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乐知许眼也不抬,“堂堂司马大人,要是走窗子走习惯了,可怎么得了?”

时彧会心一笑,“那我就命人,把门都封死,大家都走窗。”

“嘁,”乐知许白了他一眼,起身到案边,为他斟了杯热茶,“很冷吧?”

“不冷。”他接过茶盏,却不喝,只是攥在手里。

乐知许上下打量,他一身黑衣短打,与平时的儒雅形象不同,多了几分凌厉干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这样的他,笑得更多些,更招人喜欢。

她甜甜一笑,“你来得正好,晚上我们正要吃炙肉呢!”

“炙肉就不吃了,晚些我还有事。”时彧放下茶盏,伸手将人拉到身边,柔声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许是刚握过茶盏的缘故,他的手滚烫,引得被他攥住的,手腕一处皮肤,也跟着烧了起来。

两人对视良久,不自觉缓缓靠近,就在两唇即将相贴的一刹那...

“夫人!厨房里还有些金酒...”昭然人未到,声音先闯了进来。

看到二人暧昧相拥,昭然一怔,旋即转过身去,“那个,我,我...对了我得去厨房看看火。”

说罢,一阵风似的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重新关好。

冷不丁被打断,时彧有些恼火,急着低头去寻她的唇,却被她用食指抵住。

“时云起,你喜欢我么?”她认真问道。

时彧怔住,盯住她的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我就知道!”她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嘴角再也压不住,“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跟我说?”

“我...”

“没关系。”她抬手环上他的脖颈,仰脸笑道,“你说,或是我问,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就是神仙来了,也分不开我们。”

时彧抬手,环住她的纤细腰肢。

面前的她,眼波流转,朱唇微启,气若幽兰,一颦一笑间,尽是闭月羞花之色。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只要闲下来,就会控制不住去想,和她的以后。

每年生辰送她什么礼物,跟她生几个孩子,甚至连一起住的宅子、院子,每处细节,都在脑海里布置过无数遍了。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有个小男孩,他的阿父,是当朝最勇猛的大将军。” 一句话将思绪拉远,他眼中出现崇拜之色。

乐知许知道,这个小男孩,便是他自己。

于是收回手,改为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继续静静听着。

“别人口中的阿父,是个骁勇无敌,气冲霄汉的大英雄,向来一诺千金,出言如山。”他神情有些落寞,“可对他,阿父却食言了无数次。”

“像是会带他上山打猎,教他骑马射箭,归家时会给他带礼物这些,阿父做不到,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从不敢奢求,可就连满口答应过的,定会回来陪他过生辰,他阿父还是一样言而无信。好像自幼学之时起,每年生辰,他都是从白天等到黑夜,盼望着下一刻,阿父能风尘仆仆从门外走进来,揽住他的肩膀,说一声,‘为父来迟了!’,可惜,他从未等到过。”

想到小小的时云起,形单影只坐在门槛上望眼欲穿,乐知许有些心疼,手上用力,又将他箍紧了些。

“阿母总是说,阿父喜欢会读书的孩子,或许你将这本书读完,阿父就回来了。”他的声音轻轻的,“于是他读了一本又一本,阿父果然回来了,虽然每次都待不久,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十八岁那年,新帝登基,阿父难得在家待了好几个月,之后又跟全家人一起动身去青州,去给外王母过寿。阿父带着阿兄和他,上山打猎,下水捉鱼,过了好些天快活日子。他答应阿父,会好好照顾自小便患有心疾的阿兄,阿父也答应他,以后再也不会对他食言了。可没过多久,临阳侯侯倦造反逼宫,阿父无奈之下,领了一队轻骑,从青州急急赶回长安。”

“战事绵延数月,在他与阿母阿兄,返家途中,遭遇一小伙反贼,他与数十名护卫奋力抵抗,血战之下,终于将反贼击杀殆尽,可阿兄,阿兄在惊惧之下...”他似是在极力克制,可声音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虽然阿兄坚持回到了家,可已无力回天,没多久,便过世了。”

“时云起...”乐知许心都跟着钝痛,仰脸轻唤。

时彧眼眶发酸,整理好了情绪,继续道:“阿母每日以泪洗面,没多久便患了眼疾,不可视物,他因没能照顾好阿兄和阿母而愧疚,手书一封,差人送到阿父手中,以此谢罪,阿父回信很简单,只有十二个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知道,阿父是要他守好大本营。”

