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娴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她明白陆绾宁话中的意思。
而就是因为明白,她如今根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奈何陆绾宁,不然,今天被毁了的就不仅仅是陆绾宁的名声了,还有她赵雅娴的。
反而,现在她只能护着陆绾宁,只有保住了她,自己才不会因此受到波及。
一想到这既定的现实,她就恨不得用眼神活剐了陆绾宁。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赵雅娴已经领会得透透的了。
“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话,胆敢污蔑七姨娘的小厮给本妃拖下去,乱棍打死,丢出府去!”赵雅娴咬牙切齿地说完,就感觉自己衣裙下摆被人拽住。
她低头望去,那一脸绝望的小厮,一手紧紧攥着她衣裙的布料,即便是两个人用力掰着她的手,也无济于事。
“放肆!”赵雅娴的脸色很难看,她恶狠狠地瞪着小厮,想要将他踢开,但她低估了一个想求生的人体内能够爆发出来的短时能量。
玉兰毫不留情的一只脚踩在了小厮的手上,听着小厮发出的凄惨叫声,她高昂着头,一脸不屑,如同尊贵主人身边肆无忌惮的一条狗,仗势欺人,“你也配碰世子妃的衣摆?”
她挥了挥手,对摁着小厮的两个人道:“乱棍打死前,记得将他的手也废了,这就是不敬世子妃的代价!”
“你无耻!”小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猩红地瞪着赵雅娴,似是生命终结前最后的疯狂,“人人都道世子妃是个温柔贤良的女子,可惜咱们的世子妃心是黑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的手段,七姨娘的事情,根本就是......唔......”
玉兰一巴掌扇在了小厮的脸上,冲着已经傻了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尖声吩咐:“还不赶紧将人拖下去!就任由他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世子妃吗?”
那两人已经傻了,下意识地捂住了小厮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雅娴院内一片寂静,陆绾宁看着院门口的方向,目光沉沉。
她也不想看着一条人命,就因为赵雅娴的自保而彻底消散,但她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葬送了自己的名声。
古代的世家,后院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站在一旁的姨娘们没有一个敢说话,垂着脑袋,似乎是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会惹怒赵雅娴一般。
“散了吧。”赵雅娴在玉兰的搀扶下,疲惫地站起身来,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陆绾宁,她顿了顿,走到了她的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道:“陆绾宁,这次算你好运,不过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陆绾宁有些心累。
在现代的时候,她一心扑在梨膏糖的传承上面,与人之间的社交少之又少,大抵是她师父将她保护得太好的缘故,除了梨膏糖,她无需担心任何事情,也因此二十好几的人几乎没有体验过社会的险恶,更别提感受过人心的叵测了。
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性格单纯的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相反,她有的时候只是懒得计较一些无所谓的得失罢了。
面对赵雅娴的挑衅,陆绾宁显得尤为镇定,她点了点头,偏头看向赵雅娴,“既然世子妃想玩,妾身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比赵雅娴要高一些,因此对上赵雅娴视线的时候,还微微低了头。
这让赵雅娴颇为不舒服,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主屋。
那些姨娘们随着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纷纷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陆绾宁没着急回去,她看着缩在人后,几乎想要隐形的萧怜,提步走了过去,在她的面前站定,露出一抹无害的笑意。
大抵是因为她是今天事件的主角,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好奇的视线在她和萧怜之间打转。
“你要干什么?”萧怜警惕地看着陆绾宁,神情紧绷,一脸戒备。
从陆绾宁和小厮的对话中,她就已经确定昨晚上陆绾宁根本没有被迷药迷晕。
但她昨晚上回去以后,却还因为完成了赵雅娴给她的任务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即便是赵雅娴的棋子,也可以在这件事情中将自己摘干净。
没成想,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像是一场笑话。
“我只是想谢谢姐姐,昨晚上的酒很好喝。”陆绾宁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牵住萧怜的手,见她要挣脱,微微用了些力,“若是以后姐姐还有好酒,可别忘了与妹妹同饮。”
言罢,她松开了萧怜的手,转身离开。
毕竟,她是个颇为守规矩的人,如今还要赶着回去继续受世子妃的罚呢。
而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萧怜,则成了众人了解昨晚始末的又一关键人物。
但萧怜又怎会说?
