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瞬间回神，于是现在将自己手里那只放回。

夹在俩人中间的小姑娘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也许是感受到了无趣，不一会儿就迈着小短腿跑去找孟清秋了。

唐意蘅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你还有个妹妹呀。”

“你放心，”她不看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达菲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自己就是教师子弟，从小最烦的就是别人说她是谁谁谁的女儿，比如这种：怪不得她成绩好呢，原来是李老师的女儿。

或者是：我就知道今年这个奖肯定是唐意蘅的，谁让人家妈妈和老师都认识呢。

仿佛她所有的努力和汗水，都抵不过一个身份标签。

宋嘉航本来一头雾水，看她坚定决绝的样子，憋不住笑了。

她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

孟清秋出来的时候拿了几份作文给她。

“下周日的语文自习我有事，可能会晚到一会儿，意蘅你到时候负责一下纪律。”

她点头说好，将作文装进自己的书包。

“那老师我走啦！”

她挥手和糖糖老师告别，宋嘉航则被孟清秋派出来送她出小区。

没下几层恰好赶上几个人扎堆进电梯，唐意蘅被迫往最里面站。

和宋嘉航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混合着淡淡洗衣液和阳光的气息。

她微微垂眸，就能看清他黑色T恤领口下露出的一小截锁骨。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站在唐意蘅斜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人随着电梯晃动，手臂似乎无意地朝唐意蘅的方向偏了一下。

宋嘉航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不动声色地又往里侧挪了半步，几乎与她肩并肩。

下一秒，唐意蘅感觉自己的卫衣袖子被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扯了扯。

她困惑地抬起头。

宋嘉航笑笑不说话，又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恰在此时，电梯又停了一层，走进来一位拎着购物袋的阿姨。

空间更挤了。

唐意蘅借着这股推力，顺从地被宋嘉航扯着，往他身侧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了一起。

一楼电梯门开，还有三个小朋友要进电梯，宋嘉航用手挡住电梯门，等他们都进去了才松手。

“走吧。”他看了眼她。

唐意蘅跟在他身侧，不紧不慢，不前不后。

大概是晚高峰，过来的几辆出租车都有人，他们等了一会儿，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唐意蘅决定还是走回去吧。

却不想这人也跟了上来，“我送你吧。”

一时无话，气氛好似有些微妙了。

“其实，”宋嘉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目光寻找着她的眼睛，“孟老师是我小姨。”

果不其然，漂亮杏眼瞪圆了看他。

宋嘉航一副意料之中的笑。

“两家离得比较近，就经常串门，今天我小姨夫托我去取了份文件，给她们送过来。”

“哦。”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盐池边上，夕阳将湖面照得亮闪闪，微风吹拂，并不冷，还别有几分感觉。

唐意蘅走在里侧，偶尔歪着脑袋看盐池，也就没注意到身边这人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和自嘲。

宋嘉航走在外侧，双手插兜，不对路过行人的暗暗惊呼和注目起波澜，很有帅哥的自觉。

“你昨天，按时回去了吗？”

“嗯。”少年开口，惜字如金。

唐意蘅小心翼翼地再打探：“你...经常去网吧吗？”

一中偶尔会有调皮的学生在上学时候翻墙逃去网吧，被年级主任逮到会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例行批评。

宋嘉航睨她一眼，语气有些顽劣：“课代表还管这业务啊？”

“我是学委嘛...”

唐意蘅不好意思地笑笑，扭头看他。

他眼睛此时看向盐池，侧着脸，高鼻梁，眉毛偏浓，下面是很标准的丹凤眼，整个轮廓棱角分明。

身材比例很好，穿着棒球服运动裤，透着种不着调的慵懒和随意，和他平时的风格一样，刚开学那段时间，白T和运动大短裤，这普通的穿着就已经惹得很多女生侧目了。

唐意蘅觉得，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次他递给她橘子，她不看他不是在拧巴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那天的宋嘉航真帅。

帅的她多看一眼都会让自己偏离既定的轨道。

“那你介意吗？”她心怦怦跳着，这句话，太逾矩。

宋嘉航蓦的笑了，盯着少女认真的眼睛，滚了滚喉结，“我吃软不吃硬，你管我的时候，别学小孟老师那么凶。”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将这个些许别扭的问题岔过去，就像他岔开平常那些别有用心的异性目光一样。

这样直截了当，让她别凶。

心在那一秒酸酸涨涨的，她哪里敢。

身侧有骑着小电驴的行人经过，她被他轻轻碰了下胳膊，示意两人再往里走。

总算是结束了这段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拉扯。

唐意蘅悄悄松一口气。

红旗路架在盐池的中部，由高到低地通向凤凰谷公园，听说每年的五月份一中都会组织高三年级去这附近登山，象征着步步登高，一往无前。

有一年某个校领导不信邪，去了更远一点的神水宫，那里从起点到终点全是下坡路，巨陡无比，学生们走得腿都酸了，结果那一年别说省状元了，连市状元都比别人矮一截，自此再没作妖过，继续登山。

