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书在皇后这边住了三天,她和宋既明的寝宫才收拾完整,这天一早,侍女来接她了,给她带了个披风。
“公主。”
侍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披上,将宋锦书裹得严严实实的。
宋锦书一身明黄,是皇家颜色,一开始侍女看见这身衣服着实心惊了一下,满宫里除了陛下皇后,没人再敢穿明黄,就连最得宠的七王爷也不被允许。
她一开始会担心公主这样会触犯天家威严,但是她那天亲眼看见公主昏迷,陛下拉着公主的手着急的眼眶发红,想来陛下一定很爱这位唯一的公主吧。
宋锦书看着大雨,垂眸捏着杯子抿了口茶:“见香,你先去找九皇子,务必安全的把他带过去,路上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你都要听清。”
“是。”
宋锦书看着见香远去的背影,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慢悠悠的喝完了一壶又一壶的茶。
一直到雨越下越小,宋锦书才动了动身子,看样子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身边侍女小声问道:“公主,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
……
昭阳殿
“公主,九皇子来了。”
宋锦书一抬头,就看见宋既明亦步亦趋的跟在见香身后,脸上完全没有一开始看见她的喜悦。
而见香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眉眼间尽是愤怒,看见宋锦书后朝她直摇头。
宋锦书眸光一沉,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用尽全身力气呼吸着。
“公主息怒!”
宋锦书朝着宋既明招手,宋既明看了一眼,立刻垂下眸子,吸了吸鼻子,委屈的不行。
宋锦书看的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宋既明坐下,环视了一圈,语气慢悠悠的带着压迫:“九皇子和本宫一母同胞,若是让本宫发现任何人对九皇子有任何不敬,那就别怪本宫不近人情了。”
“是。”
宋既明抬头看她:“皇姐,不要得罪人。”
“得罪?”宋锦书将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下:“朝中上下,就没有我得罪不起的。”
“皇姐……”宋既明小声的叫了声。
宋锦书眨眨眼,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看着左右两排的人,宋锦书只觉得呼吸不上来,头晕眼花的,她知道那药劲又反上来了,身子也止不住的左右摇晃。
她强忍着眩晕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说罢,见香领着他们都出去了。
房间内,宋锦书递给宋既明一杯茶:“尝尝,父皇给的。”
宋既明端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满是不解的问道:“皇姐,都是母妃的孩子,为什么父皇就不管我呢?”
是啊?为什么?宋锦书也想知道。
她拍了拍宋既明的肩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既明,这天下只有你我的血脉相连,你和我是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宋既明垂眸思考她这句话,他和皇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皇姐能依靠的只有他,皇姐最信任的也是他,父皇都不行。
他将茶喝完,小心翼翼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最近几天都阴沉沉的,此时已经日落西山,房间内还并未来得及点灯,他们姐弟二人就那么坐在正厅里。
从门口看去,那一身明黄在昏暗的屋子里泛着明亮的光,阴影打下来那张脸模糊不清,颇有些上位者的姿态。
而她身边那位唯唯诺诺的九皇子,身穿一身黑衣,手中的杯子转过来转过去,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取人性命的气势。
见香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心中震惊不已,这俩人在这皇宫中早都成了弃子,怎么还是这么有气势。
客卿把她送到长公主身边,绝不是单纯的想让她护着长公主的。
“皇姐,我最近几天都没见过沈将军了,听说他明日会进宫和父皇商议,我想见见他。”
宋既明眼睛明亮的看着宋锦书,宋锦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期待的样子。
宋锦书一句话打破了宋既明的幻想:“既明,你以后离沈将军远一点。”
“为什么?”宋既明突然提高声音了。
宋锦书坐的腰疼,动了动身子,侧卧在椅子上,偏头看着他:“他是手握军权的将军,而你是宫中皇子,将军和皇子走的近,你是想让父皇认为你们二人有谋反之心吗?”
“皇姐,我没有。”宋既明站起身蹲在宋锦书身边可怜的看着她:“皇姐,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之前每次都是他帮我,我不想让人讨厌我。”
宋锦书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父皇年纪大了,朝中党派之争也隐隐有冒头的趋势,你虽然没有想法,但是和手握重兵的将军走在一起,难免会落人口实,到时候父皇疑心给沈将军赐死,我就算有这圣旨也无济于事,你明白吗?”
