意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笑起来两个凹陷的小酒窝,特别好看。
让人感到平易近人,很容易就拉进和她之间的距离。
成婚之后,他们循规蹈矩过日子,这一个多月以来,虽然不算熟络,但也绝不陌生了。
对彼此生活里的习惯和喜好,也都能了解。
方才在暗道里,空气稀薄,要靠着拼命汲取新鲜的空气才能够维持生机。
谢云意也就没反应过来。
但现如今外面天气大好,景色宜人,皎皎明月挂在黑色的幕布上,趁得周围愈发宁静。
裴彦和周围一样宁静。
不论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都保持着冷静平稳的心态,就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谢云意讲。
宛如一个木偶,听不到别人的心声。
可裴彦又是最懂鉴貌辨色的。
谢云意突然感觉有点累,她刚才生死一线,难受得要命时,裴彦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是防止她越陷越深。
谢云意能理解裴彦,但她不能理解为何他连一句宽慰都没给自己。
云淡风轻,仿佛在暗道里命悬一线的人不是他的妻子。
树叶沙沙作响,今夜很冷,谢云意顶着来势汹汹的风,抬起头直视着裴彦漆黑的瞳仁,亦是不退缩。
“我不知可不可信,”静默半晌,裴彦淡淡开口:“可能是在炸我们,也可能在说真话。他说的时候我没看到他的脸,分辨不出真假。”
谢云意有心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问的的问题。
晚风刺骨寒冷,吹得谢云意被簪子刺过的伤口复发,疼痛不止。
她忍着痛,掀开外衣的袖子,白皙的小臂上一抹嫣红洇了出来,触目惊心。
裴彦果断撕了一根布条,想上前替谢云意包扎,但被她躲开了。
“我自己来。”
谢云意第一次拒绝了他。
裴彦微微蹙眉,没收回手:“你的伤口要上药,我……”
谢云意打断了他,语气带着韧劲,不容置疑:“烦请郎君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一个白瓷瓶交到了她手中,是很名贵的养肌散,她当砒霜一样撒在自己的伤口,顿时感觉手臂酸麻一片。
谢云意没叫出声,缓了一会儿才把瓷瓶还给他。
裴彦没要,她也不勉强,自己塞回了荷囊里,反正下次还需要涂。
“沧州现在很乱,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裴彦倏地开口:“我需要尽可能地保证你的安全,那些事情我会帮你查,不会让幕后之人逃匿。”
“你脖颈上的海棠花还在,只消减了一半,我不可能再让你通过那种方式缓解,这个案子还没结束。”
谢云意蜷缩着手指,有些难受。
裴彦拉过她的手腕,强硬地拉过她的手,将布条绑在纤细的手臂上,一丝不苟,神情认真。
谢云意敛起神色:“案子我会和你一起查,毕竟是我的事情,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我。”
“好。”
裴彦只说了一个字。
等他手上的动作停下,谢云意毅然决然地抽回了手,施施然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裴彦早知她瘦,如今薄如花瓣的身姿更显萧条,莫名有些清冷。
*
谢云意回去后,胳膊酸得都有些抬不起来,小厮抬好热水后,她一只手臂撂在外面,直接进了浴桶。
沐浴完后,却是没什么力气再擦头发了。
裴彦很自然地接过帕子,谢云意下意识想拒绝,但他不容她拒绝。
她没吱声。
要是裴彦愿意帮她,那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原本他们就是出去吃晚饭的,接过没吃几口,现在她也不是很想再出门吃夜宵了,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谢云意瘫倒在床榻上,随意叫了客栈里的菜。
都是很清淡的菜品,冬瓜红枣排骨汤、清蒸鲈鱼、丝瓜炒蛋、香菇炒木耳,主食是莲子小米粥。
虽然简单,但分量都不少。
谢云意大概是饿了,吃清粥小菜都觉得香,扒着莲子小米粥,吃到最后撑得要死。
再看裴彦,动作极为斯文,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谢云意也很斯文地擦好嘴,吃完就走了,直接爬到床塌最里面,贴着墙睡,和墙壁不留一丝空隙。
今天很累,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裴彦慢慢走过去。
