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鳞片覆盖的巨大三角头探出崖壁,猩红蛇信从菱口伸出,蛇信顶端的分叉在空中左右扫荡,似是寻找猎物,水腥气霎时在崖顶弥漫开来。
殷温娇随法海走出密林看到的就是这幅妖异画面。
巨蛇身体隐没在崖壁下,昂首巡视崖顶,见到有人出现,比人大的铜黄蛇眼转向他们。
猛地被盯住,殷温娇浑身肌肉紧绷,顿觉毛骨悚然。
此时蛇身缓缓抬起,青色巨蛇显出全貌,粗壮蛇尾没入水中,搅动江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蛇颈挺立于江上,蛇头垂下望向崖顶两人。
法海将殷温娇护到身后,摘下项上的佛链。
巨蛇歪了歪头,“你是妖僧法海,那你就是殷温娇了。”
全身青鳞的巨蛇配上娇俏的声音,吓蒙的殷温娇立刻反应过来这条蛇妖可能是——
“小青?!”
法海念咒的动作一顿,手中的佛链没有投掷出去。
“咦~你知道我?”小青转而用密语与藏在暗处的白素贞道,“失策,原先是想装成抢夺佛子的妖精把人掳走,这下殷夫人认出了我,等见了许仙,她不会告诉他我们真身吧。”
白素贞同样诧异,“管不了那么多了,按计划缠住法海,等胡灵儿回来。”
三只妖精的计划很简单,小青现出原形引走法海,白素贞藏在暗处出其不意,胡灵儿趁机偷进金山寺,因着她曾在金山寺呆过,熟悉里面的布局,能找到长老室。
金山寺的三位长老是法海为数不多的软肋,只要掳走其中一位,就可以拿人先换了殷温娇,然后三只妖精围攻一个要保护凡人的和尚,想来要简单许多。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小青轻易见到法海和殷温娇,胡灵儿也来到了金山寺前。
金山寺沿山脊龙行而下,寺门幻视龙口吐息呐灵,胡灵儿踏入的脚步一顿,感觉与上回进寺的景象不同,至于说那里不同,她一时想不起来,这时从后山传来小青翻江倒海的声响。
想到她桶粗的腰身,绞杀猎物时的凶狠,够法海好好喝上一壶。
真是条好蛇!
胡灵儿在心中赞了一声,不由安稳自己道:现在法海由小青牵制,白素贞暗中相助,金山寺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按下那点不安,她隐去身形踏入寺庙寻找长老室。
走着,走着,忽地灵光一闪,胡灵儿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同了,金山寺寺门的吐息感太重了!
妖界有种幻术,吃人的妖怪化成原型俯卧在野路旁,他们会在夜间变化成一座野庙,庙口是妖的口,庙堂是妖的五脏六腑。
胡灵儿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一路走来见到的和尚不少,仔细看他们的双眼无神,木讷非常,与第一次入寺见到的僧人面貌形成两个极端。她找到角落里的僧人,显出身形,那僧人不仅不惊讶,还僵硬笑道:“阿弥陀佛。”
胡灵儿当即唤出灵鞭,鞭尾一闪,人头落地,竟不见鲜血喷涌,那人头还挂着笑,只是这回的笑有了冰冷弧度,一声冷嗤从人头口中发出。
“原来是你这条狐狸精,该杀!”
佛有千面,慈悲为怀是一面,怒目可怖亦是一面,寺庙乍然变作困妖的佛窟,目之所及,和尚纷纷化为石壁上的雕像,与失掉人头的和尚一般成为石头人。
法海用了幻影移位的障眼法,引了踏入金山寺的妖物进入的是佛窟。
以端坐高台的佛祖石像为中心向周围辐射佛光,胡灵儿以肘挡眼,佛光天生克制妖物,灼痛之感犹如烈火焚烧,持鞭的手在佛光烧灼下逐渐显出红色毛发,胡灵儿知道自己中计了,如今只能想办法冲出佛窟。
她抬首望向洞窟门,罩在门口一道屏障是捉妖天网。胡灵儿强忍痛意将妖力灌入灵鞭,挥鞭劈向洞门。
崖边,青白二蛇还不知崖顶之下,佛窟内困着胡灵儿,在她们密语的空挡,法海暗暗加了一层咒语,然后将视线蔑向殷温娇,“我也想知道,把自己是人常挂嘴边的人,如何认得蛇妖?”
