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责怪自己年少时没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他觉得自己即便死里逃生,又能以什么身份再去保护她?
“哥哥,你看,阳光和那一天一模一样呢。你说,我喜欢他三年,他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妹妹,不要再对他抱有希望了,他心里没有你,没有你啊。”
“我知道……”
魏音静望着阳光,眼神却从未移开,只是傻傻地笑。她笑自己当初的付出付之东流,从未得到薛凛文一丝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对他又那么好,是我做得不够多,还是我不配拥有他……”眼泪不断从她脸上滑落。
魏音宁看到妹妹如此痛苦,心中不忍,满是心疼。
就在他沉浸在回忆的一刹那,妹妹魏音静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而魏音宁竟毫无察觉。
“哥,他怎么又回来了?”
“音静……是的,他回来了。他还和别人结了婚,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你放弃他吧。”
“我明明喜欢了他三年,你叫我放下?我怎么放得下?”
魏音静眼中满是不舍,刚想伸手触摸,却被闻讯赶来的母亲魏安宜强行拉走。
“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跟着手机定位来,恐怕你会去搅和别人的家庭。我知道他曾经是你最喜欢的人,但现在他有了家庭、妻儿和孩子,你必须放下他。”
魏音宁转过头,袁桃和薛凛文早已消失在榆溪河旁。
究竟是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他们?榆溪河的神话传说,曾是多少少女相信的童话,可最终,一个个都败给了现实。
“音静,哥一定会给你讨个说法。薛凛文当年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哥……”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妹妹讨个说法,至少让她亲耳听到答案,也许这样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榆林市,江家。
江明洋终于明白父亲迟迟不归的原因。他在电视机下的抽屉里找到了父亲留下的遗书和遗物。虽然不知是谁送来的,但那些字迹和遗物确确实实属于江坤。
江明洋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读着遗书。
内容是:
“儿子,其实你根本不是我亲生的。我从孤儿院领养你那天,你手里握着的就是这个桃花玉坠,它挂在你的脖子上。那时你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婴儿……”
下半部分明显被截去。他读到这些内容,内心已足够痛苦。
“你这个自私鬼,为什么到死才告诉我真相,江老头子。”
他多想回到最初——从江坤教他走路、识字、叫爸爸,到他结婚生子,再到陪他出生入死。可这一切,都已不是现实。
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非要悄无声息地告别?至少让他在父亲临终前再好好看一眼,再叫一声“爸爸”。
兰州市七里河区南滨西路1406号,兰州市儿童福利院。二十九年前,江坤当上兰州市七里河区政府辖区的区长,便兴高采烈地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
那天,他相中了一个摇篮里的小男婴,因为那孩子紧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桃花玉坠。他便对院长说:“就领养这个男婴吧。”并为他取名江明洋。
“江坤,你这么喜欢这个男孩,为什么不自己结婚生一个呢?”尚暮嵘问。
“不了,有他就够了。”
江坤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这个决定很蠢。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将来或许会吸干他的血。但他从不后悔,因为这个孩子让他看到了曾经在天梯下乞讨的自己。
“你这小子,不娶老婆非要领养,这是何必呢?”
“没什么何必。”
孤儿院院长走过来,对江坤说:“请到这边办一下手续,你就可以当他的父亲了。这孩子没有名字,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嗯,就叫明洋,江明洋。”
那天,江坤虽然笑嘻嘻的,但他知道,自己成了这个孩子的父亲,却从未真正陪伴过他多少。看着江明洋夜以继日地成长,从一个婴儿到高中生,再到那个打电话叫他参加家长会的儿子。那一刻,他的心在颤抖。
“爸,我不是叫你来参加家长会吗?为什么你不来?你为什么不来?我同学都笑话我是个没有爸妈疼爱的孩子。”
“明洋,爸爸公务繁忙。爸爸当上了兰州市市长,再过几年就可能晋升为西安市市长,甚至有机会当上陕西省省长。”
“你的前途很重要,你的孩子被人怎么取笑、怎么说都无所谓,是吗?”
那时的江坤多想回答,但竞争陕西省省长迫在眉睫,他只能无奈地成为儿子江明洋最讨厌的人之一。
“尚暮嵘,你说我做得对吗?我如果就这么放弃,我的一切付出就白费了……”
尚暮嵘向江坤递出一杯咖啡,说:“我相信你会继承我的善良,成为省长,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嗯。”
如果不是江明洋后来开始有不良举动,江坤几乎要相信自己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流言蜚语了。江明洋整天抽烟、喝酒、烫头、泡妞,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江明洋,你给我站住!”
