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伪浓情碧壶锁捆裙臣，实堪伤玉势流红王孙。（三十一）“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

诉衷情的东偏殿。

辜青林就病恹恹躺在床上，他见殿下来了，却也没动身，就那样心如死灰地躺着，望着床顶处的床纱。殿下坐到他身边时，含了许久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

他的事情，唐王听时毫说了一些，但时毫觉得自己在这时候不方便在场，并未随着进来。院子里的汤药熬煮好了，他看殿下还有得话要和青林说，便先行回房坐浴了。

浴桶的热汤里面有浓浓的药味。

菟丝子、淫羊藿、鹿茸。她知道自己不喜欢气味不好，又加了些香药进去。

时毫原本浓密的秀发，这些日子也煎熬得发枯。水汽氤氲，他只有薄薄的肩膀露在水面之上。热腾腾的水汽把他的脖颈和肩膀都蒙上了一层水珠。水珠点点滑落，他的肤色也逐渐白皙柔嫩。

他看着琥珀色的药汤，用掌心聚起来一捧水，又倾斜掌心，将水倒下，水发出了淅淅沥沥的声响。

斯砚用茉莉水给他梳理着头发，又加了些玫瑰香油，想把干枯的头发梳出来从前的样子。

“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时毫清清冷冷的声音，自言自语地吟诵着。

斯砚没听清，“什么？夫人？”

“没什么。这药汤，自然是她废了心思的。是恩宠，也是···若是不调养好自己的身子，也就不能服侍她了。早就在史书里看过，当年武皇的男宠，每天在宫门外炫耀自己仪容俊美、鸯物硕大。”

斯砚按着他的头发的手恍若怔住了，又看了看门外。

“只有恢复了从前的身子，我才能继续伺候她，继续得宠。这样在后府里，才有一点点的价值。是不是我没了这个东西，她也就不会来了。”

“夫人，您真是因为小产糊涂了。现在，殿下心里怜悯您刚刚试了孩子，百般迁就您。可您若是一直这样感伤，那···”

“那她也会冷落我是吗？把我打入冷苑是吗？鹿苑和冷苑都修好了，鹿苑打发了她不喜欢的男人去服役。冷苑，也可以存放那些失宠的男人了是吗？”

“夫人！”

门开了，她走了进来。

斯砚慌忙问候着，“殿下！”

唐王甩甩手，叫他下去。

时毫在浴桶里面，披散着湿哒哒的头发，转过身来。可他羞于起身···

她走近了，伸出手，用指背摸了摸他的脸颊，“总算有了些血色。这方子，你用得可好？”

他的自尊心那么强，本不喜欢被她这样当小倌儿调戏，可他抬眼便看见了她额发间的血色疤痕，方才人多，他不能接近她。现在室内只有她们两个人，他忘记了那点子羞耻心，从浴桶里面站了起来，轻轻捧着她的脸儿细细地看那伤口，“别动。”

他看着，眉头也皱起来，似是担心急了。

衍望不在意疤痕，她笑笑，“这伤口不深，只是树枝划伤的而已，我人并没有摔着。何况这疤痕藏在鬓发间，以后好了，也看不见。”

他**着上半身，站在水面之上，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

“可看着好生骇人。是谁害的你，可要小心。”

衍望看他担心自己，倒是很高兴，两只手把他的手拿下来，就那样牵着。

“是郭御医说，伤口不深，不必包扎，还说不包扎其实好得更快些。我看还是包上得好，露出来净惹得你心惊。”

时毫看她逗自己的样子，就知道她没事了，忽然才发现自己没着寸缕的样子很是羞人。

衍望不顾他身上有水珠，一把把他抱住，目光灼灼看了他羞怯的样子一会，又低头亲了亲他。

“你可好了？什么时候来陪我？”

他近切切抬头看着她，又咬了咬嘴唇，“我陪你才好？我若不能陪你了，那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衍望被他不安的心理逗笑，“怎会？岑夫子博学多思，白某意欲讨教问询，却不知道夫子可看得上白某人？可愿意赐教啊？”

时毫也被她逗笑了，她搂着他的腰的手便使了使劲，又要亲他，他却轻轻推了推，“诶——还、还不行呢。”

他以为她要···可他自知，虽现下有了些反应，但和他有孕之前还是不能比的。他怕···他心里也怕她觉得自己不太行，就会失望了···

衍望这些日子没召幸别人，自然也就没吃凉药。她以为时毫是因为孩子灰心丧气，有时候也在想要不要再给他一个孩子，也许他就会变会开朗的样子。她刚想就此时···却被他推了一推。

“青林那···我也并未过问···只是他人在我房里，我总要保住他性命才是。终究你是他的妻主，他现下许是被母家欺负了，解铃换需系铃人，你···”

“我已然劝好他了，他答应我，不会再做傻事了。真是我该谢你，你拖着身子，本就不好，还要帮我照拂他。旁的事情，我会去解决的。只是，以后你也别再委屈自己了，我也是你的妻主，自然也会为你出头。”

“你在外头的事情多，我一个夫道人家，还要缠着你不成？”

她扶着时毫重新坐回浴桶里面，亲手给他梳着头发。

“现下，自从阴阳转胎丸被皇帝批准，男人能生孩子了。拐子拐卖适龄男孩的事情就更多了。我去打听过了，她们常常搜刮妙龄男儿，统统卖到大山里面，有些靠山吃山的女人，娶不到男人生孩子，就从拐子手里买。这些拐子，很会隐藏踪迹。很少会去拐官宦人家的儿子，只去乡间地头，拐那些家里没有背景的人的孩子。还有的，家里欠了赌债，就把儿子卖给拐子。虽然也有把孩子卖到乐坊、戏班子、伎院的，可那些卖了之后也是要登记户口的，也是签了契的，年份到了，自然也有解约的时候，官府也能统计人数，保证有足量的男儿能生育，江山才能代代繁衍。何况，那些家庭，不真的孩子被拐卖去了哪里，各个都像疯了一样。出了这种事情，皇帝姐姐愁，我也气得很，终究，我要亲自走一遭。”

时毫没有和她见外，任由她给自己梳头淋水，“你去，也是尽职责，只是你几次三番出事情，我心里实在害怕。”

“这次，我易容去。不会被发现的。我打算好了，潜伏一阵子，实际成熟，确认好了她们的行踪，拿着虎符去府衙领了人马，一举拿下拐子们。一般的官兵，怕被拐子打点好了，或者拐子拐的是别的地方的人口，她们怎么会着急呢！当地地势复杂，我要亲自去。放心不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