一蛇一僧的追问顿时让殷温娇哑口无言,总不能说小时候她是看着白蛇传的故事长大的,而且殷温娇早就不再试图向法海解释,感觉杀死他,比让他相信她的话要简单。
但她这幅无言以对的样子再一次加深法海对她妖孽身份的坚信,“看来你在妖界交友甚广,她们都愿意为你以身犯险。”
她们一词一出,隐隐道出法海知晓了这里至少有两只妖精,只是不知他是否看穿了白蛇的存在。
这句话若是殷温娇仔细听便能听出其中的微妙,然而面对他暗讽的眼神,殷温娇始终保持沉默。
等在一旁的青蛇甩起尾巴打向江面,掀起一道水瀑布,如此大的动静引回两人的注意力。
青蛇不耐烦道:“废话忒多,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传闻中见妖就杀的和尚变得磨磨唧唧,名不副实之下巨蛇想他的法力或许同样不如传闻说的厉害。仿佛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道密音传来。
“小青,不可大意!”
话落,攻击眨眼将至,青蛇扭转蛇身躲开一掌,调头架起云雾飞向九重天,回头看时身后却没有法海追击的身影。
盖因他被殷温娇从背后紧紧抱住,“不要!”
青蛇的出现令殷温娇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许仙已经被她蝴蝶了,小青不能再遭遇不测。
然而,青蛇见法海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又回过头挑衅道,“妖僧,都说你法力无边竟然被美人轻易绊住脚,我看她绊住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心吧。”
“不会吧,不会吧,你心虚不回答,看来我说的是真的。”
小青再接再厉大声道,“我要去西天告诉佛祖,法海动凡心了,永远也成不了佛。”
不亏是白蛇传里牙尖嘴利的青蛇,天生的挑衅者,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殷温娇明显能感觉到法海的身体有瞬间紧绷。
她恨不能将青蛇的嘴巴缝上,“闭嘴!小青快走,法海会杀了你!”
“呵~”法海轻松拿开锁在腰间的手,推开殷温娇,对空中的青蛇道,“她说得对。”
身子被大力推开,殷温娇撞向树干,一时头晕眼花,等视线恢复清明抬眼看去,江面已炸开无数水花,一蛇一人已经斗的水雾弥漫,云雾翻腾。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为了观察战况,殷温娇跑向崖壁边缘,登上山石,视野里一青一金两道灵气相撞,肉眼根本追不上他们打斗的速度,但很明显青气是逃窜的那一条。
既然青蛇来了,那么白蛇呢?
她记得白蛇与青蛇一直都是双双出现,她们形影不离,可谓是白素贞一手将小青教导长大,双方名义上是姐妹,实际亦师亦友。
殷温娇环顾四周,凭借她的眼力当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时间越长,情势对小青越不利,而且打斗的动静已经引来金山寺的和尚,他们从前山而来需要经过密林到达崖边,可和尚们只是悄悄藏在水杉树后,一颗颗光头顶着阳光落在头顶的反光远远观望,不知是瞧见她呆在崖顶,还是人与巨蛇的战斗太过激烈,没有人上前,却是有人回头跑向金山寺,想来是报信去了。
金山寺还有如法海一般法力高强的人吗?
殷温娇未曾听说过,可万一呢,万一还有人实力高强,小青怕是危矣!
焦急的情绪逐渐吞噬理智,她的眼睛开始模糊,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明亮的夜晚,所有的场景开始清晰的回放,许仙被佛掌打飞时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法海赤眸深处恨不能咬向她颈动脉的蠢蠢欲动,那夜的怒火和恨意让她刻意忘了害怕,其实她很怕,怕得要死,怕她真的会死,怕别人因她而死。
从进入到西游的世界,莫名其妙的,那些与她不过有几面之缘的人因她而遭受本不该有的坎坷,甚至是失去性命,殷温娇总觉背后有一双大手推动着命运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滚滚向前,半点不由人。
无力感化作法海掐住她的牢笼,脖颈上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
这种超出她的控制,甚至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前赴后继地来救她的人和妖,让她的心始终压了石头,石头越加越多,她逐渐呼吸不上来。
明明都是一群书里的人,不曾相识,这样的拼命相助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望向从江河打上云层时隐时现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殷温娇想着跳下去,就这样从崖壁跳下去,他们一个要救她,一个舍不得她死,只要她从崖顶跳下去,就能阻止他们的打斗。
狂风呼啸,吹灭雨后放晴的阳光,崖壁下水流湍急,殷温娇捏住手中的玲珑铛,如果他们都没来得及救她,她可以躲进玲珑铛里。
半只脚悬空,殷温娇深吸口气,朝云层大声喊道,“住手!”
她的声音明明很小,法海依然听到了呼喊,本不在意的表情在听到她下一句时立刻推开巨蛇,调头回去。
“我要跳崖了!”
