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顾不上无法摆脱办公室地位最末的残酷事实，巫妄已经迷糊得嘴都不碎了。

黎科长已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位置在巫妄斜对面，巫妄见他坐下就顺手从兜里摸出手机开始刷，对办公室手机成瘾现象如此蔚然成风产生了一丝担忧。

“是昨天刚来的通知，让我们E值修正科的外勤协助研究所那边的新研究项目，你没来所以不知道。”

黎夜一边说着，一边把刚才上班路上p好的图发到帖子里，恶作剧似的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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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L 乐于助人小奶牙：@重生之我是狐仙的狗 P好了，不用谢我。【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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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所以是什么新项目……噗，哈哈哈，嗯，唔，没什么，我突然想到开心的事情。”巫妄话刚问了一半就看见最新一条艾特房贷哥的P图，没绷住笑出了声，在唐舟关爱智障的眼神中勉强克制住。

这位乐于助人的版友确实把房贷哥p上去了，现在图片上有了两颗脑袋：一颗是房贷哥，一颗是那中年男人，头靠头，看着很是亲热。热心版友小奶牙还贴心地给他烫发画眉打高光，磨皮修容涂口红，俨然已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细看都找不出违和感。

他的愿望实现了，只不过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可喜可贺。

版友们立马笑作了一团，纷纷对小奶牙竖起大拇指，并且采访房贷哥不用去一趟暹罗就能做红颜祸水的感觉如何，房贷哥表示求放过。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次指名要你。本来昨天就该交给你熟悉一下的，结果你小子旷工。新的存储条除了常规的记录执行过程功能，还自带一个……”黎科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修正指定助手。”

他在巫妄一头雾水的眼神中打开装牛肉包的塑料袋，又叮嘱了一句：“昨天研究所刚来了个新的修正指定任务，你不在，已经搁置一整夜了。别耽误时间，把昨天的假条补上交给我，你赶紧去研究所找陆教授。”

E值修正科最主要的日常外勤任务，即“修正指定”，需要执行人进入E值异常者的“领域”，找到领域主人的本体将其带出。

“领域”诞生于领域主人强烈的逃避现实倾向，一般用“E值”（即现实逃避值）来量化。E值达到65%就会爆发领域。

领域形成后，异常者陷入昏迷，并以一定规则吸收附近的正常人，拉着别人一块睡大觉，无法从外界唤醒。

E值修正科的外勤任务，便是深入突然爆发的异常领域，将异常者和被牵连者从内部唤醒。

“哦，好，这就补。”巫妄随便抽了张白纸刷刷写几句，在最后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双手递给黎科长，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拿上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出去了。他已经在家吃过早饭，这会儿正精力充沛。

他对这个新项目很是好奇。

因为工作需要，E值修正科的外勤人员在正式加入工作之前都必须在这个研究所接受手术，植入脑波交互元件和脑机接口，巫妄也不例外。

手术必须得剃头，巫妄被迫戴了几个月帽子，亲朋好友们还以为他得了绝症，送了好多慰问品。人家买都买了他也不好意思不收，解释说是做了个小手术，之后过了两个月东一管蜂王浆西一碗燕窝的日子。

他那时才知道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到造出可交互脑机接口的程度了，只是因为技术不完善没有对外公开，停留在试验品阶段，像巫妄这种都还只是小白鼠。

不过巫妄的人生信条向来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这个仅在实验阶段的产品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讶：除了加强精神力，它可以直接把脑中的表象解码传输到外设接收装置，再转码生成图像，直接显示脑子里的画面，也可以让两个接受过手术的人靠意念直接沟通，甚至感受对方的情绪。

当然，原则上需要本人许可，程序也是这么写的；理论上只要交互器开着，而入侵者精神力碾压性的强大，也可以强行连接。具体原理巫妄也不懂，异常者的“领域”本身就是个未解之谜。