只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陆绾宁的三言两语,便让她们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萧怜是赵雅娴的人。
三姨娘见自己和萧怜挨得极近,连忙退后几步,“妹妹,你有好酒,也不知道叫上姐妹几个?看来是没将咱们当真姐妹了。”
说着,三姨娘兀自叹了口气,“也罢,往后妹妹可别时常来找我了,毕竟我可没福气继续与妹妹为好友。”
萧怜脸色煞白,看着一个个姨娘摇着头离开雅娴院,对她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知何时,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赵雅娴的屋子门前,大着胆子敲了敲。
玉兰给她开了门。
萧怜连忙走进去,跪在赵雅娴的跟前,语速极快,“世子妃,往后我就是您的人了,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求您在世子府中罩着我。”
赵雅娴恍若未闻,闭眸不语。
萧怜咬了咬牙,拿起桌边早就放着的匕首,一狠心,在自己的手腕处划了道口子。
鲜血一股股涌出,她顾不得疼,赶紧用碗接着。
“够了。”
就在萧怜的意识逐渐涣散之前,赵雅娴出了声,玉兰拿了纱布给她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起来,随后,将萧怜手中的碗拿了出去。
赵雅娴俯身,抬手捏住萧怜的下颔,看着她失了血色的脸,心情顿感愉悦,“萧怜,你能给本妃做什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的蠢货,也就只有身上的血可以为本妃所用了。”
“是。”
萧怜苦笑,寻思着自己如今的样子,大抵像是个狼狈不堪,又被人人厌恶的恶犬。
“行了,你回去吧。”赵雅娴侧躺在了美人榻上,冲她挥了挥手。
......
陆绾宁刚踏入自己的院子,回身便看到守在自己院子外面的人比昨日多了不止一倍。
陆绾宁:......
小竹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凑近陆绾宁喃喃道:“姨娘,如今别说是男的了,怕是连只虫子想要飞进来,都要经过这十几双眼睛。”
陆绾宁被她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她进了小厨房。
小竹连忙跟了上去,见她又在捣鼓药材,有些疑惑,“姨娘,这些日子您怕是都不能出去了,再做这些也卖不了啊。”
“谁说做了就一定是要拿去卖钱的?”陆绾宁抬头看向她,见她虽然这般说着,但手脚动作一点也不慢,按着她上次说的,将药材按量取出,分为几小份。
陆绾宁赞赏地点了点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没等她细想到底合不合适,就已经问出了口,“小竹,你想学梨膏糖的做法吗?”
小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姨娘若是肯教奴婢,奴婢自然是愿意学的。”
她搓了搓手,有些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见陆绾宁不说话,她又生出了几分忐忑,寻思着莫不是陆绾宁反悔了?
不料下一刻,陆绾宁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指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药材,说道:“你若是真的想学,第一步就是要了解梨膏糖所需要的药材以及这些药材的功效。”
她说得颇为详细,偶尔见小竹露出迷茫的神色,还会不厌其烦地再讲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用心地教人。
从白天到太阳落了山,又到月亮高高挂起,两个人在小厨房中带了一整天。
“梨膏糖的做法说难不难,但是一定要细心谨慎,除了我教你的这些,你一定还要在自己做的时候慢慢去领悟和反思,不然你做出来的梨膏糖,只会是简单的复刻品。”陆绾宁摸了摸小竹的脑袋,“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我再具体教你怎么做。”
她见小竹还盯着那些药材在发呆,便直接将人推出了小厨房,推进了屋子里,温声细语地嘱咐:“学东西一天是不够的,得慢慢来。”
陆绾宁见小竹呆愣的模样,生怕她还沉浸在白天的学习中,替她关上房门前,又不放心地说了句:“好好休息,今天可不准再想关于梨膏糖的事情了。”
小竹拉住了她的袖子,眼眶红红的,“姨娘,您待奴婢真好,奴婢以前听人说起,学堂里的先生们,才不会手把手一点点地教学生,大多都是讲过一遍后就让学生自己学了,也鲜少真的会去管学生是否能学会。”
她打小就是奴籍出生,却羡慕着世家公子小姐或者平民百姓家的孩儿们能去上学堂,这是她这辈子都没办法踏入的地方。
而如今,却有一个人愿意教她,让她怎能不感动。
陆绾宁愣了愣,从今天教小竹的过程中,她便发现小竹真的很聪明,但是这世道并不会因为你的聪明,而让你有超越旁人的机会,仅仅是因为出身不好。
但是,无法选择的出身,就该让那些有潜能的人一辈子做个下等人吗?
陆绾宁叹了口气,她没办法改变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她只能尽力改变她身边人的宿命。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陆绾宁的唇角弯了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笑意,“你若是真感谢我,就好好学,以后用这手艺去帮更多的人。”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陆绾宁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到床榻上刚闭上眼睛,她猛然想起昨晚上在梦里被她忘记的事情。
白玉镯子!
她连忙从外衫的袖袋中取出,拿在手中犹豫不决,是戴还是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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