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横诊室内气氛凝重。
谈佑与曲阜商面对面，没有一哭二闹或是针锋相对的狗血大戏上演，却有更让人闹腾的事情正在发生。
工牌弹出的虚拟通讯界面第三次亮起又消散，曲阜商摇摇头：“还是联系不上。”
躺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被箍紧，在谈佑掌心咯出两道痕迹：“我去趟器物部。”
“有需要吱声。”曲阜商干脆利落地接了五个字。
谈佑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两秒，神色并无变化，只是微微点头便大步离去。
一旁听了全程的林横回顾事情经过跟着瞎琢磨：谈佑熬了个大通宵，睡了不足两小时，醒来后发现顾醒不见了。家里没人，私人手机无人接听，曲阜商的特能部最高权限工牌都无法联络到人。
不知好事坏事，但总归一定是有事在发生。
谈佑找过来时，曲阜商正一如既往地“压榨”林横。听罢谈佑简单的叙述，曲阜商立即调动工牌尝试联系顾醒，完全收了平日里的阴阳怪气。
这会儿谈佑走了，曲阜商没用林横“伺候”，飞快换下病号服，一边系衬衫扣一边从工牌中调出虚拟通讯界面。
“今天不出外勤的部员全员在岗，随时待命。”
虚拟通讯界面快速闪过一条群发消息，蓝光消散，工牌落回曲阜商胸前。
抓过制服外套，曲阜商扫了眼林横，语带命令：“晚上别走，等我。”
神经。
霸总味浓得要命。
林横暗骂了声，跟着曲阜商走出门外，目送渐远的高大背影。
在门口莫名其妙站了一分多钟，林横转身的瞬间心脏似乎上下癫了两下，他想大概是曲阜商的余额续上了一点。
只是这一点好像有点重。
“顾醒的工牌已被销毁，据我们的监测仪器显示，毁坏工牌的那道爆发性殊力波是他自己的。”
谈佑与竺阙并排而立，器物部部员划了两下中等U型虚拟屏，点了点几项数据对两人解释。
“查一下工牌被摧毁的地点。”
竺阙出声指挥。
“是，副部。”部员应了声，十指飞快输入一串代码，“在外林区。”
“监控，”竺阙向右迈了几步，指向另一名部员面前的虚拟屏，“调一下外林区监控。”
“昨晚五点到今早五点，瀑布屏障到外林区的监控。”谈佑双目赤红，沉声补充。
部员扭头看向竺阙，目带询问。
“副部，需要开启权限的指纹。”
器物部的设备收录审异局内林区外林区所有的动静，数据庞大繁冗，却至关重要。但如果调取超过八小时的监控必须经过局长越昱同意，而除了越昱外，只有器物部的部长、副部才有打开监控画面的权限。
竺阙没偏头甚至目不斜视地观测着虚拟屏，但他能感到投在他侧脸上的目光，是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低入尘埃的请求。
“我来。”
竺阙二话不说直接将拇指按在屏幕上旋了一圈。
蓝色的光波在虚拟屏幕上荡开，竺阙双手灵活地在上面输入几个字符，将顾醒工牌内部芯片代码同时注入，不消片刻功夫屏幕上聚起一道蓝色光圈精准地锁定住一个瘦削的身影。
竺阙向一侧挪动身体把更清晰的视角让给谈佑。
屏幕上，顾醒摇晃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强烈的银色殊力波在手机与工牌上炸出绚烂的光，顾醒倒地的动作悄无声息，而他正面对着的恰好是一家粥铺的大门口。
顾醒倒下不到一分钟，一个谈佑十分熟悉的身影进入虚拟屏幕的监控范围。
他的师兄方章向四周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器物部部员调整镜头，就见方章对准一点，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中指，嘴一开一合描出一个“死”字的轮廓。
随即方章不紧不慢地走到顾醒身旁，又仰头对着之前的方向，神色似在示威，脚尖勾住顾醒的身体，抬脚踏在他的腹部，苍白的人被用力下压的皮鞋踩得双腿曲起，胸膛上弹，再像个破布娃娃瘫回地上，但那双眼一直紧闭着，全程毫无反应。
谈佑攥拳转身飞奔出器物部，刚抵达止戈中心大厅就被事务组组员喊住，那人快跑几步神色严肃地将手中的小型接收仪器递过去。
一段短小的视频画面，却触目惊心。
顾醒被装在透明实验柜里，两臂伸展箍在铁架上，如同标本。霜白细瘦的手臂插满针头，透明滴管中红色的液体正在向他的体内注入。
