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宁家

陆元珍等人抵达都城附近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一路上商队走走停停,还中途去见了几处颇有名望的景点,比起去都城参赛,更像是在旅游观光,只是这路上随处可见的流民和时不时冒出来的草寇,却是到了都城才有所削减,让这路上的氛围多少变得低迷下来。

“荷花,这是宁公子送来的。你同东家说一声。今晚宁公子入城,说是明早要来接东家。”

吴喜将那黑漆漆的箱子搁置在屋角,自觉出去了。

荷花的目光落在那沉重的箱子身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入了内间,将话带到了。

“好奇吗?”陆元珍放下描样的笔,看了荷花一眼,对她那亮晶晶的眸子解读失败,起身走了过来,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箱子,调笑道:“他再这样一声不吭送了东西就走,我可就要带你们跑路了。”

陆元珍开了客房的门,探头出去看了看。

可惜往日里守在她房门前的两个‘门神’今日却是不见了踪影,反倒是时常被挤走的吴喜守在外头,见到她现身,连忙询问道。

“东家有何吩咐?”

陆元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不是让你别收他的东西吗?那箱子是从哪里来的,就送回到哪里去。”

吴喜面露难色:“东家,我原本也不想收的,但那朱胜说了,那东西您明日就需要用到,是极要紧的物件。我怕误了事,这才给您送了过来。”

明日就要用到?

眼下商队到了都城周边的客栈暂住,估摸着明日午时就能都城了,虽说他们一路并未急着赶路,但因为出发的时间早,这会儿离锦绣会决赛的日子还有段距离,甚至连官衙的告示都还没有放出来。

明日能有什么事情?

陆元珍不明所以,想了想,回身进屋,将那箱子给打开了。

“……东家,这是什么?”

荷花蹲在她身旁,探头看着这个枝桠状物件,通体血红,那枝桠相交错开,末端朝着一个方向,像是活物在朝上攀升挣扎似的。

陆元珍抿了下嘴唇。

这物件是珊瑚石,鉴于它的稀缺,在大令朝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更遑论是这么大块浑然天成的珊瑚石。

陆元珍有些头疼:“他说明日过来接我?”

吴喜见到里头是这么珍贵的宝物,不免有些后怕,还好他一路轻拿轻放,没有磕碰到:“是,但这去都城的路说近也近,说远也远。宁公子要是明早出发,快马加鞭也得近午时才能到这儿,那不是一天都耗在路上了吗?”

吴喜不理解这种来来回回的无谓颠簸,陆元珍也不能接受干等着:“……明早我们照常出发,路上碰面就是了。”

对于宁亭钰送的珊瑚和他所说的话,陆元珍大致琢磨出了里头的意思。

“……看来我们挑的礼物是用不上了。”

宁亭钰在路上不止一次提起他的家人,话里话外能看出他对陆元珍登门拜访的事情非常期待。

陆元珍想到宁家的排场,一路同荷花四处闲逛,花了大价钱买了一颗怪石兼一株胳膊粗的野参,口袋空空的同时,在宁亭钰的描述下,对他的家人倒是没了原先的隔阂了。

只是如今宁亭钰的一个箱子,便再次将陆元珍一开始对宁家富户的忌惮给激起来了。

这份可遇不可求的珊瑚,怕就是宁亭钰为她登门拜访准备的礼物了。

陆元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照宁亭钰的打算行事,左右这物件都是送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另外再添上她准备的礼物便是了,只是她的礼物在这珊瑚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怕是只能压压箱底了。

荷花一路欲言又止,这会儿听到陆元珍自我调侃的话,脸皱了皱,还是忍着没开口。

既然东家没有与她提起过对宁公子的喜爱和相处之理,那她就不能逾越,随意插手或评论宁公子或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

虽然在荷花看来,宁公子与东家实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时时刻刻与东家在一块,却从未发现过两人心意相通的端倪。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两人竟然越过了媒礼和交定,直接就要见父母了!

荷花觉得宁公子太随便了,可又不好当着东家的面贬低她看上的人,这几日真是憋得心口痛,这会儿也是捂着胸口,一声不吭。

陆元珍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从伶雅城离开后,荷花便沉默许多,陆元珍只当是离开了筠盼,她不适应。

“怎么了?还在想筠盼吗?或许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回去看看?”

