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露出尴尬的神情,垂着脑袋不敢看李大壮,连着呼吸都放轻了些许,似乎以为如此就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李大壮也不是傻子,宋迎在这隔间里面待了一整天,是在做什么他自然晓得,但是这味道,也忒难闻了。
他悄悄瞅了眼宋迎的神色,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平日里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连个女人的心情都懒得猜,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男人想要上进的心。
想要安慰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大壮求助地看向陆绾宁,但陆绾宁却别过了头,嘴唇紧抿,状似一脸严肃,实则是想笑又不敢笑。
李大壮给她的反差感实在太大了,如今再说他是个混混,是个京都恶霸,估摸着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了。
“诶哟,大兄弟,真的不好意思,我这......我这嘴就这样,你别生气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咱俩还是好兄弟!”李大壮“嘿嘿”笑着,自己都怪不好意思的。
“无妨。”宋迎轻咳一声,看向陆绾宁,眼神中带着仓惶和无措,似是才从李大壮夸张的神情中察觉出不妥,“姑娘,不如您先去外头歇歇吧,我将这里打扫一下。”
不然,这味道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陆绾宁点头,顺着他的意思走了出去。
外头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陆绾宁眯了眯眼,总算是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
跟在她后头出来的李大壮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见四下无人,小声和她说:“姑娘,我总觉得这宋公子不靠谱,你说他会制糖,这玩意儿......”
他一脸的憋屈,良久才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这臭味哪里是制糖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糖铺是在做毒药呢。”
也不怪他会如此想,毕竟经过这些日子,他对这梨膏糖也有了不少的了解,因此,宋迎此番的失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莫急,人一开始都会失败,就像之后你若是开始真正接触制作梨膏糖一样,也会因为把握不好而失败,所以,这没什么。”
陆绾宁看得很开,人生在世,若事事都是一次成功,这世道岂不是乱了套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了。”她折身回了隔间,见宋迎还在打扫,便让小竹与他一起先将那一锅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扔了,自己则是开始重新处理药材。
梨膏糖的配方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既然有止咳润肺、美容养颜等等的功效,自然是因为其中包含的各种药材还有梨子本身的效果。
杨难瑞久咳未愈,伤了肺,用寻常方法做出来的梨膏糖对他的作用不大,因此在制作的过程中,要加大某些药材的剂量,起到快速止咳、润肺养肺的作用。
宋迎和小竹一边打扫一边还关注着陆绾宁对食材的处理,见她手法极快皆是一脸的惊讶。
虽然小竹在府中见过好几次,但是这一次陆绾宁的做法显然和之前都不一样。
宋迎是头一次见,但当他看到陆绾宁也是与他记忆中一般随手抓取药材,并未严格控制药材的份量后,颇为不解,随口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姑娘,你就不怕随手抓的药材,会不准吗?若是哪个药材多了,哪个药材少了,对于梨膏糖最后的功效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这并非是一件小事,陆绾宁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做这梨膏糖年数多了,有的时候不需要称份量,就能感觉出来它的多少。”这一点陆绾宁并非吹嘘,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没少制糖,对药材的把控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小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可是姑娘,之前在尚书府也没见你做过梨膏糖啊?”
陆绾宁:“......”
大意了,忘记这里有个相伴多年的丫鬟了。
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对宋迎招了招手,“宋公子,这里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宋迎一喜,但走到陆绾宁身边的时候还是生了怯。
“宋公子,我等等就要回去了,你负责帮我看好这火候,需要熬制两日的时间,等到两日后我自然会来取,别让它熬糊了就行。”
陆绾宁没多高的要求,毕竟对于宋迎方才的行为,她也不敢有过多的奢望。
宋迎连连点头,果真待在锅子前一动不动。
陆绾宁刚要离开,回身见他如雕塑般的杵在那里,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宋公子,别紧张,只要隔段时间看看就好了。”
生怕宋迎太紧张,她又添了一句,“一般来说,是不会糊的。”
......
回到世子府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绾宁和小竹刚到院子的门口,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树下的白木。
两人对视一眼,陆绾宁走上前去,“白侍卫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和沈鹤竹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吗?
