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宁被吓得一个机灵,寻思着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怎的屋子里还能进了贼?
瞧小竹的神色,还是个她不认识的贼。
稳了稳心神,陆绾宁折回了小厨房,站在门口的位置,便能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那道身影,很熟悉又很陌生,她几乎想要惊喜地喊出那个名字,但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宋公子。”
她语气平平,但即便只是一个称呼,却让里面的男人惊住了,他回身,诧异地望着陆绾宁:“你怎知是我?”
这一点,陆绾宁方才喊他的时候倒是没想过要怎么解释。
莫不是要说,我与你共事多年,在这个莫须有的时空相遇后更是觉得亲切,因此对你念念不忘?
诚然,这是她的心里话。
但陆绾宁没那么虎。
“宋公子,我这院子偏僻,大概没多少人愿意来做客,你是头一个。”她随意搪塞了过去,又对已经傻眼的小竹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吧,别让人进来。”
小竹有很多的疑问,担忧地看了眼陆绾宁后,又略带警惕地看了眼宋迎,她总觉得这男人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小婢女,大概对我有点误会。”宋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锅子里翻滚着的糖浆上,语气中带了些笑意。
陆绾宁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毕竟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未经允许偷溜进我一个女子的院子里,她怎会不对你有所防备?”
她见宋迎瞧着那糖浆出神,微微抬了抬下巴,问他:“可是想到了什么?”
宋迎摇了摇头,“这糖浆好神奇,我自己在家中也做过,但并没有如此浓稠。”
他起身,拿起锅铲在锅中转了转,“而且,有的时候气味上甜得发腻,或是毫无味道,你是如何将这糖浆调得如此香甜的?”
“配比很重要,这味道如何,与糖有很大关系,但并非全然是糖的问题,所有的材料该放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当然,当你真正的熟悉以后,你可以做适当的微调,包括制糖的原材料。”
若是要说起关于梨膏糖的制作,陆绾宁能说很久,但她隐约知道如今的宋迎和现代宋迎的关系,便不打算将自己的那一套全都告诉她。
并非是她自私,而是宋迎本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模式,即便是其中多少有问题,但也不应该被全盘否认,然后从头开始,这对于宋迎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我知道你最近在教那个小丫头学制糖,不如你多收个徒弟?”宋迎还是不死心,目光炯炯地看着陆绾宁,带着强烈的期待和渴望。
陆绾宁摇头,“第一,你总是这样进出我的院子于理不合,况且也不方便,第二,你有底子,我只能对你的制糖手法提些建议,如此,也称不上收徒。”
“不过......”
陆绾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宋迎疑惑地望着她,总觉得她的眼神过于不怀好意了,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在思考自己如今直接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你若是能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多提点你一点。”
陆绾宁得承认,她多少有点强迫人的意思。
“什么忙?”宋迎蹙眉,往后退的步子更大了些。
“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陆绾宁摆了摆手,“我在京都开了家铺子,就是卖梨膏糖的,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我一起打理打理?”
见宋迎蹙眉不语,陆绾宁又下了一剂猛药,“那些梨膏糖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在帮忙打理的过程中,经常接触,凭着你的底子和资质,即便我不教你,你也能自己从那些梨膏糖中摸索些东西出来。”
宋迎心动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答应你。”
陆绾宁没想到宋迎这么爽快,下一轮洗脑的话都已经在脑子里成了形,如今硬生生被掐断了,她伸出手,见宋迎不解,便直接弯身握住了他的右手,“合作愉快!”
......
沈鹤竹的接风宴,世子府所有的姨娘都到了场。
小竹原本给陆绾宁挑了套桃粉色的衣裙,但被陆绾宁以太好看为由拒绝了。
最终,她只穿了套素雅的衣裙,头上别了只簪子,虽然看着简单,但她本就生得好看,那些再华丽的饰品,也仅仅只是起了点缀的作用。
“世子,这些日子在外辛苦了,臣妾敬您一杯。”赵雅娴坐在沈鹤竹的身边,替他斟满了酒,又拿着自己的酒杯凑到他的面前。
多日不见,赵雅娴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红润的血色,但却依旧隐隐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陆绾宁毕竟学过些皮毛,自然能知道如今的赵雅娴只怕好的是表面,坏的是内里。
沈鹤竹没什么胃口,别过了脸。
赵雅娴觉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意险些挂不住,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杯子收了回来,轻咳一声,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沈鹤竹跟着沈耀风在外巡视,处理公务整整一月有余,人着实消瘦了不少,但看着似乎也稳重了些。
“世子,妾身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萧怜站起身来,高高举起酒杯,笑容晏晏地望着主座沈鹤竹,静静等着他举起酒杯。
沈鹤竹没有喝赵雅娴递过去的酒,赵雅娴本就心生不满,此刻见萧怜出了头,明摆着就是要打她的脸,她如何能不气?
