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天宗里有一个永远灯火通明的地方,它处于整个宗门的中心位置,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方便执法堂成员们日常执法巡逻。
令狐掌门曾经想把掌门殿搬到这里,但被执法堂长老乾摩真人踢出了门。
执法堂,不听任何人的号令,也不受掌门管束。
碍于乾摩真人的实力及执法堂的实力,令狐盛忍了。
她忍得很熟练,因为其它堂的长老也不听她的,宗里早就被千奇百怪的动植物占领,时不时还会发生各种意外爆炸,地动山摇。
有一阵子,炼天宗新人三个月内的成活率达到了惊人的50%,令狐盛不得不亲自把新人们都带在身边,掌门殿的后殿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未辟谷的孩童们的公共食堂。
忍到现在,令狐盛身边已经有了一批年轻且忠心耿耿的小修士,虽然他们也不太靠谱,但至少信服掌门,未来可期。
然后,一尊大神回来了,她再一次陷入绝望的加班地狱。
恍惚间看见死神在朝自己招手,令狐盛躺得很安详,身边的智囊团团长兼她亲封的副掌门却提出了一个计划。
计划勉强成功,虽然他们都被尊上踢了出去,但令狐盛成功博得了那位温柔的尊者的同情,从而得到了尊上的许可令。
桀骜不驯的长老们终于遭到了制裁,一时间,连执法堂都门可罗雀。
乾摩真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正埋头处理这段时间挤压的文件,认认真真阅读每一个卷宗,然后批复。
某韩姓弟子为跟踪师父误入炼丹炉,造成剧烈爆炸,轰塌了三座大殿。
她想了一刻钟,得出结论:“死刑。”
李长老为逃避公务连夜带着山头搬出炼天宗,造成三人受伤,五人下落不明(包括李长老在内)。
这次她思考了半个时辰,实在没想起李长老如今的境界,犹豫地下达结论:“死刑。”
庞某某为了丹砂宗会员优惠,罔顾事实给新品丹药巨量好评,造成多人上当受骗。
结论很明显:“死刑。”
两个掌门弟子随意抓捕空中鹤鱼,造成一处爆炸,财物损失严重。
“死刑。”
批完所有案宗时,已经到了白天,乾摩真人放下了手里的印章。
原本满满的一盒印泥只剩下浅薄的一层,她意犹未尽,将刻着“死刑”的印章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然后朝外面喊道:
“来人,按照这些批复去执行任务,对了,记得把新的卷宗抬上来。”
没想到,外面的弟子拿走那一沓墨字白纸后,支支吾吾地说:“长老,没有新的卷宗了,令狐掌门说现在执法的事不归我们管了。”
岂有此理,乾摩真人一掌将桌子拍成两半,抬腿就要去掌门殿理论,却被弟子紧急拦下。
“使不得啊,长老,尊上回来了!这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原来是尊上的命令……”
横眉冷目的女子犹豫了一番,问道:“‘尊上’是哪一位来着?”
“长老您还是长点记性吧!”弟子无语凝噎,“您这个月已经迷路三回了,韩师姐找您找得都快崩溃了。”
乾摩真人已经忘了自己迷路的事,而且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在弟子的带领下,她匆匆赶往尊上的所在地。
掌门殿里,面容冷凝的男子正翻阅着一本书,姿态随意。
见有人进来,他将书合上,放入袖中,覆雪的眉眼里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乾摩真人只扫见书的封面上有“岁岁……”二字,没看到完整的书名,她大大咧咧地走过去。
“什么东西?是功法秘籍吗?尊上,你从哪里买的?让我看看。”
“不是买的,别人给的。”席玉波澜不惊地道,“令狐向本尊告了你的状,你是来主动领罚的?”
“属下何错之有?”乾摩真人惊讶问道,“在我们执法堂的严格督促下,出去历练的本宗弟子几乎都能活着回来,炼天宗牢牢占据了修真界第一的位置,这还不够吗?”
都是老熟人了,这些长老是什么德行,席玉一清二楚,包括乾摩真人每天都到处判死刑的行为。
他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执法堂确实贡献了很多。
但是,暂时不能恢复执法堂的权限,炼天宗的这些琐事,完全不如让阿吴笑一笑重要。
“该死的昏君!”被当场揍了一顿之后,乾摩真人骂骂咧咧地甩袖子走了。
某个新晋“昏君”想道,可能是宗门里多了些传言吧,不然以乾摩长老的记忆力,是骂不出这种话的,她连五界是哪五界都不记得。
无所谓,席玉装模作样在殿里待了一个时辰后,飞快地离开了。
嫩草的汁水在指腹上留下一道淡绿的痕迹,微风习习,吴遥正思索着一个问题:
藤蔓精的血也会是绿色的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深幽清新的寒潭水息从身后的风中传来,她头也不回地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炼天宗的靠谱程度被吴遥高估了,他们好像把席玉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物,一点都不担心有人会趁机谋害自家尊上。
藤蔓精也不在意养伤的事,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吴遥旁边转悠。
伤自然是不碍事的,不痛就等于痊愈了,他把这个等于式告诉吴遥,得到了一个白眼。
“都快裂成两半了吧,你管它叫痊愈?”