陆元珍想着,便随口将想法说了出来。

箱盖被重新阖上,掩盖了内里的华彩。

“没有……”荷花调整了下心态,顺着陆元珍的话说道,“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要是盼盼看到这东西的话,肯定会惊得哇哇大叫的。”

两人想到那画面,都不免带上了几分笑意。

这件事便这般放下了,吴喜因着这贵重的珊瑚,在陆元珍门外守了一夜,隔日队伍收拾出发,他都频频打量那队伍末尾的箱子,很是心惊胆战了一番。

而罪魁祸首宁亭钰却是半点没有负面的情绪,从昨日赶到宁宅,便被铺天盖地掺杂着喜悦的埋怨给兜头笼罩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是他菩萨心肠的祖母。

“天哪,可是受了许多苦楚,精神气倒是好,就是人看着瘦了,是不是还高了?快过来我仔细瞧瞧。”这是他往日里老狐狸似的表叔。

“回来就成,回头给你好好进补进补。嗯?穿的这是什么衣裳?摸着这般硬实剌手,那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这是他那雷厉风行的婶婶。

“你还记得回来?不是最看重你爹的想法吗?既然如此,还问我做什么?不如等我死了再回来给我烧香好了。”这是他那在外忙碌,回来却发现儿子跑了的母亲。

“我错了还不成吗?你怎么,呜,怎么舍得走这么久?你爹我,我心口,心口疼了这许久,给你的信,怎么,怎么都没个回音?”这是他那嘴毒不争气的父亲。

宁亭钰:“……”

所有人在他离家这段时日里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变了许多。

至少他爹就不再嘴上不饶人了。

宁家是靠祖母发的家,后来又由母亲顶上,将家里的产业做得有声有色,可惜姐姐无意间得了陛下的青眼,无奈进了宫。

在姐姐进宫之后,母亲便将外头产业割了近一半给那些个侯爵翁主,以求保住宫里的姐姐,更是为了保住在那群贪婪的权贵眼中肥得流油的宁家。

情况在姐姐成了贵妃后有所好转,只是为了让宁家不那么显眼,母亲不得不带着宁家向后龟缩。

宁亭钰便是在这种欢快之余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内里的紧张和惶恐中成长起来的。

他一直想要当与母亲一样有能力有手腕的商贾,可在成年后,却被母亲要求守住那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两三个小产业。

这现实与想象的强烈误差催促他更加努力地展现自己的能力,却在某日被父亲几句轻浮的话一激,下了决心离家出走了。

家里似乎从长姐离开后便再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嘈杂雀跃的连连追问和问候直到日头熄了才有所消退。

宁亭钰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连轴转地见了许多亲戚,这会儿大脑还有些迷蒙。

他回房间里坐了一阵,没多久便听到了朱胜恭敬的回话,知晓是母亲过来了,连忙起身整理仪容,迈步走出了内间。

母亲与他离开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不同,只是眉眼的凌厉越发张扬了,让人始终看不出她的心思,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的身旁站着入赘宁家的父亲,眼眶还是红的,衬托得眼尾的皱纹越发深了。

宁亭钰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父母的年龄已经不小了。

这个认知让他像吞了酸梅似的,眼睛和鼻子有些酸胀,低头避开父母的视线。

“说吧。”母亲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情?”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

虽然宁母时常感觉自己这个儿子性子太软了。谦谦君子的确算得上是个褒奖的词汇,却并不适合在商界和官场上活下去。

但宁亭钰守信守约的品性还是有的,既然当初他发誓说要闯出成绩再回家,那必然不会受到一点小挫折便放弃,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才会让他计划改变。

宁亭钰坐在母亲对面,无视了父亲的挤眉弄眼,原先斟酌好的话在这一刻都忘光了,只剩下紧张得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虽然宁亭钰内心觉得父母必然不会受世俗门当户对的想法所局限的,但事到临头了,又有些拿不准了。

“咳。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咳,我遇到了一个、嗯,一个很好,很聪明,有坚持有胆色,还很善良的人。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嗯,我是说,我觉得母亲您应该会喜欢她。当然,我没有说您必须喜欢她,只是她聪慧伶俐,您见了肯定……”

宁母:“女的?”

宁亭钰:“……嗯。”

宁母:“哦。我知道了。”

宁亭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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