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南柯非梦蚁穴蛀王府，巫萨为媒祺王承旗鼓。（十）

且说老秦觉得被男人这样丢了面子，便生了大气，将翩仟狠狠训了一顿，送回了窑子里去。翩仟委屈得大哭，又跪下百般哀求秦娘宽恕。可女人在妗妹们前没面子是大事。老秦的心意如何都不愿转圜，之后便不再宠幸他。

那正夫周鸯却似来了精神一样，找了几个家丁去警告那个小窑子，不许再生事，也不许节外生枝影响妻主的名誉。

喜上加喜，再诊脉时，大夫说他已然有孕一个月。这下子周鸯便更似飞上枝头一样。王怜儿经历了妻主流连花丛的事情，便更不敢多搅闹。一下子与周鸯好似一条心起来。平日里伺候他饮食起居，做尽了侍人孝敬正夫的样子。夫贤侍顺，秦府骤然成了表率。他还时不时给周鸯出主意，叫他找人去将妻主交给翩仟管理的小金库拿回来。

周鸯见妻主似乎忘了那个小倌儿，的确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可这档口，皇上的圣旨下了来。封秦江雪为左金吾卫上将军，从二品。位大将军上，掌宫中、京城巡警。秦府张灯结彩，来恭贺双喜临门的客人不少。周鸯心里欢喜，又打点上下待客，清点礼品，受人敬贺，忙碌得不停。

周鸯身子还没变重，但之前受了凉，胎像不稳。王怜儿便将许多活计接了手。凡人见不到周鸯的，见一见王怜儿也是沾了喜气。贵客见到王怜儿敬心服侍周鸯，更赞誉秦江雪将后府治理得好。

周鸯的爹爹得了脸，后府宴会时，心里便觉压人一头，看得韩容素十分不顺眼。韩容素回了宋府，便对宋玉和女婿夫们耳提面命，看看秦府的江雪，又是得了官职，得了兵权，还有了孩子。

绿袖虽然也有了孩子，终究是个二房而已。哪里有嫡出的孩子尊贵。

一面提着礼，去求唐王为女儿请官。一面又催着宋玉与萧则造人。

在秦家大爹二爹那，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之前秦江霁闹出来的事情，给秦府丢尽了脸面。这回靠着江雪，总算是长了长脸面。江雪将来是要给唐王做副帅的。唐王一上来就给江雪请了个从二品的官，足够说明将来唐王手中的兵权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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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照理，去给徐从霜求了情。谁知，在她求情之后，显王的求情文疏也到了。她的正夫是徐家人，又怎么不会也随着求情呢。

徐扶楹见这几日颇得恩宠，枕簟情浓，便求着唐王，要哥哥入后府照料自己的身子。他这样，分明是主动和唐主儿表明，他绝对不会吃哥哥的醋。唐主儿要哥哥如何，他都会顺从，哪怕要哥哥和自己一起侍奉都定然遵从的。

唐王知道，徐寰尘那一支，失去了徐连芝，已经是元气大伤。徐连芝就算是不死，也会是个发配宁古塔的结局。徐家不如从前是定然的了。皇姐便不会在意自己娶两个徐家人。

她应允了扶楹的请求。

可真的在惜分钗里见到寰尘，看见他跪下来求自己为他的庶姐徐连芝求情。只求留姐姐一命，他如何都甘愿，莫说以身相许，便是和后府里旁的夫侍们，一起在八角斋侍奉都愿意。

唐王自从看到了宁国男儿嫁人后命不由己的结局，便一直惦念着寰尘。幼年青梅竹马之情，就算不能与儿女情长不同，也是她心头一直的挂牵。可她只想一直护着寰尘，不叫旁的女人欺负他，真的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跪着解开衣衫，心里却不是滋味。

“九儿，不、殿下，殿下求您，郭御医说我的身子有愈合的迹象，我一定会好好调养，为您生女育儿。求您，在皇上面前美言，莫使寰尘的母亲，老无所依。若是姐姐不在了，那娘亲老了要靠谁呢！”

