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算是云城一年当中最热的时期了。
今年暑假黎允菲的表哥结婚,要在老家举办一场婚礼,她特地请假从北京赶回来参加婚礼,这也是她自高中毕业七年以来,第一次在夏天回到云城老家。
云城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生活节奏慢比较安逸,是无数想要逃离城市喧嚣的人们,最想来的度假胜地之一。
黎允菲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以前并没有觉得家乡有什么特别之处,美则美矣,但是待了二十年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美。
大城市里超快的生活节奏,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很大,让她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回来,在家里待了几天后,无端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毫不夸张的说,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传话中的桃花源了。
心灵都被洗涤净化了许多,格外的宁静放松,不免在心里感叹:果然,这才是适合我这种喜欢悠闲生活方式的人啊!
遇见林言洲是在表哥的婚礼当天,他是兄弟伴郎团之一。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梳了个三七分的大背头,戴着一副象征着斯文败类的金框眼镜,褪去了少时青涩温润的少年意气,多了些许桀骜不驯的清冷矜贵。
七年不见,依旧是帅在了黎允菲的心巴上,白月光就是白月光,即使过了七年,还是会让她念念不忘,心中激起千层浪。
当年高考结束后,黎允菲原本准备向他表白的,然而林言洲却先一步出国留学了,据说还是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一起走的,之后他就和所有同学都断了联系,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
现在突然回国,还当了她表哥的伴郎?!黎允菲难以置信到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有句话说: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顿一生。黎允菲深以为意。
她和林言洲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桥段,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纠葛,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没来得及宣之于口的暗恋。
即使她当时来得及告白,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会被拒绝的,就和那三年之中每一个芳心涌动,鼓起勇气向他告白的女生们一样,都免不了以失败收场,情窦初开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如此一想,黎允菲还真是庆幸自己当年那封情书没递出去啊!最起码她能在时隔多年再见到林言洲时,坦然地像个普通老同学一样寒暄几句。
其实,这七年也有很多男生追求过她,可她还是一段恋爱都没谈成,母胎单身二十五年,说不上来内心究竟是何想法,总之就是看谁都差点意思。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林言洲呢?因为她是重度颜控的好色之徒啊!!
黎允菲高一入学见到林言洲的第一眼,她看的那些青春校园爱情小说的男主,一下子就有了具象的脸。
一见林言洲误终身!这是她无数次捶胸顿足的感慨!可是,即便再回到初见那一天,她还是希望能遇见他的,纵使他们以后并不会有任何结果。
黎允菲思绪翻飞时,林言洲不经意往她这边瞥了一眼,两人眼神交错间,她就没出息的心跳漏了一拍,正想弯唇大大方方和他打个招呼,结果他又面无表情的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是没认出来她?还是装作没瞧见她?
她和高中时期相比变化也没多大吧,不过就是头发长了些,脸上褪去了婴儿肥,化了点淡妆后五官更加明媚精致了一些。
不至于认不出来啊,怎么说高中时也是三年的同桌,打打闹闹印象应该很深刻呀!黎允菲心里不免有点愤愤……
婚礼结束后,她好不容易从七大姑八大姨问候和关心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一个人跑到隔壁包厢里玩游戏打发时间,等着父母和亲戚们寒暄完之后再一起回家。
“唉呀呀!怎么又死啦!”一连跪了五把,黎允菲心态都快崩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游戏玩得还是一如既往的菜啊!”正颓丧着,头顶蓦地响起一道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黎允菲一惊,猛地一个抬头,没想到林言洲靠这么近,她直接额头撞到他的下巴上,痛得她惊呼一声:“哎呦~!”
连忙站起身往后撤了几步,揉着额头愤然瞪着他:“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是你玩得太入迷了没听见。”林言洲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粲然一笑堪比满园桃花争相竞放。
黎允菲哼了哼,抱着手臂挑眉看向他:
“现在这是认出我了?我还以为是我这几年变化太大了,美得让你不敢认了呢!”
林言洲上下打量着她,黎允菲自小学芭蕾,体态和气质自是没得说,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略微修身的连衣裙,更加显得身材凹凸有致,线条自然流畅。
他眼底蕴含的笑意和思念怎么也藏不住,嘴上却故意像以前那样逗她:
“确实变化挺“大”的~”
似是意有所指。
黎允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扬起胳膊正想像高中时期那样去揍他,忽然又觉得不大合适了,缓缓放下手臂,看着他故作轻松笑着道:
“七年,真的可以说一句好久不见了。对了,你怎么突然从国外回来了?还当了我哥的伴郎?这也太离奇了吧!”