殷温娇大声说完,仔细观察云层之上,忽见一抹青影从云雾中坠落。
坠落途中,巨蛇化为人身停滞在半空,殷温娇不自觉拽住胸前衣襟,她受伤了吗?
空中,小青对手腕上的白玉镯道:“姐姐,你趁机偷袭他,我去救殷夫人。”
白玉镯是一条首尾衔接的白蛇,蛇鳞柔光一闪,白蛇滑动身体跃到空中幻化成人,此人正是白素贞。
“不行,别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照计划行事,走!”
“现在胡灵儿都没有消息,她肯定逃了。不行,今日我非要杀了这妖僧不可!”
小青抹去嘴角的血丝,身为妖性最重,修炼还未成的蛇妖,她向来有仇就报,在没有姐姐作依靠的时候,她是如此,有了千年修为的姐姐做依靠,她就更不能让自己憋屈了。
法海打她一掌,她要他千倍百倍还回来!
小青翻身停住下坠的姿势,提起青剑朝法海刺去。
白素贞拦截不住,手中显出雄黄宝剑,她追上小青,“你去救殷夫人,我来会一会法海!”
言罢,她急速向前追上法海,剑尖直指心脏,法海翻身拂袖以掌相接。
灵气相触的那一刻,法海诧异一瞬,此妖功力非凡,打开法眼,对面竟是一条千年白蛇妖,她手中持有的剑亦是仙家法宝。
法海闭目,降魔伏妖的咒语从他口中不断诵出,念得妖脑子痛,一阵接着一阵,痛感堆叠,白素贞收剑又出剑以山河将倾的气势劈向法海,剑气搅动空气波动扫荡向前,法海没有躲开,反而以佛链阻挡,接着他做了一个令妖意想不到的动作——解下袈裟。
小青见姐姐与法海斗得旗鼓相当,转身飞向殷温娇,途中一抹白色掠过,定睛一看是一块白色袈裟。
袈裟像一只展翅的白鸟飞向坠崖的殷温娇。
崖顶,殷温娇喊完话看到小青坠落,半只脚悬在空中威胁法海,好在法海知她说到做到,没有追击小青反而转身回来。
可是小青身边忽然出现一位白衣女子,殷温娇立即猜出那是白素贞。
方才想要是白蛇在就好了,等白蛇真的出现了,她不知该不该跳了。
跳,有白蛇拖住法海肯定来不及救她。
不跳,法海不会收手。
等她单腿站立的有些酸涩,打算换一只腿的时候,脚下山石突然震动,殷温娇身体支撑不住倒向一方——正是悬崖的方向。
“法海!”
殷温娇握住玲珑铛,努力不闭上眼睛,身体成自由落体的姿势急速向崖下掉落,等她看到法海的动作和小青赶来的姿势,她立刻藏好了玲珑铛。
袈裟比小青的速度快,一个滑翔,它接住殷温娇下坠的身体,甚至为了减缓冲击力,它载着人一同下落了一会,在等小青即将追上时,袈裟灵巧的避开她,载着人飞向法海。
高空飞翔带来的失重感让殷温娇躺在袈裟上不敢动,四周没有围栏,身下就是一层布料,柔软透光的纱织布料仿佛随时会裂开,眼看离云朵越来越近,不明状况的她小心翼翼翻了身,也只是趴在袈裟上,视线向下正好看到小青竟然挥剑斩向佛窟。
小青追着殷温娇的轨迹经过崖壁,佛窟在崖壁的位置如此显眼,小青余光瞥到佛窟内灵光闪烁,抬头见袈裟载着殷温娇很是安全,她转道落在佛窟台前。
整个崖壁又是一阵抖动,冲击力来源于佛窟内部,小青走近却被捉妖网挡住去路,她高喊一声,“谁在里面。”
胡灵儿遇到的佛光是金山寺历经几代由前人留下的舍利发出,佛力有限不足以支撑佛光持续,很快佛光暗淡,胡灵儿只是表面肌肤被灼伤,歇了口气她试探性的朝四面八方挥鞭终于找出捉妖网的弱点,正是佛窟顶。
有破绽就有机会出去,只要青白二蛇缠住法海,给她时间。
胡灵儿拿出各种符箓,全部轰向佛窟顶,集中打击一个地方,直到整座山体受到影响,发生震动,类似地震,这才震的殷温娇从崖顶坠落,同时也吸引了小青停驻。
听到小青的声音时,胡灵儿以为自己幻听了,立刻停止轰炸动作,捉妖网有消减声音的作用,虽不至于完全隔绝,但是也将声音减弱到双方仿佛离了很远。
胡灵儿没有坐以待毙走向洞口,见着小青她大笑出声,“法海呀,法海,你把我关到佛窟,却是没算到青白二蛇敢直接到你家门口挑衅。”
小青更是诧异,问她,“狐狸精,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她反应过来,捉妖网消减了声音,她立刻挥剑劈向佛窟。
轰隆隆,山体碎石崩裂,滚落砸入江水,激起阵阵水花。
趴在袈裟上的殷温娇,抬头看看前方斗得天昏地暗的一妖一人,应该是顾及不到她,她拍了拍袈裟,小声道:“你听得懂吗,我们下去佛窟看看。”
一直追在法海身后跑的袈裟猛地停住,殷温娇在惯性下差点被甩出去,幸好她一直紧紧抓着边沿,避免了再次体会到自由落体的刺激。
停住的袈裟顶端有一个袈裟环俗称辟邪环,辟邪环是用于系牢袈裟的环扣,它听懂了话般小人儿似的蹭了蹭她的脸,在殷温娇瞪大的眼睛下点了点头,然后改变方向飞向佛窟。
“速度慢些,慢些!”
