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闫絮回头的时候,看见简停抿着唇在笑。
从阳台上透出来的不明亮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让那张惨白脸上的那张笑容变得愈发阴沉。
简停手上拿着的那把水果刀,刀尖上插着一块苹果。
陈闫絮回头的时候,他就将刀移开了,伸手把刀递给陈闫絮:“我买的苹果,挺甜的。”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又变成了陈闫絮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的胆怯。
陈闫絮接过了刀,但是没吃,问他:“你们是同卵双胞胎。那个不知道是你哥哥还是弟弟的孩子已经死了,我要是没猜错和王耀光有关系。所以你为了报复他,伪装成简停的样子,然后杀了他,是吗?”
简停没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走到阳台摸了摸衣服,发现还是水淋淋的。
陈闫絮告诉他:“这两天的天气,晒不干的。”
陈闫絮咬了一口那块苹果,是挺甜,然后把刀放到一边桌子上去,手插口袋里。
“威胁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的字迹是王耀光他自己的?”
简停好像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开始叙述。
“我弟弟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好孩子,就是话太少了,经常被人欺负。”
“我们五岁的时候,爸爸带我们在乡下,村里有小孩欺负我弟弟,我把那个孩子的手给咬断了。”
“其实也没完全断,骨头断了筋还连着,他的手垂下来,一直往下淌血。”
“小停很害怕,在我身后抱着我,身体一直在发抖。我爸赔了钱,没法在村里住了,只能带我们去城里。”
“后来他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我有什么反社会人格,就一直没让我上学,待在家里。他们不知道小停还有个哥哥。”
他们父亲常年在外面打工,每个月寄点钱回来,钱不多,勉勉强强够他们两个生活。
简停在外面上学的时候简宇就在家里。
回家的时候简停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两人以前都是一起洗澡,简停说这样可以节约用水,每个月剩下的钱可以用来买糖吃。
有一天他回家的时候身上裹着校服外套——校服外套很大,当时收到大的校服学校也不给退换,只能重新买一套。
一套校服一百多,简停不愿意付这个钱。
当时是夏天,天很热,他被热得一直在流汗,但是也不肯让简宇看他衣服下面的皮肤。
简停说他要自己洗澡,今天就不和简宇一起了。
简宇同意了。
简停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本放在抽屉里上锁。
不是防简宇的,他所有的事都会告诉简宇。
这锁是防他爸的。
简停用螺丝刀撬开了那个锁,拿出里面的日记本,把里面写的都读了一遍。
王耀光欺负他,驱使他,甚至打他。
简停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柜子上那个被撬开的锁,盯着简宇的方向一直哭。
“他把外面的外套脱了,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新伤。他一直在哭,哭得就像是五岁的时候看见断肢和满地血的时候一样。”
“我晚上喜欢抱着他一起睡。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问他:‘我把王耀光杀掉好不好?’”
“他说不好。”
“他求我不要杀人,他还要好好学习以后带我过好日子,我不能进监狱。所以我一直没动手。”
夏天,两个人躺在床上,很热。
简宇贴着简停睡,他抱着简停就像抱着一个布娃娃。
简宇其实不困,但是简停上了一天的学很困,即使在流汗也睡着了。
有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呓语。
简宇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因为。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
后来又过了几天,简停回家的时候,简宇发现他的头发被人剪坏了。
这次瞒不住简宇,头发乱的太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简宇拿了剪刀,把自己的头发剪成和简停一样的样子,然后趁简停去学校的时候在自己身上也划出了一样的伤口。
简停回家就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哥哥,伸手摸他胳膊上的伤口,抱着简宇哭。
他们父亲中间回来过一次,简宇告诉他小停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
那个男人白了简宇一眼,说:“滚!”
“学校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让老子给你解决,老子怎么解决?”
说完转身就走,之后也没回来。
后来王耀光强迫简停帮他写作业。
陈闫絮面前的简宇坐在桌子上,与陈闫絮的眼睛平视,笑了笑:“你不是好奇字迹的事吗?我告诉你。”
“因为王耀光的作业上没有一个字是他自己写的,都是带回家让小停替他写。我让小停去睡觉,用自己的字迹照着小停的作业模仿一份。威胁信也是我写的,当然会查出来同一个人的笔迹。”
陈闫絮抬眸;“你把威胁信塞给了王耀光,然后王耀光以为是简停干的,把他害死了,你为了报复杀死了王耀光,是吗?”