“你知道吗，之前初中的时候，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来这条路，那时候好朋友骑车载我，两个人就从这里滑下去，特别爽。”

宋嘉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是一条笔直的路，有点坡度，不算很陡，不过兜风体验感应该确实蛮好。

“憨憨...”就像下坡刹不住车一样，这两个字也不受控地从他嘴里说出。

唐意蘅扭头瞪他，表情特别认真：“真的！特别爽！”

“那回来呢？”宋嘉航挑眉，语气带着点看透一切的促狭，“上坡推车累成狗吧？”

她点头，“那倒确实。”

又指向那边的池神庙，“累了就去庙里歇歇，顺便给池神磕个头，让她保佑我们考试顺利。”

宋嘉航哂笑，漫不经心地发问：“你还怕考试不顺利啊？”

两个人从红旗路和解放路的交叉口拐弯，把刚刚的那条笔直大道甩在身后。

唐意蘅继续点头，再看他，“不过，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害怕？”

宋嘉航犯了难，右手从兜里出来，挠了挠后脑勺，一向冷峻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的羞赧。

“这么关注我啊？”唐意蘅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当他是听了董点天花乱坠的描述，开玩笑说道。

少女的笑声很轻，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小自嘲。

宋嘉航也笑，笑的比她重，也比她更落在实处。

“关注一下大佬，应该的嘛！”该狗腿的狗腿，该恭维的恭维，却又清风朗月，高高在上。

“那你呢？六科第一也会有这个顾虑吗？”

她一直都很好奇宋嘉航是怎么学习的，网吧常客，平时一副吊儿郎当样，作业来不及做了就随便抄抄，课上打瞌睡就打了，不会像她一样站起来强迫自己清醒，每天打球打得比谁都high，怎么考的也和他打篮球一样漂亮啊，但考试又不是考打篮球。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连着两次霸占六科第一啊？难道真的是，天赋吗？

宋嘉航挑了挑眉，车水马龙，他和渐晚的天色一样好看。

“我只是不爱死学习，又不是不学习。”

少年的那种潇洒恣意劲儿又来了，也不知是在回怼她刻意加重的“六科第一”还是在纯粹地...臭屁。

“考不好就考不好了呗，还能怎么着，下次考回来不就成了？真属于你的，又跑不了。”

你瞧瞧，说的真轻松，像话吗？

唐意蘅摇头，不赞成他的观点。

“可是高考只有一次，考不好就真的考不好了。”

宋嘉航没反驳，点了点头。

“也是，高考只有一次，机会永远给到有准备的人，那就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让每一次都是你证明自己的下一次，把自己框在那个下笔如有神的境地里。”

他看了眼有些怔住的女孩，平日里的自信不复，眉头轻拧，难得的有些困惑。

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全无矫饰的样子，好像他宋嘉航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似的。

宋嘉航微微笑了笑，眸子里尽是璀璨，找到她的眼，直直地看进去，嘴唇轻启，像有魔力：

“真正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大好青春，怕什么，往前走就是了。”

唐意蘅默默重复：大好青春，怕什么，往前走。

晚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轻轻拂过盐池，也拂过并肩而立的少年少女。

听见少年清冽的声音继续说：

“高考没考好，复读一条路，读研又一条路，真属于你的名牌大学，永远不会拒你千里之外。”

“它会等着你，等你手持长缨，一次又一次地缚住苍龙。”

唐意蘅有一瞬间的呆愣，看向身边的宋嘉航，他身上那种平日被散漫遮掩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这路上人来人往，喧嚣不绝于耳，偏偏身边这人用着再澄澈不过的话语，他说长缨在手，缚住苍龙的时候，就好像在对唐意蘅说：

你看，未名湖就在那里，博雅塔也在那里，等着你，三年也是等，五年也是等，等你甩着你那高马尾，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你一定要念念不忘，才有可能得到回响。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已经过早地跳脱出盐城的风霜和褊狭，在浩瀚的世界里找寻自己的未来。

唐意蘅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小崇拜，歪头看他，看他愈发出众的气质和没有缺憾的脸庞。

凛冬未至，她心底却有一个地方在慢慢地融化。一点一点，消融成一浪春潮。

吊儿郎当也可以是尽收眼底，漫不经心也变成了情之所钟。

哪一个才是真的你呢，宋嘉航。

但是好像哪个你，我都会喜欢。

ps

“大好青春，怕什么，往前走。”

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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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盐池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