一阵风吹过,宋锦书打了个哆嗦,揽了揽身上的衣服,语重心长的说着:“你要是真想让沈将军过的好,那就离他远点。”
宋既明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并不受宠还差点死掉的皇子,只是和朋友走的近了一点而已,怎么就能害死自己的朋友。
他没再说话,只是爬在椅子边上,沉默的让宋锦书摸着自己的头发。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从来没有和皇姐这么亲近过,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入住的皇后宫中,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欺辱和谩骂。
他知道皇后和母妃不对付,甚至他在某天起夜的时候还能听到皇后和身边的侍女密谋如何让他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这世上。
只是那天下大雨,他出门并未撑伞,昏迷前似乎是看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他努力的睁眼看到的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手中拿着细长的流苏发簪。
一觉醒来后就是第三天,所有人极其正常,他都怀疑那天是不是他烧糊涂了,毕竟皇后那眼神中的着急又不像是假的。
宋既明看了一眼宋锦书,心中默默叹气:算了,不和皇姐说了,免得她担心。
宋锦书摸着宋既明的头发,她这个视角看去,正好能看到他消瘦的脸颊。
想到见香的那个表情,脸色都沉下去了。
父皇不管,皇后不管,其他嫔妃不管,我管。
“既明,我有点饿,你去膳堂取点东西回来,只能你自己去。”
宋锦书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嘱咐道。
宋既明立马坐起来,飞快的出门,大声喊道:“好,皇姐等等我。”
“慢点,记得带伞。”
“好—”
宋既明最终还是没有带伞,直接冲进雨里,一溜烟的宋锦书就看不见他了。
宋锦书眨眨眼,抬头看着愈下愈大的雨,张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见香看见宋既明离开后,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她在路上听见的那些话都告诉公主,说的太难听了,要不是方才怕吓到九皇子,她早都把那些人的头拧下来给九皇子当玩具。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公主非要让她去接九皇子了,她是新进来的侍女,宫中认识她的人很少,以为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看见她带着九皇子离开的时候,每个人眼里都是幸灾乐祸,似乎是把九皇子整死了,他们就万事大吉了。
见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宋锦书捂着嘴咳嗽,她看的心惊胆战的,两步并作一步的上前给她倒了杯水,放进她手里,一手给她顺着后背。
“公主,太医院那边今日就会把药送进来,您且多等一会。”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和别人说的意思不一样,但是宋锦书也懒得多想了,她就着见香的手,喝了那一小杯的水,胸腔里的血腥气才堪堪下去。
宋锦书仰躺在那张巨大的椅子上,眼神都有些涣散,看着眼前熟悉的房梁,思绪回到从前。
小时候她和弟弟还有母妃,也会这样躺着,母妃会把她们抱在怀里,轻声哼着摇篮曲。
弟弟总是会怪她离母妃更近,而委屈的哭个不停,母妃和她总是心软的调换位置,把弟弟放在自己怀里,一边拍打着他哄他入睡,另一边又会安慰自己等弟弟睡着了,就会哄她。
昏暗的房间里,宋锦书看着房梁上的那一根丝线,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侧头擦了擦另一边溢出来的泪珠。
见香托着她的手,把她扶起来,只是宋锦书身子软的根本坐不直,见香就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顺着宋锦书的后背。
“公主,今天那些人怎么处理呢?”
宋锦书闭了闭眼,呼吸沉重:“挑一个皇后宫里的人,带到我这里,仗杀,让所有人都看着以儆效尤。”
见香听这些话,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她觉得皇后那里的人他们不太好动手,但是公主刚回来,会惹人非议。
“公主,皇后向来是个护短的,我们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过来,陛下那边说不过去啊。”
宋锦书擦了擦嘴角和额头的汗珠,将帕子扔在一边,头在见香的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声音低低的,听的让人不寒而栗:“出了任何事本宫担着,但是若有人想在我这作威作福,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见香从桌子的另一侧拿了一件厚的披风,从宋锦书的身后给她披上。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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