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石壕村。
夏冬青已然不知他究竟实在现实还是梦中。
他只看见,有吏夜捉人。还有那出入无完裙的妇人。
石壕村,石壕吏。
杜甫。
安史之乱。
夏冬青无能为力。只是一遍又一遍在老翁老妇身旁说着“对不起”。然,历史终归不是一个道歉能弥补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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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壕村,夜捉人。
便利店外老夫妇。身后跟着三男子。其中一男身旁一位抱婴儿女子。
“这里是石壕村吗?”老夫妇走进店内。
“您好。”真琪没有抬头,依旧看着电脑播放的电视剧。
“这是石壕村吗?”老妇哆哆嗦嗦问。
“哪有什么石壕村。”真琪依然未抬头,只觉今日客人甚是奇怪。
“没有石壕村……没有石壕村……”老妇念叨着,“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没什么不可能。”真琪不以为然,“唐朝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了,到哪里去找石壕村呢。奥,客人您是要找石壕村遗迹吗?”真琪终于舍得将眼睛从电视剧移开,“您需要找考古……”真琪无法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一家子鬼魂。
两个青壮年男性,面目全非。一看便知死在战场。
抱着婴儿的女子衣衫不整。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唯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那一家子,如今正活生生站在真琪面前。
真琪从未想到,她在赵吏手下,竟然会亲眼见到亲历安史之乱荼毒的百姓。
石壕吏。
诗圣。
那日诗圣来到店里,果然是因为知道这家人迟早也会来到店里吗?
真琪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如何安排这一家。
偏偏这时候,老板,芙蓉,迎琴都去了开元。
祝萝和那纳也外出送货。
只有她一人。
她不能怠慢了这些生前饱受苦难的无辜百姓。
她也不能替他们惩罚那始作俑者。
真琪陷入为难境地。
尴尬之际,那婴儿啼哭起来。
“啊呀,孩子饿了。”真琪冲到奶粉所在区域,拿了一罐奶粉,冲好奶粉。然后递给女子。女子低声说了声谢谢,便坐在一边。
“哎呀,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你们要吃点什么吗?本店什么都有。”真琪将几人视线带到食品区。
无论如何,食物总是可以安慰他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然,事情并没有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老妇一见到琳琅满目的食物,竟失声痛哭。
“奶奶,您这是为何啊?”真琪如风一般跑到老妇面前,将她搀起。“奶奶,您想要什么,您得说啊,您别吓我啊?”老妇只是止不住的流泪。
急应河阳邑,犹得备晨炊。
夜久雨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她是想到二人离别了吗?
真琪转脸看老夫,“爷爷,您这是?”
夏冬青正站在门外。
“主人,快走啊!”真琪喊道,“主人,千万不要进来!”
真琪不喊倒还好,她这一嗓子,将一家人目光全部聚集在夏冬青身上。
“主人,您快走啊,现在不是您为他们赎罪的时候!”真琪冲到老翁前试图阻挡这一家人。
夏冬青走进店里。
真琪感到一股寒意。
夏冬青身上散发出来的。
真琪无比奇怪。
从前夏冬青无比温暖,为何去了一趟开元,竟然寒气逼人。此时此刻,她竟想冲回卧室穿上羽绒服。
“陛下……”老翁老妇,还有另外几人,竟然直挺挺跪在夏冬青面前。
“哇哦,主人还真是李三啊。”真琪愣住,“主人,您这是?”
真琪还未回过神,只见夏冬青搀扶起老翁与老妇。
他似乎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倒很像是在忏悔什么的。真琪看得十分入迷。
“主人你到底是不是那个李三。”真琪凌乱了。据迎琴告诉她的消息,夏冬青现在变得很可怕很可怕。最好不要招惹。然,她现在看得到夏冬青,完全不是迎琴说得那样。
“主人也受时空干扰?”真琪想不明白。
“真琪姐姐,你在做什么呢?”迎琴对真琪发起视频通话。“主人和石壕吏那几个角色抱在一起哭呢。”真琪回答道,“我要怎么安顿这几位啊?”真琪问,“主人是不是李三啊?”“主人回去了吗?”迎琴大惊失色,“主人在店里吗?”“对啊,主人在店里,和石壕吏中的老妇老翁忏悔呢——我要怎么安顿他们啊?”真琪走到稍远一些的角落,小声说道,“我要不要告诉诗仙主人回来了?”“诗仙也在店里?”迎琴更惊了,“姐姐,你做了什么?”
“先别管我做什么了,赶快帮我拿个主意啊喂。”真琪此时是真怕夏冬青。
“姐姐,主人早已同唐明皇合为一体,怎么会在店里呢?”迎琴告诉真琪,她自己也很困惑。“不,主人在店里,还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夏冬青。他怎么会是李三呢?”真琪反驳道,“迎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啊,把别人的灵魂看成主人的了?”“绝对没有!绝对!”迎琴发誓状,“他对卢凌风那个状态绝对不是夏冬青应该有的反应。”“迎琴你还见到了卢凌风?”真琪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烦恼,“快讲讲,卢凌风什么样?”