总之，这是个神器，仅仅是试验品就有这些功能了，新项目会整出来什么新鲜玩意他都不敢想。

巫妄驱车贴地飞行一溜烟到了地方，比预估还快五分钟。

这座研究所坐落在城郊的位置，毗邻一座发电厂，距离C市的王牌高校南华大学仅二十分钟路程，还与其有合作的实践基地，长期吸纳各专业的顶尖人才。

跟保安出示完证件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每次来这地方都感觉比别处热，巫妄下车时热得松了松领口，多解开一颗扣子，露出明显的锁骨。

已经有人在电梯口等着他了。

那是个穿格子衬衫外套的中年人，头发有点少，还乱糟糟，发丝在头顶胡乱支棱着，看着像在哪坐着随便凑合了一晚，眼睛下面有两团青黑的眼圈，眼白里尽是红血丝，很是憔悴。他像见了救星似的，忙伸出手对巫妄道：“巫先生您总算来了，这次的观察对象可折磨死我们了！”

巫妄认出了他，是陆教授手底下一个研究员，不知道为什么被折磨成这样，他礼貌地伸手回握了一下：

“刘哥好，这次是怎么回事？你这头发看着都白了几根。”

刘哥惊恐地摸了摸头顶。

两人走进电梯，刘哥掏出卡刷了一下，边按楼层边解释：“昨天你们黎科刚送来个异常者，我们用外置脑波交互器给他接上，顺便丢到局域网里做测试。”

“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找到了防火墙漏洞，现在已经窜到外边互联网上去了。”

“陆主任不让我们断网，说想多观察一下，我在那里边盯了一晚上监控，大气都不敢出，一夜没睡，您快帮我们劝劝他吧！”

“什么？你们的技术已经升级到能联网了吗？”巫妄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意念上网指日可待啊？”

不对！哪需要“指日”，眼下这不就已经有一个了吗！

“啊，呃，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只要算力足够承载转码工作量，但是真要做起来还要考虑挺多的。不过我有次偷偷看见陆主任在写计划书……”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楼层了，门自动向两侧滑开，宽阔的楼道出现在眼前，看得出来设计师很舍得给空间。刘哥直接带着他进了走廊尽头的大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层高特别足，正对门靠墙那一面墙壁装着几块大屏幕，像是很多个视角的监控，但是画面却十分脱离现实。

有的视角特别高，好像在万米高空，有的没有画面，有的画面扭曲什么都看不清，有的好像在某个街头，不少面目模糊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只有密密麻麻的计算机字符

其中有几个稍大的画面，其中四个是同一个主人公，内容可以说是光怪陆离。

主人公一号一身特工似的黑西装白衬衫，在一个像是机房的房间里对着块巨大的电脑屏幕敲代码，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光；主人公二号手持骑士长剑，在奇形怪状的怪物堆里披荆斩棘，带着身边几个各式职业的伙伴冲锋陷阵，一副西幻小说画风；主人公三号坐在个老式大脑袋电脑前使劲刷新网页，急得快要砸键盘；主人公四号在一个豪宅里，指使身边的黑西装墨镜保镖们殴打一个中年人，怀里搂着个身材绝佳但是面目模糊的美女。

这是通过脑波交互装置从观察对象大脑中转码出来的梦境画面，是他们E值修正科外勤人员口中的“异常者领域”中的图景。

“我去，”巫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这人他三十分钟前刚见过，“是房贷哥。”

已经数不清今天震惊多少次了，说实话他已经有点脱敏，觉得今天就算有外星人开着宇宙飞船冲进大气层都不是什么怪事，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大屏幕的前面簇拥着好几个焦头烂额的研究员，有的盯着眼花缭乱的屏幕，有的在旁边电脑前边敲键盘，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脑电图上的数据和生理指标。

“报告观察对象激素水平！快！”

“镇静剂失效了！血清素和多巴胺超出正常值，目前E值在70%……71了！还在缓慢上升！”

“限他网速！快限他网速！”

“明明已经限制算力供给了，为什么他还能同时做四个梦？！”

“他还能轻而易举找到我们防火墙的漏洞呢！这吊人是tm个最强大脑！赶紧来个人修啊！”