“你哥是我在剑桥的学长。”
顿了顿,他温和地注视着她: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一个人,允菲,你明天有时间么?陪我去一中走走吧。”
“有啊,说起来高中毕业后我也一次没有去过了,也不知道学校这几年变化大不大。”黎允菲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细细看了看他,佯装怒道:
“你这家伙当年一声不吭突然就出国了,和我们所有人断了联系,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那三年时光了呢!”
“当年我家里出了一些事儿,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声,后来却是身不由己……”
说到这儿,林言洲话语兀地顿住,轻叹一声,推了推眼镜又柔和地笑了笑:“现在总算都过去了,而我也终于回来了。”
语气平静却又透着淡淡的悲凉。
这短短两句话,黎允菲莫名听出许多心酸苦涩在里面,正想细问一下他这几年的情况,门外走廊忽然传来她老妈呼唤她的声音。
“我妈喊我了,我得先回去啦,那就明天早上在一中门口见咯!”
翌日清晨
黎允菲赶到一中大门口时,林言洲貌似已经站在那儿等了很久,他今天穿的很是清爽,白色简约T搭配休闲黑色长裤。
阳光透过树梢,倾洒在他乌黑柔顺的短发上,耀眼朦胧的金色光辉打在他脸上,长身玉立,挺拔如松,惊艳的俊美脸庞和优雅高贵的气质,惹人垂涎、百看不厌。
黎允菲脑中不由自主闪回到十年前那许多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无论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她都一样忍不住对他心动。
现在正值暑期,偌大的校园里并没有多少人。黎允菲和林言洲漫步在校园的主道上,道路两旁栽着两排梧桐树,绿树成荫遮天蔽日,蝉鸣不止岁月悠长。
走过这条梧桐大道,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心形湖泊,湖面在暖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湖周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湖里还有数只人工喂养的黑天鹅,正在悠哉惬意地游来游去。
黎允菲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无限感慨:“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蹲在岸边指着前面远处一只小小只的黑天鹅,笑呵呵问林言洲:
“你说这只小小黑,和当年那只大黑会是什么关系啊?”
“你是说当年那只追着啄你的大黑鹅么?哈哈哈!”林言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啼笑皆非的滑稽趣事,忍不住大笑出声,一声声清脆爽朗的笑声,泄露了他此刻阳光明媚的大好心情。
十年前高一刚入学的时候,黎允菲正在湖边美美滴打卡拍照,不知怎的从草丛窜出来一只大黑鹅上来就啄她。
黎允菲往前面跑,那只大黑鹅在后面对她狂追不舍,像是练过飞檐走壁似的,扇着翅膀蹦哒得老高了,一张嘴就咬住她的袖口,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当时吓得花容失色,眼泪都出来了,也就在这时,林言洲如神兵天降般出现,一手掐住大黑鹅的脖子,另一只手折住它的翅膀,大黑鹅立马乖乖松了口,林言洲潇洒一甩手把它给扔回湖中。
打那以后,黎允菲就对鹅这种生物产生了巨大的阴影,也就只有在吃铁锅炖大鹅这道菜的时候,才能勉强消除一丢丢它带来的阴影……
黎允菲叉腰瞪着林言洲,气哼哼道:
“林言洲!你别再笑啦!”她就不该再嘴快提起这茬陈年糗事。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林言洲瞧了瞧她红彤彤气鼓鼓的面色,赶忙妥协,语气中透出几分宠溺的意味来。
穿过几栋教学楼,他们走进校内的篮球馆,这里没有关闭,馆内有十几个高中生穿着球服正在酣畅淋漓的打球,黎允菲和林言洲两人坐在观众席上看了一会儿。
“允菲,你还记得么?”
林言洲单手撑着脸颊,歪头看着她娇美的侧颜,嘴角噙笑:“高二那年我们班和三班篮球比赛产生了摩擦,你当时很勇拿水瓶砸了张晨。”
黎允菲圆了圆眼,立即道: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太欠了!球技差球品更差!一场年级友谊赛而已都输不起,故意在场上找茬儿打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话毕,同样歪头看向林言洲,眯了眯眼:“你丫怎么老记得我的一些糗事?能不能记着点我的好啊,我也是有很多光荣事迹的好不好!”