但沈鹤竹依旧毫无回应的样子,让她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意,“五姨娘,快些坐下来吧,没看到世子今儿不想喝酒吗?”
她和萧怜之间的事情很微妙,虽然萧怜求她的庇佑,愿意为她做事,但实实在在的事情却是没做几件,若是换了旁人,赵雅娴早就动手除掉了,但是萧怜不一样,这是沈鹤竹亲自吩咐过不准动的人。
赵雅娴不知道原因,却将所有的原因都归结为了沈鹤竹对萧怜有一丝的兴趣。
“本世子今日与太子一同回城,这本就没有告知任何人,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沈鹤竹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自己的脾气。
底下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一向对赵雅娴颇为不错的世子,会当众朝她发难。
陆绾宁夹菜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有了一丝兴味。
日子太过无趣,若是有些乐子看看,她自然没有不好好欣赏的道理。
“臣妾只是偶然间得知的......”赵雅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缩着脑袋一脸惶恐,笑意早就被委屈替代,看起来好不可怜。
但底下却没有一个女人同情她。
“偶然?”沈鹤竹冷笑,“究竟是偶然,还是将军府盯着本世子的眼线,早早给你递了消息,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鹤竹有些头疼。
原本今日他和沈耀风一起回京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想要将他们得到的密信亲自带回宫中交给皇帝,但谁成想,赵雅娴大张旗鼓地就冲到了他在的茶馆,一头扑进他的怀中,说自己想他了。
那时候沈鹤竹都是懵的。
赵雅娴能够那么精准地找到他,身后没有人一直盯着他根本不可能。
原本沈鹤竹并没有将眼线这事儿当回事儿,毕竟将军府的人向来忠诚,他即便是有防备,但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的身边没有几个眼线呢?
可是,他的容忍不包括赵雅娴的愚蠢。
如今,整个京都上下,哪个不知道他沈鹤竹回来了?光一个下午,递到白木跟前的,都是那些公子哥邀他出去喝酒的不正经帖子。
赵雅娴咬着下唇,脸色泛白,“臣妾不是故意的......”
“赵雅娴,你真的够了。”沈鹤竹铁青着脸色,拂袖离开。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她们今儿算是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心里寻思着往后对赵雅娴的态度是不是不必那么忌惮了。
毕竟如今的沈鹤竹,可对她相当厌恶了。
陆绾宁一口一口地饮着酒,倒不是有什么心事需要借酒消愁,只是因为她觉得这酒的味道着实不错。
在现代的时候,因为有师父看着,她几乎没有碰过酒,每日喝的都是白开水或者泡的茶,偶尔实在是腻了,才会喝一瓶饮料。
这是她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喝酒,喝着喝着,酒樽中的酒就见了底。
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陆绾宁觉得有些头晕,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赵雅娴身上的时候,她先一步离了席,走到外边吹了会儿风。
晚上的风有些凉,她抱紧了自己,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因着喝了不少酒,陆绾宁的神思没那么清明,思绪回到了现代,她突然很想自己的师父,想那些共事的同门。
漆黑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微弱的星光弥散在茫茫的黑夜中,成了月亮的陪衬。
陆绾宁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很想哭,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间,残余不多的清醒让她小声抽噎着,生怕被来往的丫鬟小厮发现端倪。
“师父,我好想您。”她喃喃低语,手指用力攥着自己的袖子,这一刻的她,无助又彷徨。
她向来习惯了温室里的生活,不需要考虑除了梨膏糖以外的太多事情,可是现在,孤身一人的滋味实在太难受,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撑多久。
说她懦弱也好,无能也罢,她本就不是什么坚强无畏的女强人。
“谁是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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