它既然能听懂,殷温娇开始提出各种要求,它一一照做,殷温娇诧异之下毫不吝啬地夸它是个好宝贝,真厉害!把小东西哄得恨不能表演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飞,被殷温娇及时制止,接着又是一顿顺毛夸。
最终他们停在佛窟外,看到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胡灵儿。
出来散步前,佛窟里有这个人吗?
殷温娇乘坐袈裟停在外面,胡灵儿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杭州街道上,她有见过她的面貌自然是认识她的。
胡灵儿瞪大了眼睛,气沉丹田道,“小青,我们已经救下了殷夫人?那法海呢,是不是死了?”
殷温娇明显能听出这句话里的期待,小青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同样气沉丹田,“差点忘了,姐姐让我救殷夫人,既然她没事,我要去救姐姐,你等我一会。”
声音之大,震得人耳膜发疼,殷温娇捂住耳朵,看着小青提剑就走,留下里面的人跳脚,虽然听不到她说什么,殷温娇猜应该骂得很脏。
小青说走就走,气得胡灵儿骂骂咧咧,发誓事结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炖蛇羹,而且是当着青蛇面炖竹叶青!
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
胡灵儿将目光缓缓落在殷温娇身上,一双狐狸眼硬生生撑大成了狗狗眼,她道:“殷夫人,救我。”
没想到来救人的人反倒要被人救,胡灵儿丝毫不觉可耻,撒娇卖乖信手拈来,可惜殷温娇已经看穿她张牙舞爪的本性。
不过,的确得救。
殷温娇仰头望向天空,有了小青加入,法海明显失了游刃有余,若是再加入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妖精,大家齐心协力,是不是真的能杀了法海?
念头一旦起来疯长如杂草,殷温娇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是,该怎么救?
这样想着,殷温娇开口问了,对面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洞门,加上之前小青吼叫似的说话方式,她立刻明白了声音传达不进去。
说不行,写总可以吧。
殷温娇拍了拍袈裟,指了指佛窟台,袈裟降低高度将她放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漂浮在她身边,看她翻找石头,它也装模做样的翻起石头。
碎石是青蛇刚才劈门滚落的,她从里面找到一个锥形石,试了试正好一掌可握,她拿着石头在地上写下自己的问题。
一人一狐靠着字迹顺畅交流,殷温娇也知道了如何帮她。
捉妖网,网住的妖从内里破开耗时耗力,但只要外面的人找到网口,打开系口,捉妖网自然作废。
捉妖网的网口在哪儿?
殷温娇立刻想到了一个地方,她了声袈裟,袈裟立刻丢掉石头把自己摊平,载着殷温娇按照她的指示去崖顶。
崖顶有一个传声筒,传声筒旁有道暗门,胡灵儿说捉妖网是辅助阵法的一种法器,是仙人收集了昆仑山里灵蛛结下的蛛丝网淬炼而成,既然是法器,那就好找了。
袈裟载着殷温娇很快找到暗门,打开暗门,黑黢黢的空间内有点点微光闪动,殷温娇伸手抓住那点荧光,放在天光下,捉妖网呈现丝质流光。
可是殷温娇打不开系口,系口除了用咒语打开,还可以暴力破坏,她身无利器,到了这一步又卡住了。
天空之上的战况越来越激烈。
“法海,敢伤我姐姐,纳命来!”
小青愤怒化为青蛇,张口向法海咬去,法海轻巧避开,回身给了青蛇一掌。
另一边,受伤的白素贞正被一条小龙纠缠。
看起来青白二蛇纷纷受伤处于弱势,但法海也不好过,她能看到法海白色的法衣上染红了血,左胸口的红是深红,未完全愈合的旧伤口恐怕崩裂了。
殷温娇收回视线,对袈裟道,“你能破坏掉系口吗?”