她把草叶子丢掉,挽起袖子,想确定那道伤的位置,快碰到席玉的衣领时,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先把周围的无关人等全都赶走,才摆出一副随便她怎么样的姿态。
吴遥潜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呆鹅的脑回路很清奇,猜不中是很正常的,她没深想,伸手去解他的道袍。
直领大襟的星辰色外衫被褪去一半,雪白的里衣映入眼帘,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锁骨时,吴遥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气氛里的一丝异样。
她抬起头,忽然和席玉的目光撞上,连他微颤的墨鸦色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靠得太近了……
她停下动作,席玉反而引导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衣裳,一寸寸剥落。
……现在可是白天,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遮挡的草地上!
她匆匆扫了一眼,大致确定了,那条缠绕着魔气的裂缝仍在某个藤蔓精的胸膛上,赶紧替对方拉上领口。
“好了,我看见了,你安心养伤去吧。”
吴遥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还有事,约了人,我先走了。”
她落荒而逃,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视线,随便想了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比如,炼天宗实际上是处在一座名为有鹿的岛上,这座岛没有固定的位置,一直飞在天上,很难被人发现。
众多炼天宗修士的脚底下,是全修真界最大的一条灵脉,被完整地挖出来,置于岛内的法阵中。
吴遥确实约了人,她想搞清楚炼天宗的大型飞行法阵摆在哪里,还想知道他们的镇宗之宝“破虚印”被藏在哪个秘地里了。
令狐盛的好感已经被吴遥刷满了,她提出参观这些地方的要求时,炼天宗掌门没有拒绝。
毕竟她手握鬼域小世界,还得到了席玉的信任,哪怕她天天坐在灯柄上在炼天宗上空飞来飞去,也没有人敢阻拦。
幽蓝的灯笼里,冷寂的火焰轻轻摇曳,吴遥在宝石般光洁的灯笼壳上看见自己恍惚的脸,猛然间惊醒了。
有些东西虽然梦幻美好,但来得太过轻易,总是无法让人安心的。
何况……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多特殊,只是出现的时机刚刚好罢了。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也被照顾得很好,但如果达不到目的,就会被换掉,想做实验的人会寻找新的小白鼠,然后一如既往悉心地照顾新的小白鼠。
席玉需要渡过情劫回归神界,而吴遥需要一次盛怒后的死亡,最好的结局就是两人一刀两断,用背叛和欺骗为这段时光划上句号。
再次想得出了神,直到令狐盛的声音在耳边疑惑地叫了两遍,吴遥才回过神。
“……你继续说,解封破虚印需要什么步骤?”
外表年幼的女孩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耐心重复道:“此物事关重大,我宗在上面布置了九九八十一道封印,有的需要我的法力才能解开,有的需要炼天宗每个长老的信物,还有的需要特殊的符咒。
“最后一道封印,则需要……需要尊上的血。”
吴遥一一记下,面无异色。
为了十年后的仙盟大比,炼天宗正在逐步解除破虚印上面的封印。
吴遥建议他们直接把那八十道封印都解开,反正最后一道封印的解咒在他们仙尊的身上。
“没有人能伤到他,对不对?”她笑着说,“事先把其它解咒物都凑齐,也省得到时候突然出乱子了。”
令狐盛正犹豫不决,又听她道:“须弥宗有一位天资极其出众的年轻修士,连身在凡界的我都有所耳闻,你们有把握在下次的仙盟大比中获胜吗?”
“如果您指的是那位道号叫醉光流的修士,”炼天宗掌门很快就愁眉不展,“说实话,我没有把握,只能督促弟子们尽快修炼。”
说着说着,令狐盛感慨起来:“当初我宗也派了修士前往凡界,希望能收醉光流为徒,可惜须弥宗那帮人太无耻了!
“轮无耻,我们完全比不过他们。”
虽然没见过醉光流,但关于三师姐的那段传奇往事,吴遥听说过。
据说当时两宗都试图说服醉光流的父母,让他们将年仅一岁的婴儿醉光流交给自己。
他们唇枪舌剑互怼之时,三师姐的母亲慢悠悠地抱起不哭不闹的婴儿,哄道:“宝宝,是不是想去嘘嘘……”
“嘘……须弥宗,对,去须弥宗!”无耻之徒先声夺人,快炼天宗修士一步,将妇人的话截断,抱走了醉光流。
听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八卦男说,这就是他三师妹天天在宗里骂骂咧咧的原因之一。至于其它原因,以后有机会再讲,小孩要乖乖睡觉了。
提起醉光流,显然让令狐盛陷入惋惜遗憾等纷乱的情绪,她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深觉生活艰难,眼神扫过重重封印下的银白印记时,顿了一下。
“您说得对,迟则生变,万一有人把信物忘了丢了,破虚印就拿不出来了。”
令狐盛没有指明是谁的记性差得离谱,只是颇觉心累。
管理一个庞大的风格自由的宗门真的很难,特别是有一群那样的长老在,如果他们哪天不拖后腿,她就要谢天谢地喜极而泣了。
反正最后一道封印很特殊,尊上那边应该靠得住,其它的撤了就撤了吧。
……
计划顺利到吴遥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真的太信任席玉了,哪怕他失踪过很多年,也不觉得自家尊上有一天会突然倒下吗?他有那么靠谱吗?
不过,计划顺利是一件好事。
趁着深夜,吴遥再次进入鬼域小世界,这里和外界完全隔绝,几天下来,没人发现里面藏了一堆魔修。
任清风等人在其中待了好些日子,正无聊地走来走去。
吴遥开门见山道:“听我说,我有个计划,你们分成两波替我完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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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昏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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