简宇摊手:“我没有杀他,我答应过小停不杀人的。他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
放学已经一个小时,简停还没有回家。
简宇偷偷在简停的包里塞了定位器,发现那个红点定在一个位置半天不动。
简宇冒险出去找他。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简停。
王耀光以为威胁信是简停塞给他的,把他拉到一个荒废的工地对他拳打脚踢。
简停没站稳磕在石头上,脑袋被王耀光踩了一脚,尖锐的石头扎进他的太阳穴里,流了一地的血。
王耀光因为害怕跑走了。
简宇赶到的时候简停连呼吸都没了。
那天晚上的夕阳也是今天这样。
残阳如血啊。
简宇看着地上的简停,就像是安详睡着了一样。
他要把简停带走,但是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耀光中途又折返回来。
简宇躲了起来,看着王耀光探了下简停的鼻息,确定简停真的死了以后,着急忙慌又跑走了。
“我和小停,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现在我彻底是他了。”
简宇歪了歪头。
他眼睛瞪的很大,纤细的脖颈似乎快要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要被扯断一样。
就像一个木偶。
“我和小停有一样的发型,一样的脸,甚至一样的伤口。”
“我代替他去上学,那个贱种看见我的时候魂都要吓掉了。我还是每天给他写一封威胁信,我说我是地狱回来的亡魂,来索他的命的。”
“他一直在试探我,想看看小停是不是真的死了。我约他出去见一面,就在学校的荷花台阶,那里没有监控。”
“我把那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他吓得要跑,我抓住他的胳膊,笑着告诉他,我是已经死了,但是我还要回来把他带下去,和我一起死。”
“我说,要你死了才能赎罪,你死了我才能放弃纠缠你。”
“我和他说完之后的第二天,他就自己自杀了。”
简宇一副无辜的样子。
陈闫絮残忍地笑笑:“可是,简停的死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的那封威胁信,他压根就不会死。”
简宇无所谓地看了陈闫絮一眼:“那又怎么样?他过得太苦了,我也只是让他早点下去投胎换个好人家而已,我做错了吗?”
啧。
陈闫絮眼角抽了一下。
这是真的精神病。
苹果真的很甜,陈闫絮顺手抓起旁边盘子里没削皮的另一个,拿着那把水果刀从头开始一点点把皮削了。
“苹果好吃吗?也是小停教我挑的。”
陈闫絮闻言抬了下眼皮:“为什么告诉我?我和那些警察可是一伙的,你不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简宇笃定:“你不会的。”
“况且就算你说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他是自杀,又不是我杀的。而且就算是我杀的,又能怎样?我是神经病,法律制裁不了我的,就像他是未成年法律也处置不了他一样……”
“我特意去查了,他杀了小停,最多两三年就放出来了,这不是我要的。”
“我在观察你,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和那个警察放学后说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
果然,陈闫絮就知道当时肯定有人在旁边。
简宇应该是趁他们下楼的时候偷偷翻墙从后面溜出去,没想到陈闫絮和林潭闵也刚刚好走那边,才刚刚好和他碰上。
陈闫絮咬了一口苹果:“那你爸呢?”
敢情他回家还真是参加葬礼,只不过是自己亲儿子的。
“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很早之前就想掐死我,是小停一直拦着。现在小停死了,我也和他没关系了。”
“那我当时问你要多少赔偿,你还装什么矜持。”
简宇道:“我是简停。”
说完又一笑:“你肯定坑了学校不少钱吧,不考虑分我点?”
他笑陈闫絮也笑:“想多了。”
说完他双手抱臂:“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你这点破事我也不稀罕说出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耀光那个案子,警察已经准备以自杀结案了。”
陈闫絮拿着那颗苹果从简宇家里走出去。
临走时对着门上那张莫名其妙的符纸又多看了两眼,然后转身下楼。
吃完的苹果核被他扔进门口那一纸箱的灰烬里面。
他出小区门的时候拍死了胳膊上一只蚊子,顺便伸了个懒腰。
谁和他是一类人?
陈闫絮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
下一章应该会晚两天发[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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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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