它立刻点头,殷温娇一喜,接着袈裟环又摇了摇头,还离她远了些。
她想到它是有些灵智的,没想它竟然也知好歹,是个忠于主人的灵物。
既然袈裟环不行,殷温娇拿出玲珑铛,玲珑铛的□□磨得圆润,但为了达到通透的效果,它本身很薄,薄片一样。
徒手拿起网丝,殷温娇用□□磨它。
网丝细如毛发,很快勒住她的虎口嵌入肉里,一条血痕出现,宛如割痕。
殷温娇停下来,左右瞧了瞧,周围没有柔软的防护用具,她索性用宽大袖口裹住手掌捧起网丝继续磨,直到两条长袖成为碎布条断掉一截,网丝出现一点缺口,一旦有了缺口,下一刻就能将它磨断。
磨网丝的时候,殷温娇坐在袈裟对面时刻防备着它偷袭,结果它又开始呆在一旁翻起了石头,并不在意她在做什么。
然而,捉妖网是法海的压阵法宝,法宝受损,他自然有感,停下追击白素贞的身影,望向地面,见到殷温娇的动作,他爆呵道:“殷温娇!”
人影瞬间落下,法海伸手欲提起地上的人,白素贞斩掉小龙后紧随法海身后落地,雄黄剑挡住他的动作,小青见机提剑而来刺向法海。
法海无法,旋身离开原地。
白素贞与小青配合默契,一直阻挡他无法靠近殷温娇,法海呵道,“辟邪,阻止她!”
翻找石头的袈裟环停下动作,飘到殷温娇身边,殷温娇一脸警惕地看着它,手中的动作依然不慢。
名为辟邪的袈裟环,作势狠狠打向她,她则举起网丝,辟邪落在网丝之上,细小的崩裂之声响起,系口打开。
那一刻,法海望向殷温娇。
似有所感,殷温娇抬起头,对上法海冰冷的目光,第一次对他真心的笑了。
“出来吧。”
暗门下,胡灵儿拖着浑身灼伤的身体跃出,她望向前方,“法海,又见面了!”
“哈,胡灵儿,你终于出来了。”小青对法海大笑道,“姐姐千年修为,我五百年,狐狸精八百年,加在一起两千三百年的修为。”
“法海,我不信,我们两千三百年的修为杀不死你个还未成佛的和尚。”
天地间,风云变幻,三只妖带着排山倒海的威能与法海斗得天昏地暗。
斗到最后已经没有所谓初衷,抛却了仇恨与救人的意图,四个人完全是生死间的较量,你死我活,是此间世界最血腥的生存法则。
先是小青法力不支被佛掌从云层打下去,接着胡灵儿显出原型依然不敌,跌落崖顶。
殷温娇乘着袈裟靠近,确认她们都还活着,只是进气多,出气少,相比之下小青有白素贞护持伤势好一些,殷温娇在她耳边悄悄言语,得到颔首回应后她弯腰捡起属于青蛇的青剑望向天空。
白素贞化为一条白色巨蟒翻滚在云雾里,两只眼睛亮如灯笼,见首不见尾,显然她也快被逼上绝路了,法海同样不好,白色法衣全身已经染成了深红。
云层内法术带来的光效变少,他们的动作已经慢到连殷温娇都能看清的程度,双方法力几乎耗尽。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叫停就能停得了的,可是只要法海一天在乎佛子,她就能挟制法海一天。
“法海。”殷温娇执剑站在崖顶,风将她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下来。”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某种决心,将剑尖对准腹部,“待我数到三,你若不住手,我一剑捅下去。”
为了逼真,她双手用力握住剑柄,剑尖穿透绯裙,刺破皮肉,一条血丝沿着剑刃缓缓滑落。
“一!”
血珠落地。
“二!”
血浸入泥土。
“三!”
殷温娇闭上眼睛,举起青剑落下。
青剑是一把细剑,名为青剑实则剑身呈黑铁色,约有女子两指宽,殷温娇所记不多的生物学知识告诉她,桶对了位置,避开子宫,她不会死,金蝉子也不会有事。
金蝉子,你若能听得到我的话,就像迸发金光那次一样保护好自己。
成败在此一举!
鼓足的勇气在青剑落下的前一刻凝滞,殷温娇迟疑了一息,她不能百分百肯定法海一定会制止她,为什么要阻止她呢,她的生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了,还有佛子,但是救不回佛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法海的使命是杀生,不是救生,至于她,一个用来给他渡情劫的妖孽,死了也就死了,或许随着她的死亡,情劫自然的消散。
法海不制止她,一剑捅下去会疼吗,真的不会死吗?