“坏了，他找到‘转轮镜’了，他跟‘转轮镜’的防火墙杠上了！”

“最强大脑vs人造超脑？这种戏码能不能不要发生在我们实验室啊！”

来不及消化研究员们七嘴八舌的叫唤，巫妄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的陆教授。

这是个气质颇为成熟的男人，一派研究员刻板印象的打扮，眼前戴一副金丝框眼镜，身穿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插了几只签字笔，靠在椅子上，正端着写字板在纸上写写画画。

和身边焦灼的氛围格格不入，陆离面无表情，低着头，显得他本就立体的眉眼格外深邃，偶尔抬头盯着大显示屏沉思一两秒，似乎在斟酌用词。研究员们已经哀鸿遍野，他巍然不动，仿佛身处四周风暴肆虐而中心风平浪静的台风眼。

人人尊敬的陆教授陆离，是特值研究所当之无愧的定海神针，即使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不过这根定海神针时不时也会做一些激进的决定，跟班们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会照做——比如现在，平时安静的井然有序变成了手忙脚乱的乱中有序。这一帮研究员们肯这么死心塌地，应当跟这稳定的精神状态和这张性冷淡的脸脱不开干系。

他身边是个陷在躺椅里的年轻人，戴着连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线路的头盔，睡得正熟，外边闹腾翻天了都浑然无知。

巫妄心头了然，想必这就是那位一边在论坛冲浪梦想给人当狗一边搞得研究员焦头烂额的异常者了。

他刚想跟陆离搭话，其中一个正在看监控的女研究员就“咚”的一下倒在地上。

“小李倒了！小李振作一下啊！”旁边一个研究员蹲下摇着她肩膀大喊。

一双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手揽过女研究员的腰背和膝盖弯把她抬起来，巫妄抬眼看向大屏幕。

主人公二号的异世界冒险队伍里多了号人，手抱法杖身穿法袍的小李正神采飞扬地跟在队尾行军，抬手用法杖尖戳死一只大蜥蜴，血混着脑浆飙了半米高，看上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亢奋和狂热。

“她被‘领域’捕获了，摇不醒的。”

巫妄四下一望，发现实验室角落里果然还躺着个头光亮如卤蛋的老兄。他把小李轻轻放到光头老兄旁边，回头又扫了一眼大屏幕，那光头老兄在主人公四号的保镖队伍里，正用膝盖恶狠狠地撞地上那中年人的脸，配上这身行头就像在演暴力犯罪电影。

“小巫来了啊，准备开始修正指定吧，昨天让黎夜给你的存储条你应该熟悉了？”陆离终于停笔，往巫妄这边望过来。他吐字匀速而清晰，嗓音温润，像英语听力播报员，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呃，还没，我昨天旷工了，今早黎科长才把东西给我。”

陆离沉默了片刻，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拿笔的右手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叹气道：“我迟早得申请工伤赔偿——算了，直接开始吧，请尽快。如你所见，再不把他拎出来我们实验室就要全军覆没了，这里身上背着房贷的人不止他一个。”

显然，房贷哥的丢人事迹已经从论坛传到研究所人尽皆知了。

巫妄心领神会，坐到了旁边的同款躺椅上，没有戴头盔，而是将带在身上的大存储条插入戴于左手手腕的交互终端侧面插口。

他接受的手术，会在头部多个脑区埋下脑波交互元件，以软性传导材料在皮下相互连接，最终收束，沿左臂外侧通到手腕，与外置的脑波交互终端相连，外形看起来是个略显浮夸的机械朋克风格腕表，相当有设计感。

陆离牵来一根粗数据线接入他交互终端的另一侧。

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他视角的画面，实验室的苦命碎催们像看救星一样看着他，眼神灼热。