“怎么?现在看到你儿子这副模样,你是不是也想打死我?我平时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你不是不管我的事了吗?你去管你自己的生活好了!大家过大家的,我的死活不关你事!”
忽然,江坤给了江明洋一巴掌。他的眼神非常严肃,带着杀气,直接用手指掐灭了江明洋手里的烟。
“你疯了!”江明洋反应过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上到下哪一点像个学生?金色头发、打耳洞、镂空牛仔裤、钉子靴、抽烟喝酒……”
江坤的手指被烟头烫伤,江明洋像惹怒了一个疯子。
“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老子!”
这时,一个女生走了过来,是余诗诗。她礼貌地喊了江坤一声“叔叔”。
江坤笑了笑,想到了以柔克刚的办法——让余诗诗来改变江明洋。但他后来错了,因为他不知道余诗诗是余星轶的女儿。直到他当上陕西省省长,去榆林市开会,才得知余诗诗是旧相识余星轶的女儿。
“这位女同学,你是我家明洋的什么人啊?”
“叔叔,我只是他同学,同班同学。”
“你喜欢他吗?”
“我不喜欢这样烫头染发的不良少年,除非……”
江明洋听到了这句话。白送上门的媳妇谁不要?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改变,不再是那个不良的自己。
那个少年,是真心喜欢她吗?她不知,她只知如果真心,她愿为他倾尽所有,哪怕她变得不再是她,哪怕她活成少年理想中的模样,又如何?
“那个……如果我愿意改掉抽烟和不良习惯,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江明洋问余诗诗。
“会……会啊。”余诗诗笑眯眯地说。
从那以后,江明洋真的变了。因为余诗诗的出现,他整个人都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江明洋,你究竟喜欢我哪里啊?”
“只要是你,我哪里都喜欢。”
江明洋看着背对他的余诗诗,笑了起来。他没想到,恶名昭彰的自己,也有被人驯化的一天。
他在想,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是否会就此成为他们口中的不良少年?她给他的每一点回忆,都在慢慢侵蚀我的心。
“江明洋,我们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在一起。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许背叛我去喜欢别人哦。”
此时,薛凛文看见江明洋,便上前打招呼。他笑着,却看见江明洋从兜里掏出一个桃花玉坠。
“江明洋,这是……”
“我爸给我的……”
最后的画面,江明洋却再也记不住,仿佛缺失了一般。他再也拥抱不到江坤,再也回不去从前。为什么偏偏是桃花玉坠……
“江明洋,你怎么了?”余诗诗打开家门,手里抱着一大堆婴儿用品。
江明洋第一次在余诗诗面前哭了,哭得那么憔悴。
“余诗诗,我再也拥抱不到他了。”
余诗诗看到江明洋满脸泪水,立刻丢下手里的婴儿用品,冲过去抱住他,像母亲一样呵护着他。
“江明洋,别哭,以后还有我。我爸爸余星轶也去世了,他因为感染德尔塔病毒走了……我们要坚强,我们没有亲人了,我们就是彼此最亲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啊……”
“我懂,我懂你现在的感觉……”
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人在悲伤中站立。因为德尔塔病毒,他们最爱的人离世。愿天堂没有悲伤。
“余诗诗,你怎么了……”舒瑶刚好来到余诗诗家,却看到他们相拥跪在地上。
余诗诗转过头,仿佛承担了无数悲伤。她知道自己并非真正成长,只是因德尔塔病毒不得不坚强,可那也只是自欺欺人。
“舒瑶……我们再也没有父辈了……唯一的……”
“啊……你们快起来,这样悲伤落泪,只会让你们更加憔悴。”舒瑶说。
不知为何,他们仿佛被余星轶和江坤注视着,温柔地喊出那句:“宝贝,快到爸爸怀里来,爸爸这一辈子只会疼爱你们一个。”
——
明明知道我不是你亲儿子,你却爱得比亲儿子还深;明明知道我不是你最听话的女儿,你却任由我调皮捣蛋。
“余诗诗,一定要坚强。”
“江明洋,一定要好好爱着余诗诗。”
“嗯。”余诗诗说。
他望着眼前江坤和余星轶的海市蜃楼在眼前消散,满眼都是泪光。那泪水不止他一人流下,只为有朝一日能好好照顾她。
“混蛋,你明明承认余诗诗做你儿媳,为什么就不能放下自尊承认?江老头子……”
舒瑶不知道他们在自言自语什么,但她知道,他们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所爱之人产生的幻境。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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