那一刻,重重回忆涌现,青剑停在了半途,殷温娇以为是她的胆怯没能让剑落下,直到一声闷哼响起,眼前的血止不住的流,在地上快速汇成一滩红色的水。
顺着血迹,殷温娇娇迟钝地抬起头,眼前的白衣染血,那血浸透了衣料,是夏风吹不透的濡湿黏腻,腥气冲鼻。
横七竖八的剑痕、鞭痕加身,法衣破损露出内里深可见骨的伤痕,最重的一道,就是穿腹而过的剑伤。
血,是从剑尖流下的,不是她的,是法海的。
那把穿过法海腹部的剑猛地被抽走,带出一股鲜血喷涌,手都捂不住的血从指缝流淌。
小青得意道,“青剑是一对剑,法海,没想到我手上还有一把吧,哈——咳~”大笑声扯动内伤,她咳出一口血,毫不在意地抹去下巴血迹赞道,“殷夫人,好主意!”
殷温娇神经一跳,睫毛轻颤,她抬眸对上赤红眼眸,落入红色眼底,那里没有恨,却有着了然。
他知道她的目的,他依然以身制止。他同样知道她的胆怯,那为什么还要握住她执剑的手呢?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殷温娇告诉自己不要被仇人迷惑,他只是,只是……想不出借口的殷温娇憋住一口气。
法海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夺走了她手中的剑,旋身对上小青再次刺来的攻击。
他使剑,剑芒凌厉,带着不曾有的疯意,小青被逼后退躲过剑锋,那柄在她手上灵巧的青剑,在法海的手下多了一重重剑才有的威力,一招一式翩然且重,最终逼得她退无可退,一剑穿胸。
“嘶——”
属于蛇类特有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俏丽的面目变得狰狞最终现出青色蛇头,小青化为原形坠下崖顶。
“小青!”白蛇赶到时已晚,青蛇坠入长江,白蛇跟随其后没入江水消失不见。
殷温娇希望她们是趁机逃走了,只要白蛇在,青蛇死了也能救活,接下来就是法海了。
法海没有倒下,也没有继续追击,腹部的伤阻碍了他的行动,他将青剑插入山石,以剑为拐站在崖顶叫了一声。
“辟邪!”
老实漂浮在殷温娇身旁的袈裟乖乖出现在法海身后,未等主人吩咐它把自己叠了起来,薄薄一层白纱变成一条长布缠在法海腰腹伤口,袈裟扣充当腰环锁住两端。
血,很快止住,他重新直起腰背。
红衣猎猎,白纱束腰。
他不是和尚,是个杀神。
这样一副整装待发的势头,仿佛随时可以奔赴下一场战斗。
殷温娇忍不住后退一步,他太强了,强到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他要继续追杀白蛇吗?
这一刻,深深的无力感灌满全身,殷温娇仿佛连恨都提不起来了。
她看着他裹好伤口,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崖顶另一端,他走过的路留下深深的脚印,那是血污汇聚于脚下凝结的血水。
一串的血脚印,是收割生命的恐怖印记。
殷温娇目光朝他行径的方向延伸,远处地上还有一只半昏迷的狐狸,
狐狸快醒来呀!
法海没有回头,依然看穿了她的担心,好心告诉她,“杀了狐狸,你再随我一起去找两条长虫。”
狐狸是胡灵儿的原型,她的毛被佛光灼伤,呈现斑秃状态,半昏半醒间似能感受到杀意逼近,四肢挣扎着想站起来,火红的尾巴沾染灰尘,明亮的狐狸眼无意识蓄满泪水。
“法海!”殷温娇鼓起勇气叫了一声,血红的背影站定,她不自觉带上一丝乞求,“能不能,能不能留给我做个……宠物。”
放,肯定是放不走了,杀,一定是要杀的。
法海了解她,她同样了解法海,狐狸精是必死无疑的,而死缓可能是他最大的让步。
“殷温娇,‘’法海偏头,余光揽住眼泪似是流不完的人,‘’你以为,我对你的容忍是无底线的?”
“法海!”
再次叫住人,殷温娇决心拿出玲珑铛救狐狸,恰在此时眼前一阵黑雾弥漫,耳畔是桀桀怪笑,“法海,佛子大补,你不用且借我一用!哈哈哈~”
“黑狼妖!”
