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滴,往里呼呼吹拂,一阵透心凉从身体蔓延到心底,将他从心魔中抽离。屋内地上所有杂乱无章的白骨和肉块,就这样暴露。
裴彦冷冷注视着这个闯进来的少女,思考等下让她怎么死。
那汉子力道太强劲。
来不及尴尬,眼见就要跌倒,谢云意下意识伸开双臂,想要圈住眼前少年紧致有力的腰。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于是。
谢云意的手转了个弯,两只手并用抓住了裴彦的小臂,等找到了支撑点,稳住了重心,她不禁松口气,气喘吁吁。
这少年的袖口绣着游麟,栩栩如生,恍若下一刻就要从衣衫上钻出来咬碎人的骨头,再嚼碎了吞下去。
谢云意咽了咽口水,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料子是上好的姑苏蜀锦,沉红色,触感很舒适,但是看上去像是崭新的,应当是才来京做好不久。
等到她好不容易把呼吸调整均匀,脚下又是一阵咔嚓作响,这声音如同在深山老林里捧着人骨头啃蚀的妖魔鬼怪。
谢云意呼吸凝滞了一瞬,忍不住低头看去。
但她只刚垂下杏眼,头顶就传来少年极磁性的声音,似笑非笑:“松手。”
声音润耳低沉,如雨后春笋,但他眼底尽是凉飕飕的寒风。
谢云意惊觉松了手。
刚才她腿都在发软,完全忘了自己一直在靠着别人手臂当支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云意忙不迭道歉,又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个陌生男女相对适宜的距离。
“刚才有人撞我,我不是有意的,打扰你了,你继续。”
裴彦面色一凝。
她一直没抬头,他方才也全在烦有人闯进来,也就没看清是谁。
而谢云意也不怎么敢盯着陌生男子多看。
从进来到现在,裴彦不过就说了两个字,没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她身体都在发颤,也没顾得上抬头看人的容貌。
没等到裴彦回答,她便低着头准备出这间包厢。
可这一低头,就不小心看到了地上那人露出白骨的腿。
上面还沾着鲜红的血,直往下滴,白骨黏着红血丝,诡异阴森,多看一眼就仿佛到了修罗地狱。
“啊——”
谢云意崩溃地叫了出来。
这种时候,什么端庄大方、遇事不慌全都被谢云意抛之脑后了。
她活这么大,别说这种还沾着人肉的白骨了,就连尸体都没怎么见过。
谢云意猜测大概是在处理什么怨恨之人的遗骨,这跟她没关系,但她也不敢再低头了,着急忙慌想跑出去。
却有一阵“邪气”,关上了那扇门。
哪怕她拼尽力气也打不开。
看到谢云意慌不择路,裴彦在她身后道:“……是我,夫人不必惊慌。”
听到这个声音,谢云意那颗怦怦直跳的心骤然安顿下来。
意识到对方是谁,她默默转过头去。
裴彦正看着她笑。
谢云意慌了好一会身,才渐渐冷静下来,裴彦从旁边桌上倒了一杯茶给她。
喝完后,谢云意努力克制住自己不低头:“这是……”
裴彦言简意赅:“我准备毁尸灭迹。”
谢云意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京城一些富家弟子有特殊的癖好,会以折磨人为乐。
她指尖瑟缩了下。
他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裴彦看到她闪躲的目光,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却偏偏生了心思想要逗她两句:“知道我是什么人,后悔嫁我了?”
谢云意好不容易站稳,又差点要滑倒了。她抿了抿唇,犹疑着道:“你不要骗我。”
刚那一瞬间,她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很快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父亲在给她定婚事的时候,也定然是仔仔细细查过对方人品的。
她不是信他,只是信自己的父亲。
裴彦目光很冷地瞥了眼地上那人,不逗她了,正色道:“卖国贼,给梁国传情报的。”
谢云意松了口气。
刚喝完一杯茶,口还是有些干,但她不太好意思再麻烦裴彦了,就想自己过去倒。
结果裴彦以为她不喝了,就很自然地接过了她的杯子,放到桌上。
谢云意一噎。
裴彦看出来她什么意思了:“抱歉,我以为你不喝了。”他又给她倒了一杯。
谢云意将这杯茶喝完,干涩的喉咙终于得到了缓解:“他……死了吗?”
裴彦似笑非笑地踢了那人一脚:“谢娘子问你话呢,死了没。”
谢云意:“……”
那只腿抖了抖,很嘶哑的低吼传来。
裴彦漫不经心道:“看来没死。”
包厢内血腥气很重,地上也都是血污痕迹,谢云意不想在这里多待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裴彦“嗯”了一声,问她:“你要回去了吗?”
谢云意摇了摇头:“我定了些茶水和糕点在隔壁包厢。”
裴彦:“我等下去找你。”
谢云意说好。
一阵反胃的不适感涌上心头,她艰难地移开目光,转身走了。
屋内只剩裴彦和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一团狼藉。
这里面的鲜血染红了地板砖,裴彦一刀刺了下去,寒光凛冽,却不至于要人性命,他蹲下身:“你是不是很想死?”
中年男人怒目而视。
裴彦拿了块袖帕,慢条斯理地擦掉刀刃上的血,不紧不慢地道:“可惜有我在,你死不掉,怕是要失望了。”
“……”
“交代出你的同伙,我可以给你一刀了断。”裴彦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骨头这么硬,你不会真以为你老子在梁国太子的手里吧?”
男人面色一僵,口型作出“水”的形状,乞求着他。
裴彦今日莫名有兴致,给他递了水。
男人咕噜猛地喝完,失血过多,气息也紊乱不条。他直直盯着裴彦,咬牙切齿道:“我父亲在,在你手里?”
裴彦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也喝了几口,他喝完才想起来,这是方才谢云意用过的茶杯。
动作只停顿片刻,就继续无所谓地喝了下去。
“你觉得呢?”
男人断断续续道:“……放了……他们……我,我说……”
裴彦好整以暇地收回手,“莫辞,带他走。”
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闪身进来,脚步声微乎其微,没有任何动静地将人带走。
裴彦又想到了刚才谢云意说的话,吩咐:“把刚才冲撞夫人的那男的,给处理了。”
光天化日之下装醉,其意图太过于明显。
裴彦看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血,嫌脏。他眉头紧锁“啧”了声,直接拿滚烫的茶水往手臂上倒。
他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
手洗干净了,却在上面留下了被茶水烫到的狰狞红印。
云意:他不会是坏人吧
小裴:当然不是(我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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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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