“世子回府后便来找您了,但见您不在院子了,就让属下在这里等您回来。”白木蹙了蹙眉,似是在责备陆绾宁的晚归,“七姨娘,这个点儿已经不早了,您若是以后出府,还需要早些回来才是。”
陆绾宁诚恳点头。
今日若不是想起要熬制梨膏糖浆,她回来的大概还能早一些。
但想到白木方才的话,她有些迟疑地问了句:“世子歇下了吗?可要我过去?”
白木摇了摇头,“明日宫中有宴会,世子让属下通知您一声,让您一道过去。”
陆绾宁诧异,“可我只是个妾室,这宫中的宴会,理应是世子妃作陪才对。”
“可您曾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女,但这条身份,足以陪同世子进宫。”白木见陆绾宁依旧不解,他想了想,难得多嘴一句,“难道七姨娘就不想知道,为何自己嫡女的身份,却只能区区做个妾室吗?依着您的身份,不论嫁给哪个权贵之家,就该是当家主母才是。”
这一点,陆绾宁也曾疑惑过,但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已经释然了,妾室就妾室吧,总归比无处可去或是死在尚书府的那一场屠杀中要来得好。
但白木显然是知道些隐情的,能给她这么一条提示,说明只有进宫,或许才能解开这个谜团,她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多谢白侍卫。”
回了院子,小竹有些不放心,担忧地望着一脸镇定的陆绾宁,“姨娘,您明日真的要进宫吗?”
她仍然记得那日陆绾宁进宫以后的经历,虽然她只是个丫鬟,但私心里,她仍然不希望陆绾宁再踏足那个擅长以权压人的地方。
“去或者不去,早有人给我做了决定。”陆绾宁笑了笑,“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沈鹤竹既然让我跟着他去,自然也有他的想法,或许,尚书府嫡女的身份是他最后考虑的一个因素。”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陆绾宁也不懂,但她总觉得,沈鹤竹这一遭,是想要利用她做成某种事。
而这种预感,在第二日的马车上得到了验证。
“上回你给赵雅娴看病的时候,曾说你手中有种糖可以止咳?”沈鹤竹没和陆绾宁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陆绾宁点头,“那是梨膏糖。”
“哦。”沈鹤竹沉默了下来,见陆绾宁半晌也没有接下他的话题问他原由,只好烦躁地吸了口气,继续问:“那你如今身上可带了些?”
“带了。”陆绾宁主打一个他问什么,她答什么,多余的也不多打听。
这种感觉让沈鹤竹很不爽,头一回见到不喜欢多问的女人。
他不满地蹙了蹙眉,“今日的宴会是皇上临时起意办的,算是个家宴,说是大家许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用过膳了。”
沈鹤竹的话,算是给陆绾宁交了底,今日宴会上的人都是皇室的人,不是皇子便是世子,但是据她所知,整个京都城就沈鹤竹一位世子。
物以稀为贵,人也亦然。沈鹤竹作为皇帝唯一的亲侄子,那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即便如今在众人眼中长歪了些,但不妨碍他的那些哥哥们对他格外的关照,就例如太子,有什么好事不带着自家弟弟,也得带着这位堂弟。
也因此,京都城人人皆知,惹谁都不能惹世子,嫁谁都不如嫁世子。
“既然如此,那您更是应该带着世子妃去。”即便赵雅娴如今被沈鹤竹关在地牢里,但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沈鹤竹不降她的位分,不给她休书,她便还是那个众人眼中与世子恩爱的世子妃。
如今这宴会,跟在沈鹤竹身边的不是赵雅娴,而是她陆绾宁,这任谁看了都会说闲话。
诚然,她对所谓的流言蜚语并不在意,但是是人都要爱惜自己的羽毛,如今的闲言碎语或许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但是往后呢?若是有一日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她曾破坏世子与世子妃的感情,是否会又一次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绾宁虽然觉着自己过早焦虑毫无意义,但是沈鹤竹今日的所作所为,却将她毫不留情地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他又是想做什么?
她并不觉得沈鹤竹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相反,有些人的狠是藏在温柔的表象下的。
“那你不妨猜猜,为何今日本世子会带你去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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