法海瞬间认出声音的主人,他与殷温娇有段距离,又是背对她,等他执剑返身,剑气扫荡,仅削掉他一撮狼毛。
“枉费我翻过了几个山头终于找到金山寺,可惜赶上了尾巴。”黑狼妖抱起昏迷的殷温娇,看着飘荡在空中的狼毛后怕不已,还好他没有冲动救狐,不然非得挨上一剑不可。
知道法海强,没想一对三后他还这么能打,黑狼妖不敢耽搁转身就逃。
转身前,他望了眼秃毛狐狸,心道,等回去后还得找些增毛亮肤的仙药。
心思电转间,又是一剑劈来。
“放下她!”
黑狼妖不得不加快速度逃窜离开法海攻击范围,飞往天空。
法海化作流星在后面紧追不放,黑狼妖咬牙再次使用秘术,这回因法力不济,只向前跃进了不到十公里,已经足够双方拉开距离,黑狼妖架起云朵将殷温娇放下随意选择了一个方位逃窜。
殷温娇再睁眼时,她身下是翻滚的黑云,身侧盘腿坐了一个黑衣大汉。
炎炎夏日,大汉穿了一件黑亮的皮毛大衣,再加上他满脸的胡须和旺盛的头发,殷温娇替对方觉得热,反倒没了害怕。
“小娘子,躺的美的很,瞧瞧你打量我的眼神,是不是看上我了?”
殷温娇在现代社会遇到过许多喜欢口上花花的人,她本能地回道,“我看上了你祖宗十八代。”
啸月:……
“你这小娘子忒不娴静!”
扬言要吃人的妖怪脾气竟是意外的好。
殷温娇没理他,起身学着狼妖盘腿坐着,手撑住黑乎乎的云朵,没有想象中柔软,冰凉凉的,带着韧劲,手掌按下去黑云会立刻回弹。
她不惊不叫又不搭理人的模样让啸月非常不爽,一向都是人怕他,怎么到了她面前失了效果。
啸月摸了把胡须,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人类形态,他嘿嘿一笑转头对殷温娇道,“你看!”
虬须大汉眨眼变成狼头,他张着大嘴露出森白犬牙,“怕了吧。”
说实话,狼头和巨大的青蛇头相比差远了,而且对方是头黑狼,狼头近似黑色哈士奇,性格感觉也像……很难让人生出恐怖情绪,殷温娇敷衍性的说了句,“是挺可怕的。”
连声调都没有起伏的话啸月信以为真,一直保持着狼头。
一狼,一人坐在黑云之上,妖气劈开气流形成保护罩,耳旁的风声都削弱了,安静弥漫。
很快,啸月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
殷温娇道:“法海一定会来救我。”
“不是,我是说胡灵儿,你不担心她吗?”
这回轮到殷温娇诧异了,“你和胡灵儿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他是我的情儿。”
殷温娇:……
她决定不与“哈士奇”计较,“既然你这么担心胡灵儿,怎么掳了我来,没有直接带走她?”
“谁说我关心她了,”狼头大声道,“我被法海打伤当然得掳走你进补了。”
声音越大,心越虚。
不用黑狼妖解释,殷温娇稍一想就能还原事情原貌。
曾经有妖怪腾云驾雾大摇大摆从金山寺头顶过,当晚法海出去捉妖,回来时种了心魔,胸口受伤,看来就是眼前这头狼和胡灵儿了。
至于狼妖没有救走胡灵儿其实很容易理解。
他没有把握从法海手下救走胡灵儿,不如掳走她,法海定会追着狼妖和她,丢下胡灵儿。
“你还有帮手吗?”殷温娇问。
“哼,小瞧了我。”啸月昂胸道,“我乃黑狼山黑狼洞洞主,人称啸月大王,手下狼崽子布满三座山头……”
不打断他,看架势黑狼妖能把他三座山的狼崽子挨个讲一遍,殷温娇直接问出关键,“所以,你排了多少狼妖趁法海不在救走胡灵儿?”
“呃——”
殷温娇眯起眼睛,“没有吗?”
“不是,我家在北俱芦洲,仅我一只妖来了南瞻部洲……”
后面的话不用说,殷温娇也知道了这真是个四肢发达的妖,怪不得法海说他蠢的大摇大摆进入丹徒县。
实在是蠢!
忽地,殷温娇察觉到不对劲,扭头往后看去,蓝天下白云朵朵,没有半个人影,她回头问啸月,“法海呢?”
黑狼妖笑道,“法海受伤颇重,我的天赋技能又是跑得快,一时半刻他追不上来。”
“不可能!”殷温娇站起来望向手腕,念动咒语,锁妖链牢牢箍住右手,目光顺着细链延伸她看到另一端远远坠在黑云之后,眨眼间又近了些。
但是锁链的另一段空无一物,啸月一拍脑门,“隐身咒!”