他的双眼盛满了泪水。眼周红艳艳。

唐王看见幼年时的友人这般为母亲和庶姐求情，她心里一点想占有他的想法都无了。她伸手将他的衣裳合拢。寰尘见她不来施恩，眼神里布满了无措。

“你的母亲，想替你的庶姐顶罪，可这件事被皇姐知道了。证据无法更改，经此一事，皇姐反而发怒，更说要严惩。蔺紫安大人想与你母亲解除婚事，叫二人和离，免得你姐夫守寡。”

这些话语像天雷一样锤在了寰尘心口。他怔然瘫软坐在地上。扶楹见状，连忙去要将他扶起。可寰尘伤心，只一味地坐在地上哭。哭着哭着，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哭。

“芸儿，把你主子扶起来。地上凉，别冻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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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早朝都因为这桩案子争论不休，时而有新的证据、受害人出现。朝廷分成了两派。唐王故意去问候韩少赟大人，想借她的手去参奏徐家。她自己表面上不便说。她一点都不怕徐家失势。徐家的盘没了，正好叫林辞绣去瓜分。

韩少赟满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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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九儿之前，仁傧韩容岱经常私下慨叹，别人的孩子养不熟。他与梁王面和心不和。为了成就先帝的志愿，他付出了一切。可梁王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

宫人都说，九儿像仁傧与承天皇帝的孩子。

九儿幼时虽然与太和长得像，眼神却不一样，多了些悲天悯人的仁爱。

他将自己的虎符给了唐王，那是先帝留给唐王的。一直保存在他那里。韩家的许多人都惦记着这件虎符，可他对先帝有臣子心，对唐王又有私心。他失去了这件虎符，也失去了自己最后的倚靠。这件事，连韩家人他都一并隐瞒着。

太和将不再敌视他，戒备他。这份戒备，会随着虎符转移。

比起失去倚靠的畏惧，明仁太后更多的，是对唐王的希冀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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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消息一桩又一桩地传到后府里。徐寰尘没能伺候上唐王，但他知道唐王一直在为姐姐求情。心里也宽慰不少。

无论如何，弟弟他总还是怀着唐王的孩子的。不论女儿还是儿子，唐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太后和唐王总还是期待重视的。

他每日早起，便擦干了眼泪，梳洗妆容，去照顾弟弟扶楹的胎。这个孩子是徐家的希望。显王的王夫徐还渠虽然为显王生下了长女，可显王唯有兵权战功，在除了兵部之外的五部都说不上话。不专业就带来了没有话语权。

惜分钗的主殿门口没有小厮守夜，徐寰尘倒是有些奇怪。儿时他和弟弟常常睡在一张卧榻上。那时候他常常夜半无人时偷偷和弟弟说，他喜欢一个在演佛堂认识的小姐儿。小姐儿的那双杏眼分外好看。那时候的二人都不知道，那个小姐儿就是唐王殿下。

主殿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寰尘还没睡醒，便垫着脚静悄悄地走。饶过最后一扇屏风。却见到芸儿在床畔伺候着扶楹针灸。扶楹对着一张画卷，正忍着疼痛在左手手臂根处一个一个穴位扎着。手臂已然青紫不堪，甚至有血水从针眼处流出来。可见是扎了有些日子的。

“倾儿，你这是做什么？针灸怎么不唤医官儿来给你扎？”

这声音一下子将扶楹和芸儿吓了个半死。扶楹放在腿上的画卷也跟着吓掉了在地上。芸儿捂着嘴，生怕叫喊出来。连忙跑到了中堂处，将门在内里插了上。

寰尘不解，但心里觉得不对劲，他将画卷拾起来，定睛一看，明白了个大半。

“倾儿！你——！”

徐扶楹连忙下床跪在寰尘面前，攥住他的手不撒开。

“好哥哥！求你，千万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