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十七站:遗言

“爸爸,我该怎么办……我……”余诗诗低声呢喃。

“女儿,我去和老古董沟通一下,关于你的婚礼。”余星轶安慰道。

余诗诗看见父亲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却没再多说什么。她沉默着,知道自己此刻什么都帮不上,也无从插话。

余星轶向防疫人员借来一套防护服,费了好大劲才借到。他认真地穿戴整齐,对女儿说:“诗诗,你赶快回去吧。今天不是舒瑶叫你帮她挑选婚礼要穿的婚纱吗?”

“你看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老爸,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余诗诗叮嘱。

余星轶笑了笑,目送女儿远去,然后一件件将防护服穿在身上。他多希望疫情过后,还能亲眼看见女儿和江明洋的婚礼。

“老江,我们斗了一辈子,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余星轶自言自语,“虽然我骗了我女儿,说我不是她亲生父亲,但也是为了让她若我离开,也不会太挂念我。全国上下,哪有哪个角落没有疫情防控呢?”

身为榆林市榆阳区警察局局长,他定当身先士卒,人民的生命安全,他怎能不去关心?

“余局长,你真的要……”林娜出现在他身后。

“林娜,如果我死了,就把真相告诉余诗诗。纸包不住火。我要作为志愿者,奔赴西安支援疫情。”余星轶平静地说。

“笨蛋,你难道……”

“嗯。你是余诗诗的亲生母亲,以后我的位置你来顶替,并告诉她,她爸爸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英雄。”

“你给我站住!余星轶!”林娜喊道。

余星轶的部下拦住了林娜,她无法靠近。

也许他不是最好的父亲,给不了女儿渴望已久的爱,但他至少可以让女儿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懦夫,遇到困难时,宁愿挡在万千百姓面前。

此时,余诗诗已经前往艾连娜婚纱礼服国际高端定制(榆林店)。她笑得很开心,因为江明洋已经基本痊愈,正在婚纱店等她。

她并不知道,余星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林娜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余星轶作为榆林市榆阳区警察局局长,自愿参与防疫工作。

西安沦陷了,榆林不能沦陷。榆林是他最亲爱女儿的家,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了这段旅程。

“江明洋,等等我,我马上去找你。”余诗诗说。

余诗诗的手不知为何一直颤抖,她以为是天气太冷,便多穿了一件外套。漫雪纷飞的榆林,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也让余诗诗的心变得冰凉。

她站在马路边,伸手拦下一辆的士,连忙钻了进去。

“师傅,麻烦去艾连娜婚纱礼服高端定制。”

“好嘞。”

这一次,她一定会紧紧抱着江明洋,不会再让他感到丝毫寒冷。那些痛苦都将过去,因为只要转身,就能看见对方。她就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与此同时,余星轶登上了志愿者的车。他打开怀表,里面是余诗诗的照片。

“女儿,如果有来生,爸爸一定好好爱你。”

余星轶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他的满腔热血,成为这寒冷榆林最温暖的点缀。不是没有温暖,而是他的温暖,只留给女儿。

“余局长,你怎么也来了?”小林警官出现在余星轶身旁。

“小林?”余星轶回头,看见手下,笑了笑。

余星轶正准备给林娜打最后一个电话,小林便出现在身旁。小林笑着向他问好。

“余警官,这是去哪?”

“我去……”

“看你这架势,是去参与疫情志愿者吧……”

“嗯。”

“你告诉你女儿,谁是她妈妈了吗?”小林问道。

余星轶摇了摇头。他并不乐意让余诗诗知道,林娜就是她的生母。

余星轶拿出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的烟气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所以才对余诗诗撒了谎,说自己并非她的父亲。

——

在榆林市艾连娜婚纱礼服高端设计店内,舒瑶正精心挑选着下周与于斯幸婚礼要穿的婚纱。她知道一切如期而至,却不知为何,突然格外在意于斯幸的感受。

“为什么我们会经历那么多,终究还是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困难地走到一起?明明曾经妈妈是那么反对我们的婚礼。”舒瑶轻声自语。