他猛地跳起来,猝然加快黑云速度,殷温娇站立不稳朝后仰去,被啸月及时拉住,“抓住我手臂,我们要再加快速度了!”
法海见他们发现了自己便抹去了隐身咒,忍住拉扯锁链的冲动,殷温娇现在是人身,脆弱不堪,高速飞行下若是强行扯动锁链拉回来的只有胳膊,人却是回不来。
啸月被吓得慌不择路,黑云在他的指挥下蛇形走位,但他嘴上依然不停歇,“你快把那劳什子锁链斩断,不然怎么逃都甩不掉法海。”
“那就甩不掉好了。”殷温娇幽幽道。
兽瞳竖起,啸月露出尖锐犬牙伴着低吼,此时他才像是个妖怪,露出凶残的一面,“你什么意思?”
殷温娇望向前方无穷尽的天空,抓紧狼臂,“你不是要救胡灵儿吗?”
“拖得时间越久,她恢复体力逃走的可能性越大。”
一番解释终于让啸月想起来他掳人的目的,差点被法海给吓忘了,掩饰般他故作深沉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黑狼妖的确是有些天赋,不然他也不能在佛道两家的围追堵截下逃生,只是之前他被法海打成重伤,已经用秘法带着胡灵儿逃生过一次,现在他伤势未愈,几乎是在燃烧修为与法海拼耐力。
耐力终有耗尽的一刻,狼头看了眼一直坠在身后的法海,在看看身旁的殷温娇,狼眼游移,若是胡灵儿知道他杀了殷温娇会不会不理他了?他都吃了许多狐狸崽,胡灵儿也常常来他洞门口叫他出来“玩”,殷温娇难道比狐狸在还重要?
不可能!
想通其中关窍,啸月最终狠下心来,他一改方才的走位,降下云头。
黑云穿过云层,大雾瞬间遮眼。
“你作什么?!”殷温娇刚问完,视线就恢复,他们架着黑云飞行,底下不再是云朵或山河,而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晴空之下,蓝色大海宁静幽深,望的久了人似乎要被吸进去,殷温娇有一瞬间的晕海,她收回视线再次问了句,“你要作什么?”
“小娘子,不是我不讲道义,而是法海实力太过可怖,你若是死了,只能怪他没能救下你。”
殷温娇瞳孔猛缩,狼爪推开她,天旋地转,她被黑狼妖从黑云上扔下。
万米高空之上,殷温娇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尖叫刚涌到嘴边就被冲散在气流里,原来那夜她以为的自由落体依然是法海控制了速度后在她承受范围内的自由。
“殷温娇!”
风尖啸而过,殷温娇没有听到法海的喊叫,她是见到了,见到法海念出的是她的名字,身着红色法衣的他向她伸出手。
殷温娇向上欲牵住那只手,阳光忽地被遮挡,她看得更清楚了,在法海后背,黑狼妖没有走。
黑狼妖显出法相,狼爪变成巨爪,狠狠挥下,法海会被撕碎,离法海仅一掌距离的她也会被撕碎。
死亡的阴影照下,殷温娇伸出的手不在试图抓住对方,她努力指向法海身后。
法海说了什么,不重要,快回头,殷温娇要急死了。
在狼爪即将落下的一刻,殷温娇闭上眼睛,良久,预想中的撕裂疼痛没有降临,风速似乎降了下来,睁开眼她已经在法海怀中,狼爪消失不见。
“抓住!”
法海把殷温娇的双臂盘在脖颈,轻轻一转,将殷温娇背在了背上。
为不被气流冲走,殷温娇静静抱住她,双腿同样缠住他腰身,感觉到他腰腹的肌肉瞬间紧绷,殷温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剑伤,仿佛是知道她想做什么,法海立刻道,“不要松开。”
紧接着,法海提起速度追上逃出一段距离的黑狼妖,佯装劈下一剑,趁对方闪躲时,他改变方向将剑掷出,青剑在空中划出流光般的弧度最后直直插入狼妖胸口。
意外的顺利,又意外的令人难以置信。
啸月看着胸口的剑,突然仰天大笑,“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一抹红光从他腹部闪过。
“不好,他要自爆妖丹!”
法海背着殷温娇飞速离开,他低估了自己的损耗,接连的战斗已经耗尽他最后的法力,经脉已经干涸到隐隐作痛,血流的太多,他终究没能走出爆炸余波。当冲击波扫来时,他对殷温娇道,“松开!”
殷温娇停顿了一瞬呼吸,最终放下手脚,法海轻松将她从背部转移到胸前,抱住他,对上诧异的眼睛,他道:“闭上眼睛。”
已经没有东西可以作为阻挡余波的盾,法海唯余肉身面对冲击。
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