方章坐在沙发上，左手戴了枚戒指，他抬起中指按了下戒指当间的红点，就见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个人出现在视频画面中，这人两指捏着微小的芯片走到实验柜前，将芯片置入仪器中，紧接着如铜似铁的机械手握住顾醒的下巴，仪器旋飞而起迅速贴到顾醒的太阳穴，芯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进顾醒的大脑。
视频的结尾特意标注了时间、地点，很明显的公开宣战。
谈佑按捺被燎起的急躁情绪看完视频，事务组那人立即切换到下一个视频：“谈副，还有这个！”
“非常重要！”这人急急补了一句。
视频分屏双视角，一个像是私人拍摄，一个则是带着审异局监测中心的标识。
画面不同步，但看得出事情发生在同一地点，时间先后差不太多：一群身着审异局行动部以及特能部外勤装备的人正在甘城内外区交界展开大规模的无差别攻击，已造成多名常人受伤……
任何一个审异局的异者都能判断出画面中的并不是他们的伙伴。
漏洞很明显，虽然制服和装备的防制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他们眼神空洞眼白偏多，黑眼仁只占据不到十分之一的范围，当它们机械地转动时犹如刚活过来的玩偶。
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审异局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异者成分，但行动部和特能部却是全员都是异者，外勤时设备是工具，体内的殊力才是他们大多数人真正的武器。
画面中进攻的人漫无目的地发射蓝色的光波，乍一看来似是S型或是Y型殊力波，但这种光波不同于殊力波，它们出自这群人手里持有的类似于手枪但要大出不止一倍的器械中发出，另有部分人的双手就是由钢铁器械铸成，它们与特体异者不同，特体异者就算多出八只手三条腿那都是原本属于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只是他们病了所以才呈现出异于常人的状态。
而这批人更像机器，或者说武器。
要么是方章要么是玺域授意，这是“重启”计划的一部分，而玺域恰恰在不久前对外界公布其不会放弃“重启”计划。
但“重启”是什么？
多禧星上普普通通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常人或者某些远离喧嚣的异者并不清楚，他们只当是一条常规新闻，对自己并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
就算直到视频中的画面发生，被伤害或者正在遭受攻击的常人也只会以为是审异局疯了。
人们判断真伪的能力不足五成，这就足够此事的发起者将常人与异者之间原本已趋向于和谐的关系重新推向了对立面，把很多异者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多禧星和平当作讲不够一分钟的笑话。
“视频已经传给越昱了？”
谈佑直呼局长大名，语速飞快。
“是的，视频就是局长让我拦下您给您看的。另外，局长还说玺域方面还没有动静，追到的这批人出发的地点并不在玺域，但与上个视频所提到的地点是同一个。”
谈佑眸色一暗，没做停留飞身冲出止戈中心。
他方才看到那个给顾醒装入芯片的人长着一张他的脸。不！是少年左焱的脸。
但谈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个芯片代表什么谈佑再清楚不过：失去正常人的意识，按照研究员下达的命令程序行动，继而成为一个任其摆布毫无情感的傀儡。
而方章手里的芯片还是不是前盟邦研究所时期自己研究出来的那枚，谈佑无从得知。但他清楚有一股邪恶的强大力量正在吞噬顾醒的意识，夺走顾醒作为人的本性与本能，或许现在真正的顾醒已经被蚕食殆尽，剩下的不过是一副他熟悉的躯壳。
这样的顾醒将会彻底沦为工具，不仅会成为审异局，更会成为一切与方章主观意识相反的所有人的敌人。
那他就不会被允许存在。
与那些“机器”同样不该存在于这个星球上。
不行！绝对不可以！
谈佑将智浮车的速度调到最大档，辅以殊力推动，他必须赶在审异局或者玺域方面到达目标地之前，救下顾醒，无论活的还是死的……
就在谈佑刚驶出外林区，几辆智浮车载着数十人先后起飞。
“五部”同时接到局长越昱的紧急召令，要求“五部”联合出勤，即刻出发。任务等级S ，任务内容为缉拿“重启”计划“改造人”以及……顾醒。
并对全体出勤人员下达命令：拿不下便就地销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