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暮嵘终于出狱了。他站在铁门外,望着外面的世界,仿佛一切早已改变。他曾经犯下的错,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以为能瞒过世人,却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审判。
“尚暮嵘,签一下保证书,你就可以出狱了。”狱警递过文件。
尚暮嵘看也没看,二话不说便签了字。十年,因为性侵案的判决,他错过了女儿的成长,错过了妻子的最后时光。他一直骗女儿自己出国做生意,实际上却在铁窗内度过漫长岁月。
他抬头看了看监牢外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徽章,又望向天空,白茫茫一片。他记得刚入狱时,天空还是蔚蓝的,阳光明媚。如今,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冷淡。
“女儿们,我回来了,等着我。”他低声自语。
尚暮嵘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尚佳佳早在几个月前因侵犯案被捕并被执行枪决,早已不在人世。他和妻子收养的江坤,也因谋杀亲生儿子的罪名即将受刑,如今还染上了新冠。如果江坤能活着出狱,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如果不能,就由新冠送他最后一程。
尚暮嵘拨通了女儿尚悦悦的电话:“女儿,今晚我就回去了,记得准备好酒好菜。我还想去看看你妈妈,不会这么快回家。”
“好……”电话那头,尚悦悦的声音无比喜悦,她的父亲终于回来了。
江怡也因新冠去世,几个月前出差武汉,再也没能回来。
为什么上天总爱捉弄人?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也无法获得幸福。尚暮嵘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扛下一切,就能保护家人,却没想到,他的“我以为”最终害死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
榆林市第二人民医院。
袁桃赶到时,只看见白布盖在于清逸的身上。这个从小陌生到几乎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男人,是母亲袁春梅口中最恨的人,也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她从未叫过他爸爸,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很少提起。
袁桃双手拍打着隔离区的玻璃,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隔阂,无法触及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不告而别,都那么自私……你们走了,我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办……”袁桃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悲伤让她无法自持。
薛凛文在旁处理住院费用和收尸协议。自从袁春梅去世后,袁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撕心裂肺地哭过。
“你好,需要缴纳四十万,这是住院和治疗清单,请过目。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付款了。”工作人员说道。
“好。”薛凛文看了一眼,没有多言,直接将款项汇了过去。
他走到袁桃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袁桃,忘了吧。他对你也没尽到什么责任,我们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
袁桃不知道自己为何控制不住情绪。明明脑海里找不到于清逸的踪影,却为何如此多愁善感?她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泪水止不住地流下,灼伤了她年少的心。父母终究抛弃了她,如今于斯幸成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袁桃,我们都不在了,你要坚强,照顾好你弟弟。”虚空中仿佛传来袁春梅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要我收拾……”袁桃哭喊着。
“就因为你是姐姐啊,长兄为父,长女为母。”那虚影轻声回答。
明知道这只是海市蜃楼,不是真实的母亲,可为什么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在情绪失控的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痛不欲生。
我们上辈子究竟犯了什么错,欠下了什么债?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他们,让他们阴阳两隔,痛不欲生,心痛到无法呼吸。
——
“司机,去马走梁公墓。”尚暮嵘上了车。
“好,上车吧。”
一路上风吹草动,尚暮嵘看着窗外,仿佛看见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他回来不是为了念旧,而是希望有朝一日,上苍能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
这么多年,他始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那是江怡留给他唯一的宝贝。他怎么可能弃之不顾?
“江怡,我回来了,我回来看我们的女儿了。如果当年我不喝酒昏天黑地,也许就不会涉嫌性侵案,还能见你最后一面……”尚暮嵘喃喃自语。
失去江怡后,他痛不欲生,也曾与自己争吵不休。他热衷于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却唯独没有好好珍惜和江怡相处的时光。
他们也曾自私自利,尚暮嵘只是讨厌年轻时的冲动。如果当初能听江怡的话,也许家就不会支离破碎。
——
榆林市艾连娜婚纱礼服高端设计。
舒瑶等来了于斯幸。于斯幸看出舒瑶表情有异,似乎隐瞒了什么,便追问:“舒瑶,袁桃呢?她去哪了?”