她此刻脑中忽地蹦出一个想法,她貌似已经知道林言洲不会喜欢自己的原因了……
黎允菲虽然长得温婉恬静,给人一种中式古典的婉约美,再加上又是学芭蕾的,身姿挺拔气质优雅,但是她的性格却是偏男孩子气的,直爽豪迈大大咧咧。
她快速回想了一下高中三年时光,和林言洲好像都是打打闹闹,“哥们儿”一般的相处模式,林言洲那时心里估计都没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过,试问又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一想到这种情况,黎允菲眸光瞬间就黯淡下来,她站起身:“你逛好了么,我肚子有点饿想回去了。”说着便要往场外走。
“那我们去外面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言洲心底一慌快速起身,一个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又缓缓松开手,如沐春风浅浅一笑:
“我记得学校后街有一家特别正宗的米粉店,你以前不是最爱去吃了么……”
黎允菲白了他一眼,截道:
“早就不开了,那儿早都已经规划成商业步行街了,不过那边好吃好玩的东西,应该还是有很多的,你要去逛一逛么?”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便又从校园来到商业步行街,黎允菲感觉自己俨然成了他的导游,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开始不断感慨,这七年云城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当年,黎允菲凭借扎实的舞蹈功底顺利考入了北京舞蹈学院芭蕾舞系,毕业后选择留在北京当了一名芭蕾舞者,偶尔会应剧组之邀去客串一下角色,过一把戏瘾。
是以,这七年间她也很少回来云城,也就逢年过节抽空回来那么几天,却难得像今天这般闲暇可以好好逛一逛,感受云城的变化。
这一逛就从早上逛到了晚上,林言洲送她回家的这条小巷子,他曾经独自走了很多次。
“我到家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差不多了,该在这儿截止了……
今天过后,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交集了,那就让她这十年的暗恋在今天画个圆满的句号吧,她以后也要开始新生活啦!
“允菲,我当年送给你的那本漫画,你有看过么?”正当黎允菲准备转身推门进去时,林言洲突然开口叫住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问了这么一句。
黎允菲怔了一瞬,回过头瞧着他认真肃穆的神色,低下头仔细回想起来……
当年高考前几天,林言洲好像是给过她一本漫画来着?不过她还没来及看呢,刚带回家就被老妈给没收了,还训了她一顿,说她马上就高考了,还有心思看漫画!
想想也是,谁家好人临近高考送别人漫画呐?!高考刚结束,林言洲就毫无征兆地出国了,她伤心郁闷了许久,哪里还心思去想起什么漫画啊。
只是不知道隔了这么多年,他突然提起这个做甚?只好如实道:“我当时还没打开呢,就被我老妈给没收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和旧书籍一起给卖掉。”
末了,又试探性地问道:
“那本漫画很重要么?是限定版?要不我等会儿回家去找一找。”
“嗯,好。”
林言洲清雅一笑点了点头,明明眼角眉梢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可那眼底却透露出一股明媚易碎的浅淡忧伤。
观他这副神情,黎允菲心头猛然一震,直觉告诉她那本漫画或许没那么简单……
“在哪儿呢?”回到家里,黎允菲跑到杂物间一通翻找,黎妈妈走过来:“允菲,你把这翻得乱七八糟的在找什么?”
“妈,你把我漫画书放哪了?就是当年高考之前你没收的那本啊!”黎允菲手上翻找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焦急问道。
“那么久的事了妈哪儿还记得啊,估计当成废品早给卖掉了吧,要不然你去你爸书房里找找,看那边架子上有没有。”
黎允菲又匆匆跑到书房,在书架上一本一本仔细查找,总算在书架最里层的一排架子上找到了那本漫画,她小心翼翼抽了出来,上面落了一层灰尘,书封还没拆。
这一刻,她呼吸莫名开始急促起来,心脏亦跟着狂跳不止,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漫画书拿回房间坐在床上拆开仔细翻阅,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头。
先不说这漫画的画风是何等的精美,这漫画中的剧情却是无比熟悉的!!
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以及整个故事的发展顺序走向,分明就是她和林言洲,那三年之间发生过的一系列真人真事!!!
其中包括初遇时的"黑天鹅袭击事件"、"篮球馆打人事件",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之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甚至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看到这本漫画,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那么一回事儿了,现在一幕幕一桩桩全都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和流转,回忆清晰如昨。
黎允菲心中矍然大惊,拿起手中漫画书急匆匆跑了出去,跑出大门口,跑出小巷口,她一边跑一边寻找林言洲的身影。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夜间微凉的夜风徐徐吹过,树上蝉鸣不止。
林言洲外婆家的老房子早已拆迁,她今天并没有和他交换联系方式,这会儿,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黎允菲颓然蹲在地上。顷刻间,泪流满面。
“怎么成了爱哭鬼~”一道清润如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黎允菲没有抬头,眼泪反而越掉越汹涌,低声啜泣不止。
林言洲彻底慌了,半蹲下身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和红肿的双目,眼底止不住的心疼和自责,抬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允菲,对不起。”
声音中亦带着几分艰涩哽咽,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口中不断安慰她道:“不会了不会了,我以后绝不会再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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