巫妄在这种众星捧月的注目礼中闭上眼，屏息凝神，收敛思绪，于虚空中抓住领域主人正在无意识刺挠他的思维触须，反向入侵过去。

——修正指定，开始。

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袭来，仿佛在高空中自由落体，又好像深陷泥潭。意识向黑暗的深海下坠，拽着他快速远离现实世界。大脑好像在膨胀，要撑爆头骨。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巫妄揉了揉太阳穴，找回自我认知。两年的修正指定任务已经让他习惯了这种不太好受的感觉，他快速收敛起思绪，四下张望一圈。

他身处一栋写字楼大厦的天台，清凉的夜风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这里视野开阔，一轮圆月挂在头顶，撒下比现实世界还昏暗些的月光。远处的繁华都市车水马龙，高楼外墙的灯光秀不知疲倦地闪烁，一点也没有深夜要入睡的样子。可是眼前的画面就像被调暗了亮度，昏昏沉沉的。

他抬手摸了摸脸，摘下眼前的墨镜随手挂在领口，视野亮度这才恢复正常。又看了一眼自己，一身大众刻板印象里的邪恶特工黑风衣的打扮，看来领域主人相当喜欢《骇客共和国》。

眼睛的余光中，地上的影子忽然动了一下，巫妄猛一回头，看向身后的信号塔。

清泠泠的月色落在三角钢架结构的信号塔上，好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沐浴月光。一道匀称而挺拔的身影正从巨兽的头顶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极速靠近。风衣的衣角在他身后扬起，猎猎作响，明月在轮廓上镀上一层月白，让他如同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只是看到都要被这神兵利器所伤。

倏然间，这人稳而轻巧地落到了巫妄面前不远处，直起腰身。

风衣很适合他，巫妄心想。

他眼睛习惯性上下扫了对方一圈。此人骨架并不特别显壮，而腰身劲瘦，双腿匀称修长，短发利落。肩膀线条比巫妄这种专门练过肩背的更瘦削一些，肌肉没那么明显，却蕴含不可小觑的爆发力，有种能够模糊性别的美感。

来人眉头一拧，伸手摘了脸上的同款墨镜，嫌弃似的看了一眼，与巫妄对上视线。

与他周身好似雪风环绕的气场不同，他的眉眼更适合用温柔二字来形容，暴露出来那一瞬间，让之前锋芒毕露的印象成了幻觉，收刀归鞘。一双微阖的、露着下三白的杏子眼，透着股深重的疲惫和困倦，映着月光，眼睛迷离似被雾霭遮掩，茫然而空洞。

“你的眼睛里……”巫妄怔怔看着，“……有雾气……”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口了。他心跳快得像身后有十个黎师父在追杀，平时老贫的嘴都罢了工，试图说点什么来圆，但是大脑一片空白，蹦不出半个字。

半是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出场方式，半是因为他随口一句玩笑话居然成真了。

合着师父和陆教授说的“修正指定助手”，还真是数字生命啊？！

巫妄愣着，对方确实是盯着他的方向，但那双眼睛又好像穿透他投向极远处。

他听见对方开口，嗓音压着，有一点沉，像泉水从地底涌出：“初次见面，特值管理局修正指定助手，代号‘聻’，你就是这次的执行人？”

末了，他声音毫无起伏地补了一句：“很高兴为您服务。”

话虽这么说，就是看不出来哪里有高兴的样子，甚至还透着一股子幻觉似的的怨念。

巫妄见对方没有在意他的无心之言，还正经报上代号，吞了吞口水，终于找回了语言组织能力，勉强回应：“是我，C市特值管理局E值修正科执行人，代号‘乌鸫’。初次见面，向你问好。”

在修正指定任务中，身处异常者领域内的执行人必须以代号互相称呼，以防止异常者了解到他们的真实信息后用来编织幻境惑人。

进入领域的执行人多多少少会被领域影响，代号是防止他们迷失自我的锚点。

巫妄左手上的终端指示灯亮了一下，陆离1.25倍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领域主人发现你们了，位置在你们脚下第二层，具体定位看终端——喜欢看一会拷你一份视觉记录就是了，别光呆着。”

“我没有！”

您的老婆已到货，请注意查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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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修正指定助手很不高兴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