“袁桃……”舒瑶犹豫着。
她不可能告诉于斯幸,袁桃急匆匆离开,是因为于斯幸曾在乎过袁桃,而婚礼迫在眉睫,于斯幸最在意的人却是袁桃和他已故的父亲于清逸。
“舒瑶,你倒是说句话啊。”于斯幸急切地问。
舒瑶沉默不语。于斯幸坐到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忧愁在烟雾中弥漫。
“你在这,我出去透透气。”舒瑶不想于斯幸因其他事分心,她的婚礼不能再拖延,她要占有于斯幸,从此以后,于斯幸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看着于斯幸渐行渐远,舒瑶多想什么都不瞒着他,可她又怕于斯幸伤心落泪。她太在乎于斯幸,不愿他被其他事困扰。
“喂,什么事?”于斯幸接起电话。
“于斯幸,我是袁桃。晚上有时间吗?我们榆星广场见,我有话和你说。”袁桃的声音低沉。
“袁桃,究竟什么事,现在不能告诉我吗?”于斯幸追问。
“晚上见面再说吧。”袁桃挂断了电话。
于斯幸不再为难,沉默地收起手机。他知道,有些事终究无法逃避。
——
榆星广场。
于斯幸早早来到泰熙家欢乐餐厅,等待袁桃。他迫切想知道袁桃要告诉他什么。
尚悦悦恰好路过,看见于斯幸,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尚悦哽,你为什么在这?”
“我来买点东西,我爸回来了。”尚悦悦轻声说。
于斯幸低头看了看尚悦悦的打扮,像一位外国公主。是啊,女孩子一生能做多少公主梦?就连袁桃,也从未做过这样的梦。
“对了,你和舒瑶快结婚了吧。我祝你们新婚快乐,我就不参与你们的喜宴了。我怕我去了,某些人会不高兴。”尚悦悦微笑着,转身离开。
就在尚悦悦快走时,于斯幸心头莫名涌起一阵酸楚。
他望着尚悦悦的背影,仿佛看见了自己早逝的妹妹于斯巧。如果尚悦悦不转身,他几乎想要将她紧紧抱住。
——
此时,榆林市马走梁公墓。
尚暮嵘来到江怡的墓前。这是江坤为江怡所建,尚悦悦和尚佳佳的学费、生活费,也都是江坤承担。
“江怡啊,我回来了。十年了,我终于回来看你了。可你早已和我阴阳两隔。都是我的错,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尚暮嵘将酒倒了一半在墓前,然后静静坐着,望着天空,坟墓旁的墙头草在风中摇曳。
“如果当年不去报复于清逸,如果当年不是为了得到公司,我想我就不会把自己深埋在这罪孽里,我还能好好和你在一起吧!”
当年,于清逸和尚暮嵘合伙开公司。尚暮嵘为了独占,设计陷害于清逸,制造侵犯案。但警方查明,所有证据指向尚暮嵘,于清逸无罪释放。
尚暮嵘曾托江怡去找江坤,但江坤也无法救他。公司里“卖身契”的丑闻,是尚暮嵘一手推动,只为满足私欲,提高收入。
尚暮嵘在江怡墓旁买醉。十年牢狱,他自由了,但江怡、大女儿尚佳佳已不在人世。江怡死于新冠,尚佳佳因性侵犯案被执行枪决。
这一切都是他的罪孽。他还能有什么野心?或许下一刻,他就会进精神病院接受心理治疗。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几乎崩溃。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传来尚悦悦的声音。
“马上,马上。”尚暮嵘回答。
此刻,尚暮嵘的心思已无法顾及其他。原本好好的家,因他的野心而毁于一旦。他还能抱着什么希望?
“江怡,下次来看你了,我先回家了。”尚暮嵘起身,离开墓地。坟墓一片寂静,仿佛江怡的灵魂在九泉之下,又看见了少女时期的快乐,那是尚暮嵘追她的时光。
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有留下一丝抱歉。错过她了,他只能等下一世。如果有来生,他定会做江怡的陌生人,不再做她的丈夫。
水落石出的真相,总在一瞬间将人心摧毁得不留痕迹。是他错过了她,所有的痛苦,本应由他承担,而不该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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