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尘一路上是好客栈好酒好菜招待着秦独醉。

毕竟慕九尘是公子哥，他自己根本就吃不了苦，睡不了天山蚕丝被比杀了慕九尘还难受。

于是秦独醉就跟着享福了，睡的是雪绵垫上的床，盖的是天山蚕丝被，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十八年的女儿红，什么贵就吃什么。

慕九尘骄傲地看向了秦独醉，问道他天山蚕丝被盖着如何。

秦独醉简简单单地回答到：“不如丽娘门口！的草席子。”

慕九尘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万年劳苦命，吃不了福，当年你跟我闯荡江湖的时候吃香喝辣的，也没见你清高，沦落红尘二十年，倒是学会清高做派了。”

秦独醉这可不服，他回答到：“我的清高做派是贯彻始终的，当年星天峰长老万两黄金挖我墙角，我可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作为天渠峰的弟子，他秦独醉生是天渠峰的人，死是天渠峰的鬼，区区万两黄金，还能动他分毫？

他就是太清高了，不肯跟江湖正派虚与委蛇，才被打散了全身筋骨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清高就是要命的弱点，可他秦独醉就是改不掉。

宁可忍着端架子，也不肯跟黑暗同流合污。

慕九尘别的优点秦独醉说不上一二，他又偏执又固执，除了自己，江湖之上也没几个人愿意与他做朋友。

若要说他的优点，秦独醉心想，可能就是有钱了。

他们二人游历天下之时，秦独醉曾见慕九尘一掷千金，要饮一口桃花酿。

可当他花了千金，将百年沉醉桃花酿买到手之时，又说自己失了兴致，随手将千金买来的酒浇灌在路边的桃花树下。

这让彼时的秦独醉分外心疼。

“你不喝，就不肯给我喝吗？听说碎月楼的百年沉醉桃花酿一百年才有这一壶，你白白浪费是为何？”

“我听桃树上花苞绽放，桃花有言，她们想一品桃花酿。”

“桃花可会言语？你胡说八道。”

“桃花不曾言语，都是我在妄想。”慕九尘转头对着秦独醉灿烂一笑：“就是找借口也不肯给你喝。”

当时就把秦独醉气得说不出话，提着绣红枝就开始满大街追打慕九尘。

慕九尘的朋友不多，秦独醉算是他的交心好友。

虽然秦独醉脾气不好，人还假清高，但是他没有心眼，谁都能做他的朋友。

但是——

说实话，也就慕九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找来绣红枝，愿意帮他寻找师妹的下落，愿意在他落魄之时，还叫他一句“老友。”

原先有过酒肉之交的朋友后来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更有甚者，趁人之危，偷走天渠峰的宝贝，还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秦独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重病让他的面色都苍白难看，若不是还能喘气，套上红衣就像厉鬼。

慕九尘捧着红色外套，披在了秦独醉身上，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吐出了一句：“瘦了好多，衣服都撑不起来了，明日开始，我让你吃肥肉，你就给我吃肥肉，起码要重二十斤才行。”

“真霸道，”秦独醉说道：“说实话，我病重如此并非饮食之顾，当年被星天峰、古幽楼、碧落谷等大小门派联合围殴，内脏都打碎了，若不是我功体深厚，多年以来一直以内力支撑着经脉流转，我早就死了。”

慕九尘愣了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天渠峰剩下几人？活人就我与镜舟，你琼雪楼又有几人？数百上千，我如何连累你？”

慕九尘摇头说道：“朋友之间，怎叫连累？”他接着说道：“我花重金为你聘来了大夫，明日有大夫替你把脉疗伤，你这几日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

他说的倒是关切十足，秦独醉垂下了头，回忆着当年之事。

当年为何不通知慕九尘？

他轻笑了一声，摇头心想到：当年追杀我的人不也有琼雪楼吗？你到底在装什么蒜？

秦独醉是想给慕九尘找理由，说这些都是他爹干的，慕九尘本人不知情。

但是秦独醉不是傻子，他见过天渠峰上下每寸土地沾满鲜血的模样，见过遍地尸块，见过白衣的剑客划破师姐的喉咙，夺走师姐的配剑，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

即便是屠杀了他天渠峰满门，却仍留了他秦独醉一条命。

秦独醉清楚，慕九尘不可能参与屠杀天渠峰满门的事情，但是他也不确定慕九尘对琼雪楼之事是否知情。

就算慕九尘真的不知情，他秦独醉也不可能对琼雪楼毫无介意。

他缓缓闭上了眼，问道慕九尘：“九尘，我信你，但是你目的又是什么呢？”

慕九尘愣了愣，他有些疑惑，不明白秦独醉忽然问的这个问题的含义是什么。

“刀剑之争！”慕九尘说道：“你欠我一场刀剑之争，你必须给我好好活下去。”

“除此之外呢？我快死了，你费尽心思地救活我有何目的、有何意义？”

慕九尘听闻秦独醉的问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一看，就见秦独醉一脸你肯定有阴谋的模样就火大。

“这么想死，就给根绳，你上吊吧，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白瞎了我为你拼死拼活夺来绣红枝！”他转身扶住秦独醉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他：“你当真觉得我们之间存在阴谋吗？”

虽然那张脸还是欠扁都满不在乎，但是眼神却是清澈净明，不带一丝杂质与阴谋。

慕九尘就这样看着秦独醉，让秦独醉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照理说，他那时是琼雪楼的少主，就不该对楼中大事一无所知，但是现在观他表情，他确实对自己的怀疑感到了生气。

既然长老能栽赃嫁祸自己，那意味着他人也不是不可以栽赃嫁祸琼雪楼。

当年几大门派围攻自己之时，战况混乱，说不定是有人想要拉琼雪楼下水，于是套上了琼雪楼的白衣在天渠峰内杀戮。

事实真相如何，自己也得有命才能去探究，若是真有门派想要嫁祸琼雪楼，那他们这番行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些问题，秦独醉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分外地疼。

他擅长打架，不擅长动脑，这才被人给陷害了。

见他思绪如此之久，慕九尘也有些隐隐地生气了。

“你不信我？”

“信！”就在慕九尘要离去之时，秦独醉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说道：“我自然信你。”

慕九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一脸神秘地对秦独醉说道：“本来见你不信我，我就不想将特地为你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了，但是既然都准备了，那也不好浪费。”

神秘兮兮的，是什么东西？

秦独醉一脸地莫名其妙，忽然闻见了一阵桃花香气，听着慕九尘缓缓说道：“桃花开无言，香有味，碎月楼百年一酿的桃花酿被我花了万两黄金竞来，阿醉，我请你一尝。”

“这怎么还涨价了呢？”这是秦独醉听见慕九尘的介绍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慕九尘一阵无语：“你爱喝不喝！没情调的家伙。”

秦独醉答道：“跟你我需要有什么情调？你又不是姑娘。”

“那我给你请个姑娘来。”慕九尘说道

“别，我是道士，不近女色。”秦独醉一边推着，一边将手伸到了桃花酿的瓶身：“一口百两黄金，醉死也值得了。”

就在他的手要伸到桃花酿瓶身之时，慕九尘长剑出鞘，将桃花酿一剑挑起，忽地转了一圈，将桃花酿转离了秦独醉的手旁。

“要喝，自己过来拿。”

两人眼神一对，电光火石，秦独醉大笑三声，提起绣红枝，勾起一杯酒杯，朝着桃花酿的方向击去。

刀剑相击，清脆有声，恍惚之间，回到从前。

“你能喝上百两一口的桃花酿吗？有这个本事吗？”

“那自然是有的。”秦独醉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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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