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骷髅面

“他们唱的这是什么?从来没听过。”宋序说。

旁边书摊的老板接了句嘴:“看二位郎君的打扮也不像没读过书的,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骷髅面》里的唱词,现在流行得很。”

柳司珩眉头轻拢,露出思索之色,“《骷髅面》……是不是桐鸾城那位笔名叫做‘秋水长天’的才女写的?”

宋序抬头去看柳司珩:“她很有名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在桐鸾城倒是小有名气,不过京都应该没几个人认识,我也是以前陪兄长到桐鸾城做买卖,听过一些她的故事。”

“哎,也是个奇女子,可惜啊,十九岁就没了,只留下了这么一部作品。”

老板叹了一口气,但很快收敛起了心头的惋惜,一只眼睛上瞟,晃了下脑袋,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二位郎君可是对她感兴趣?不如买一本吧,留作纪念也好啊。”

说话间,老板撩开桌上的黑布,从桌子下边掏出了本书。

书册装订得有些粗糙,虽写着“骷髅面”三个字,可那深浅不一的书局印章直接就暴露了这本书的来路不正。

柳司珩觉得有意思:“在下若没记错的话,律法中有一条好像是说,除正规书局外,其他印刷似乎都是盗版吧。”

“您这也太光明正大了,这可时要入狱的。”说到最后两句,柳司珩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凑到老板跟前压低了声音。

老板起初还有些心虚欲要狡辩,可观这二人嬉皮笑脸的应该没什么恶意,便如实说了。

“我也不想卖盗啊,可‘秋水长天’的书早就绝版了,供不应求……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他呵呵笑着,扯了扯嘴角。

柳司珩单手将桌上的书翻了一翻,内容还挺丰富,有文字有插图,大概讲的就是些魑魅魍魉间的情爱故事。

记得这书从前并不讨喜,毕竟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都看不上这类话本故事,而老百姓虽喜欢,但大多数都是口口相传,没几个识字的,怎么这书现在受欢迎成这样?

不知道是大亓百姓识文断字的能力上升了还是那些文人的素质上升了。

柳司珩当即道:“行,给我来一本。”

宋序用胳膊肘撞了下柳司珩,小声说:“喂,你知盗买盗啊?”

“哪有,在下这是……”柳司眼珠左右一转,从袖中摸出根漂亮的玉簪放到桌上,“在下这是与老板交换。”

老板一听也立刻会意,高兴的嘴巴都快咧到脑门后边了,“是是是,公子说得对,交换,交换。”

宋序虽嘟着嘴,但还是帮他把书放进了自己的箧笥里,拉着柳司珩的胳膊说:“赶紧走啦,等我们回到听雪堂估计天都亮了。”

不料正欲转身离开时,老板又叫住了二人。

“郎君等等!”

宋序有些不悦:“又干嘛?”

老板翻翻找找又抬出一幅画来,“与这本书配套的《才子佳人吃喝图》,买回家去,绝对保值哦。”

柳司珩接过画一看,这上面画的应该是夜宴。

人群中围了两个乐师,穿着美艳华服,只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二人没有血肉,只有一副骷髅架子。

目光往上移,见左上角姓名章上印着的人名,瞬间大失所望——闻人允。

柳司珩无语,“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宋序也凑了过来,莫名觉得好笑,“京都难道还有第二个闻人允吗,而且除了他谁会给自己的画取《才子佳人吃喝图》那么直白的名字。”

说完看向老板,“你们这营销未免也太无耻了些,闻人允和秋水长天素不相识,怎么作品倒是捆绑上了?”

“你小孩懂什么,我不与你说。”老板转头看着柳司珩,笑道:“这叫相互成就。”

“如今洛阳纸贵,我手上这幅乃是闻人先生的唯一真迹。”

见二人还是没有买的意愿,老板双手叉腰,想要再试探一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监市在喊:“那个卖盗版的,给我站那儿,上回罚金没交够是吗,你怎么还敢来!”

“哎哟,怎么这么快,我得换地儿了,以后有缘再见。”老板说着推起小车一溜烟儿就没了影,都没发现那幅所谓的“真迹”还举在柳司珩手里。

宋序抬手远眺,不禁发出感慨:“我勒个去,感觉这轻功比你都厉害。”

柳司珩不语,只是默默把画卷起来,揉揉宋序的头说:“走吧,回去了。”

***

等祁让处理完一切事务回到听雪堂,清晨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房间里。

“你回来了。”江谨承正杵着下巴学写字。

在祁先生的教导下,小江同学最近的学识水平正在突飞猛进。

虽说这字还是如狗爬一般,但至少那些常用字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祁让困得厉害,都没看看他写得如何就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别睡啊哥哥。”江谨承跳到祁让床边,脸上手上都还带着墨汁,袖口卷到胳膊肘,笑着就露出了酒窝,跟平时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江少侠不太一样。

“江谨承!下去!”