“女儿,你真要嫁给他吗?你想清楚了?”舒怡宁问。

“我想清楚了,妈妈。”舒瑶答。

舒瑶在全世界面前转圈,婚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转起来特别好看,幸福感让人流连忘返。

“你想清楚就好,妈妈也就放心了。反正那是你的人生,你要怎么走是你的事。我只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舒怡宁说。

“嗯,一定会的。”舒瑶点头。

舒瑶在镜子里看见母亲沉默着,不再多言,她也渐渐停止了旋转。

“妈,你不希望我嫁给于斯幸吗?”舒瑶问。

“怎么会呢……”舒怡宁摇头。

舒瑶转过头,牵着妈妈舒怡宁的手,又看了看身旁的袁桃。

她只想时光停留在母亲最宠她的少年时代。那时候她虽然年少无知,却可以守护在母亲身边。如果没有遇到于斯幸,她愿意终身不嫁,陪着母亲到世界末日,待母亲白发苍苍时,也不会再孤苦伶仃。

“妈妈,我不后悔,我不会后悔的,永远不会后悔。”

“你不后悔就行。”

舒怡宁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希望女儿能让她放心,不再担心。她明白,女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能有时间回来看看她,就已足够。这一生,她再也不会求别的,只求女儿永远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你知道你会走,那你为什么不能走慢点?总是这样瞒着我。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有哪一件真事是让人悲伤的,却总用谎言来告知我。”舒怡宁心里默念。

这时,袁桃接起电话,心猛地颤抖了一下。那个令她不安的消息,终究还是来了。

“喂,是于清逸家属吗?我们是榆林市第二人民医院的,病人他……”

“什么……”袁桃几乎握不住手机,多年的疼痛似乎一下子涌上心头,止也止不住。

“袁桃,你看我好看吗?”舒瑶笑着问。

“对不起舒瑶,出大事了,我得走了。一会儿于斯幸来,你先稳住他,不要让他离开这里。”袁桃匆匆说道。

“到底怎么了,袁桃……”舒瑶话音未落,袁桃已拿起外套冲了出去,什么也没再多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她自私就算了,你怎么可以像袁春梅一样,喜欢一个人离去,留下痛苦给后辈。

“到底打通了吗?”有人问。

“打不通另一个。”

“谁?”

“他儿子。”

于斯幸因为答应舒瑶,要陪她一天,所以手机并未开机。只有袁桃一人,奔赴榆林市第二人民医院,去看望于清逸。

如果他有罪,就让上天来惩罚他吧。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再让那些无辜的人卷入所谓的不正当关系之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一开始的侵犯案并非于清逸所为,主谋其实是尚暮嵘,因此他这些年一直在监狱改造。于清逸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便将罪行揽在自己身上。但警方查证后,并无他参与的证据。

“你不可以死,你还要出席于斯幸的婚礼……”袁桃在车上喃喃自语。

袁桃乘车路过榆溪河,不知为何,此刻的心特别痛。

“医生,护士,我求求你们,等我让你们宣告死亡后,就告诉我女儿,把这个电话号码给她。我没陪过她,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有多大反应。”于清逸虚弱地说。

“说什么……”

“就说……我下辈子开始不会再做他们的父亲,像我这种人,不配……这句话,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遗言吧!”于清逸断断续续地说。

护士见心跳越来越微弱,立刻拿起电击器,进行心肺复苏。无论用多高的电压,于清逸再也没有醒来。

2020年11月11日11点08分32秒,病人于清逸在榆林市第二人民医院宣告死亡。

“告诉家属,来收尸。”医生低声说。

不知为何,隔着防疫服的冰冷,却能穿透人心。一句“抢救无效”,让所有人这一刻只能在心中默哀,却无能为力,无法将人从阎王手中抢回。

于清逸留下的遗言又有什么用?他无法看见儿子在婚礼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离去,将会是他一生中最遗憾的一天。

因为在少年结婚前一周,正是他的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他又怎么可能遗忘?他要以什么方式去淡忘,才不会让心那么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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