谢云意的睡颜惺忪,她睡相很好看,除了喜欢在睡梦里抱着人以外,第二天醒来的姿势和头天晚上几乎没什么变化。
很规矩,一如她这个人。
此时谢云意却像是有点不太舒服,微微蹙着眉,嘴唇微微分离,五指并拢抓着被衾,手下丝绸皱了一大片。
裴彦抬手碰到谢云意的额头,她一张小脸通红,额头也发烫,这是发烧了。
樱桃唇一张一合在呢喃梦呓,很无助的样子,哪怕是在梦里,也仍然露出了很无助的表情。
裴彦这才想起,谢云意自从风雅斋出来后,就有点没精打采的样子,路上也是手支撑着下颚,闭眼小憩。
他本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那时松开了手,生气了才不理他的。不曾想,缘是因为不舒服。
不是生气,而是不舒服。
所以一路上两个人才没说话。
裴彦心头涌起了一阵怜惜。
谢云意身子骨本就娇弱,前几日走了段山路,路上风大又颠簸,因此得了风寒。
今天又被这么折腾,中了毒香又拿簪子戳了自己来缓解,流了一手血,现下就撑不住发烧了。
那么,他身为谢云意的夫君,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裴彦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后随便找了件披风,套在身上。
闻到一阵栗子香,裴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披风是那天回门他给谢云意的,见她似乎很喜欢,就送给她了。
给别人的就是给别人的,裴彦思存片刻,还是不穿了。
这披风是他先前买的,竹青色,款式也简单,就算女子穿也看不出来。
当然,裴彦也没想过是自己买错了,这本来就是女款的披风。
吩咐好了暗卫守着谢云意,裴彦就极轻地带上了房门,抬头看天,夜色融融,万籁俱寂。
如今已到了十二月,刚刚入冬。
秋天只是凉,一到了冬天,就感觉极为寒冷。
裴彦穿了一身单衣,关节修长的手下垂,因红而发冷,更是白里透红。
沧州比姑苏要冷一些,但他自幼长在北疆,早已习惯了冰天雪地,一身单衣也没什么感觉,依旧行动自如。
虽然深夜,但买醉的人不少,亦没有宵禁,因而街道上依旧繁花似锦。沿路的人走过裴彦身边,大多都忍不住驻足多看。
少年腰细腿长,长发如墨般披散在肩头,衬得肤色比雪还要白,眉眼如画,身形高挑,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嘴角微微上扬,好似想到了什么喜事,给这张过分冷峻的面庞增添了一丝温意。
裴彦不再路上过多停留,径直走到了一家首饰店。
毕竟是深夜,喝酒吃饭的人多,酒楼那边灯火通明,花灯柳绿,但首饰店显然就冷清了许多,几乎没有人。
掌柜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打着哈欠,困的不行,头一点一点,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乍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掌柜猛然惊醒。
远处有人穿着一身很单薄的白衣走过来,整个人白的发光。
掌柜揉了揉眼睛。
是的,没看错。
确实是个人,不是鬼。掌柜放下了心。
裴彦垂下眼睫,直奔主题:“你们这儿最贵的首饰是哪件?”
掌柜已经清醒了,站起身来好好做生意,从身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了一根玉簪子,放在灯火下展示。
“客官,就是这个了,鎏金如意簪,京城的少年郎都爱这个呢。”掌柜乐呵呵道:“我看郎君气度不凡,跟这玉簪很适配。”
他心里暗喜,今晚怕是有大生意了。
裴彦只看了那簪子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挑眉问:“有没有女子戴的首饰?要最贵的。”
掌柜一愣,随后心下了然,原来是给小娘子买的。
眼珠咕噜一转,又转身到了一个架子上,郑重地拿出一个锦盒给了裴彦:“此为本店的镇店之宝,客官一定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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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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