祁让刚从宫中回来还窝着火,他现在只想睡觉。

“哦。”江谨承脸色一变,有些幽怨地看着他,“那哥哥休息吧,我打扰到你了,真抱歉。”

换做以前祁让还会稍微哄一哄,告诉自己不能跟小孩儿计较。

但相处久了就发现,这姓江的哪是什么小孩,浑得不行,明明就是个无赖。

“江谨承,起来,别给我装,到底要说什么?”

“等着,有个东西给你。”江谨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从桌下拎出一个箱子,得有四尺来长。

祁让蹙起眉,“这是?”

“打开看看。”

掀开盖子后,祁让一愣。

“这是把……弓?”

“对啊,哥哥不是喜欢吗?”

这把弓由乌木制成,弓身经过精心打磨,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深黑色。

在弓臂的内侧,贴附着一层薄薄的牛角片,这些牛角片经过精细加工,可以比普通的弓用起来还要有弹力,使箭矢在出弦时更加迅猛。

弓是把好弓,就是瞧着有些眼熟。

祁让缓缓抬起手臂,左手紧紧握住弓身,右手则轻轻搭在弓弦之上。

随着手臂的缓缓用力,弓弦开始被一点点拉开,又瞬间放出,发出“珰”的一声。

还真是玄阴丹房里的那把。

不过那把弓不是都坏了吗,射太岁时最后那箭飞出之后连弓弦都断了,莫非……

祁让笑了笑:“你到哪里找的武器匠,手艺确实不错。”

“不是武器匠,是我江湖上的一个朋友,他修武器很厉害的。”

“所以你前夜说要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在洞里我就看你喜欢这弓喜欢得紧,但是想要修复到可以使用的地步,找一般武器铺肯定是不行啦。”

江谨承勾了下唇,“不过哥你准头这么好,为什么平时都不见你用弓?”

“我……父亲不喜骑射。”

“我喜欢。额……不是,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想占你便宜。”

“谢谢。”祁让并没有生气,他指尖缓缓落在弓背上,仿佛触摸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就是不知道该作何回礼?”

“简单啊,你把他娶了他肯定高兴。”

祁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都还没来得及感动,宋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谨承偷偷在背后对宋序竖起了大拇指。

好兄弟,懂我。

祁让轻咳了一声,只当没瞧见他们这些小动作,放下弓道:“连夜回京怎么也不好好休息,表哥上哪儿了?”

“院里呢。”宋序一左一右搂上两人,“车上都睡过了。”

“今年院中不是收了很多橘子吗,短时间内也吃不完,长令说让我们去帮忙,把剩下的这些全酿成橘子酒。”

***

庭院里。

到处都是橘子的清甜香气。

亓人爱喝果酒,这柑橘酿出来的酒香甜醇厚,工序也不复杂。

只需要将去皮的柑橘捣烂放入酒曲拌匀,密封发酵之后将汁液冷凝,再蒸馏提纯,装坛埋入地下一个月左右就可以饮用了。

在六事外出查案期间,东南西北四院的学生已经完成了发酵过程,现在就等着上锅蒸了。

几人把发酵好的汁液倒入蒸锅,盖上盖子,再插上一根竹子引流。

通过加热发酵后的液体,会使其酒精蒸发变成气体,气体再经过冷却装置,重新凝结成液体,从而就能得到一坛高浓度的白酒。

“嗯,不错,好浓的沃柑香味。”

刚蒸完的酒暂时还不能喝,得埋到地下或放入酒窖里陈酿一到两个月。

苏韵把酒分装好,到时可以让那些孩子自己挑一坛回去保存。

侯不挂说:“来来来,小宋,你们组先挑一坛。”

“长令,您怎么还偏心呢?”陈思棋不乐意了。

陈思棋是一事的人,一事的组长严玉瑶一向看不上柳司珩,就搞得两个事组的关系也一般,但陈思棋和宋序的关系却又出奇的好。

宋序见状,连忙把写着“甲六事”的红色字条贴到酒坛上,得意道:“什么偏心,这叫实力。”

陈思棋懒得掰扯,只是笑了笑,“宋少爷有自信就好,你们准备埋哪儿啊?”

宋序巡了一圈,抱着坛子对其他人说:“就那儿吧,那颗槐树地下怎么样?老江?祁大哥?”

“可以。”祁让站直起来,冷冷嗯了声,和江谨承一起用锄头在树下挖出个不深不浅的小坑。

宋序小心地把酒放进去,一边道:“这橘子酒酿好之后,定是香甜醉人。”

“可不是嘛,待到秋日菊开时,咱们再启封这酒,必能醉倒一院子的人。”

柳司珩站在三人后面,衣摆轻摇。

“哪位是柳司珩公子?有封闻人公子给你的信。”

一听是闻人,柳司珩便顺手接了过来。

打开鸾笺,上面写着:

[适逢绿树阴浓,荷香微送。]

[鄙人拟于五月十五举办雅集,诚邀各位拨冗莅临。]

[旨在汇聚文人雅士,吟诗作对,抚琴对弈,畅叙幽情,望各位届时能赏光而至,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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