“什么卢凌风啊?他是谁?”祝萝突然出现在真琪身后。“你吓死我了。”真琪还没说话,迎琴先斥道,“卢凌风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迎琴,主人不是去唐代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店里?”祝萝说道,“难道你和老板,没有见到芙蓉和主人?”“正要问你呢,主人为什么会在店里?”迎琴反问,“是不是你又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把主人给召唤回去了?”“我冤枉啊,我现在每天只有送货,送货,送货,我可没有用过法术。”祝萝向真琪身边蹭了蹭,“真琪可以作证。我刚送完货回来。”“那就奇怪了,主人是怎么回去的呢。”迎琴不解,真琪也不解。
“对了,主人背石壕吏做什么?”祝萝再次发问,“还有啊,刚才在店外,我看见诗圣在外面,也在背石壕吏。”“什么?”真琪赶忙向门外走,“诗圣怎么也来了?”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诗圣喃喃念着石壕吏。
“迎琴,石壕吏这首诗有这么好吗?我们店有那么像石壕村吗?”“石壕村……”诗圣似乎听见真琪提到这几个字,飞奔向她。
“诗圣,我不知道石壕村……”真琪避开,“诗圣,您先回去歇息,我在努力帮您找呢……”真琪将电话送到诗圣眼前,“诗圣您看,她也在努力帮您呢。”
“对了,真琪姐姐,老板说了,店里这边他暂时顾不上。所有的事情都要你自己处理。”迎琴当头一棒。“什么?我来处理?全部?”真琪不敢相信,“不要开玩笑啊!”“没有,老板说他要全身心投入到帮主人找母亲,店里的事情都交给真琪姐姐——”迎琴仔细想了一下,“嘿嘿,老板还特许我随意穿梭时空。”“你这家伙,吓死人家了啊。”真琪不满,“那你找到石壕村了吗?”
“姐姐,找石壕村没用。”迎琴提醒真琪,“姐姐,我们可不是要将这些有执念的人给送回原地。”
“哎哟,竟然忘记我们的职责。”真琪拍了下脑门,“都怪你,背什么石壕吏啊。”“姐姐,你不是天天抱着李太白文集。”迎琴不屑,“姐姐,主人怎么样了?”“主人,在和那一家人叙旧呢。”真琪见夏冬青情绪稳定了些,才走到他身边。
一家人声泪俱下,夏冬青亦然。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自打来了便利店,他夜夜听闻这家人诉苦。
他们需要他。
“老伯,我送你们去极乐世界。”夏冬青如是说。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
“陛下,我们,我们……”老翁老妇哽咽,“我们还想回到陛下统治时期。”
“主人,他们想回到开元时期呢。”真琪悄悄在夏冬青耳边说。
“老伯,请宽恕我。我做不到。”夏冬青道歉,“我不能让你们再来一次。”“主人,他们不是要再来一次。”真琪解释,“他们想永远留在开元。”“永远留在开元?”夏冬青如同看傻子一样,“怎么可能永远留在开元?”
“主人你忘记啦,他们已经不是人类,自然可以永生。”真琪说道,“主人,你要答应他们,不然你的功德会减少的。”
“你能做到?”夏冬青知道他不能拒绝,然,这些事情他做不到也是真的。
“主人,有我在,您就放心吧。”真琪保证,“我一定实现爷爷奶奶一家的愿望。”“好好对他们,”夏冬青见真琪敢如此保证,便放下心来。准备回去寻卢凌风。
“主人,你不能走。”真琪说道,“主人,要想让爷爷奶奶一家永远留在开元,还需主人亲自送他们。”“我?”夏冬青犹如被真琪迎面一闷棍,“我能做什么?”“主人,您什么都不用做。”真琪拿出纸笔,准备画符。“主人,只要您呆在阵法中心。剩下都交给真琪就好啦。”
“现在就办?”夏冬青见真琪已经开始准备阵法,问道,“不做些前期准备?”“什么准备都不需要。”真琪兴奋起来,“主人您尽管放心,这套阵法真琪已经做过几千次,不会出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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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夏冬青。又回到遇到贵妃的那些日子。
在与贵妃相会的地方。
只是不见了贵妃。
不对,是贵妃。
冥冥之中,夏冬青看见一美艳女子。
打扮神似贵妃。
“三郎,你终于回来了。”那女子似乎知道夏冬青在看着她。
女子转过身体,与夏冬青面对面。
她同贵妃一模一样。
“三郎,快过来。”女子召唤着她。“三郎,人家想要三郎抱抱。”女子边说边笑,迎面朝夏冬青而来。
夏冬青恍然。
夏冬青张开怀抱,欲迎佳人入怀中。
彼时一道白光闪过。
熟悉的声音闯入夏动情耳中。
夏冬青清醒。
不,她不是贵妃。夏冬青一眼认出。
“你是谁?”夏冬青向后退去。
“三郎,我是贵妃。”女子娇滴滴,欲钻入夏动情怀中。“三郎,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你不是她。”夏冬青指出,“你到底是谁?”
“三郎,我真的是你的贵妃。”女子依然娇滴滴,试图往他怀中钻。
“你是何方妖孽?”夏冬青厉斥,“如若让冥界之主知道你跑到人间来,你绝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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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青躺在地上。
“主人?”真琪使劲拍打着夏冬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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