“可,他才十八岁啊。”

“是啊,从十八岁起,他便开始学着处理族中大小事务,好在还有年迈的王父,遇事不决时,还能去问问他老人家。”

乐知许没应声,因为她知道,他口中那,唯一可以仰仗的王父,在他们成亲前便去世了。

“当他逐渐可以独当一面时,阿父每次回家都会称赞他,父子俩也颇有默契地,不再做约定。可就在王父病重之时,益州传来消息,说侯氏余孽在益州流窜,还鼓动流民起义,大肆招揽流寇山贼,意图以利诱之,以达到其为父报仇的目的。”

她眉头一皱,“听起来...”

“你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对吧?”时彧苦笑,“若是余孽想要东山再起,必定需要时间养精蓄锐,怎会如此张扬?他也是这样想的,他苦口婆心劝诫阿父不要出征,可朝中却不断施压,若阿父不去,便是拥兵自重,令陛下诸侯都忌惮的存在。”

“那日,阿父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去的,他说过,不会再食言,可还是...”时彧整个眸子都暗淡下来,眉宇间满是不解,“难道是因为我未信守承诺,没能保护好阿兄,阿父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忙抬头劝慰,抬手以掌心抚上他愁苦面容,心痛道,“这不是你的错。”

时彧大手覆上她的手背,哑声道:“我敬重阿父,可我也告诫自己,不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若无十分把握能做到的事,我便不会轻易宣之于口。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想来见你...”

乐知许这才明白,他重新剜开自己的伤口,为的,不过是小心翼翼将心捧给她看。

“傻子。”她眼底雾气氤氲,“对于我来说,只要在许下承诺那一刻,是真心想要做到的,这就足够了啊,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自古以来,君子当论心还是论迹,争论从未停止过。

千百年来的难题,在她口中,仿佛并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

“我听说了瘟疫的事,我猜,你不久后,便要出远门了吧?”她道。

“嗯。”

“我就知道。”她反倒如释重负,“时云起,你若不想辜负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回来见我,知道吗?”

她眼中的笃定,叫时彧自惭形秽。

显而易见,他并不如她勇敢。

他红了眼,点了点头,“知道了。”

乐知许满意地笑笑,重新扑进他的怀里,“那在你走之前,我们得抓紧时间,多在一起才行,这样你一走,就会很想很想我,就会更快回来了。”

“好,那我每日都来看你。”

“不用,那样你也太辛苦了。”她贪婪地享受他的怀抱,“城外的难民,处理起来也会很棘手吧?瘟疫传染性强,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

时彧却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若我避免不了与他们接触,便不能再来了。”他突然想到,这府中唯一隐患竟是他自己,不由得懊恼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婴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必强求。”

时彧闻言,双臂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要是能就这样,抱到地老天荒就好了。

***

有皇帝下旨放了玉人军,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时彦从牢狱里出来那日,伍氏与向昭君一同去接,虽然在牢里没吃什么苦头,可他毕竟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还是清瘦了不少。

数日担心,加上长久未见的相思,向昭君泪如雨下。

伍氏虽嘴上说着,男子还是得多些历练,可也忍不住对着儿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生怕他哪处受了伤不言语。

有军士传,少君侯有令,叫他先回家修养,军中事务自有人接手,于是三人直奔京兆,此处略去不提。

......

时彧登上城墙,看着长安城外,数百难民,或躺或卧在破草席上,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眼看就要入冬了,若不赶紧将他们安置,恐怕其中的老弱,就要被冻死在这了。

按照各郡县来报,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来这里的途中,一时间,到哪去找这么多地方,来安置这么多的人?

他们之中,还有些濒死的人,需得近距离才能判断情况,稍有不慎,时疫再起,距离这么近,恐怕长安城内的人,都难以幸免了。

在心里盘算之时,隐约见一部分人一哄而起,朝一处聚集过去,定睛一看,有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以薄纱覆面,在城门外一处立了粥铺,正招呼人过去。

“那是谁?”

流光拱手道:“回少主公的话,是淮阴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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