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不信！”卿蓉死死抓住大夫的衣袖，声泪俱下，“大夫，你再看看我的腿，肯定能救！”

“夫人，我真的尽力了。”大夫试图扯回自己的衣袖，但徒劳无功。他叹了口气，劝慰道:“你的外伤我治好了，但落下的残疾，我实在无能为力。”

“不，不会的。”卿蓉把大夫的衣袖拉得更紧了。她瞪大双眼，眼睛里翻涌着痛苦和希望，“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能瘸腿。大夫，求求你，你肯定还有办法，一定要治好我的腿。”

“夫人，你何必呢。所有办法我都试过了，但腿。瘸已成事实，我也无能为力。我医术有限，你另请高就吧。”

“不，不会的。大夫，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卿蓉情绪激动，哭得不能自已，她扯得越发用力。出于惯性，大夫身形不稳，险些跌倒。

“夫人，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就放过我吧。”被逼得无奈，大夫只好更用力往回扯自己的衣袖，好让自己脱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在干什么？”古轩下课回来，一进门，就看见这场景，不由皱眉，厉声问道。

“古老师，你回来了！”大夫抬眼望去，像看到救星似的，松了口气，“夫人一时情急，拽着我不放。烦请古老师帮帮忙。”

古轩二话不说，走上前去，解除了大夫的困境。

卿蓉躺在古轩的怀里，哭得越发伤心。古轩心疼不已，皱起了川字眉，声音有些发冷，“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吓得缩了缩脖子，“夫人的外伤，我治好了。但落下的残疾，我实在没法。”

“什么残疾？”古轩心下一凛，声音有些发颤。

大夫吞了吞口水，缓解内心的紧张，声音放低了些，“夫人的腿瘸了。”

“腿瘸了”三个字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闪雷，一下子把古轩劈懵了。他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发涩，“真的没办法了？”

“古老师，所有办法我都试过了。但夫人伤到了根本，实在无药可医。”

闻言，卿蓉拽着古轩的衣服，哭得更伤心了。

“春兰，送大夫出去。”

“是，老爷。”春兰眼眶湿润，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吸着鼻子，把大夫送出门。

“别哭了。”古轩把卿蓉抱得更紧了些，他吻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就算腿瘸了，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不会的，我不可能腿瘸，一定是他骗我，他骗我！”卿蓉抓着古轩的衣服不放，彻底崩溃了。

古轩紧紧抱着卿蓉，他也无比痛苦，嘴里一直念着，“会好的，会好的……”

一连几日，卿蓉茶饭不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也不要人陪。

作为卿蓉的陪嫁侍女，看着她一直消沉，春兰急坏了，怕她出事。

“老爷，请劝劝夫人。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受不住。”

古轩哪能不知道。但奈何这几日卿蓉不想搭理他，好不容说上话，到最后也会变成争吵。说实话，他也累了。

坏就坏在，那次争吵时，古轩说漏了嘴，卿蓉知道她被马车撞了不是意外，而是雷万钧故意为之。

现在，她腿瘸了，她恨死了雷万钧，恨不得马上找他理论，要他给个说法。

“你找他有用吗？你能见到他吗？你以为你是谁，他凭什么要见你？”

“就凭他弄断了我一条腿，他就得给我一个说法。”

“雷统卫不是承认了吗，雷万钧还能抵赖不成？”

“你有证据吗？万一雷熙明矢口否认，你又该如何？别人是信你，还是信雷万钧？”

“我为什么要污蔑他？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既然敢断了我的一条腿，他就该想到，我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卿蓉，你冷静些！我还是雷少爷的老师，鸿儿能就读广学堂，多亏了芷夫人。现在和雷万钧撕破脸皮，对我们而言，百害无一利。”

“雷万钧权势滔天，想弄死我们易如反掌，我们拿什么和他斗？事情闹大了，难堪的只有我们，我们还怎么在仙游立足？”

“呵。”卿蓉冷笑一声，眼泪流得更凶了，“为了你的大好前途，我被欺负至此，你可以视而不见，你可以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当他的老师，你甚至不敢反抗，就怕雷万钧掀了你的饭碗？”

“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还是你的妻子吗？古轩，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我对你有用，你就把我留着。一旦我没用了，你可以随手把我丢弃，不管我的死活！”

“卿蓉，你在说什么？”古轩一直压抑的脾气，瞬间被点燃了，“认识那么久，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我是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人吗？我待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相比其他丈夫，我对你，够好的了。”

“是，你对我太好了，好得我承受不起了。”

卿蓉哭得伤心欲绝，接连后退几步，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古轩的方向砸了过去。

茶壶的碎片四溅，把彼此的真心割裂开来，支离破碎，再难复原。

“出去，你出去！”卿蓉终于歇斯底里，彻底失控。

最爱的人，却变成伤自己最深的利刃。刀刀见血，刀刀要命。曾经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变成了最催命的毒药，一旦回想，心痛得近乎窒息，难以呼吸。

“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卿蓉如此失控，是古轩没想到的。他觉得自己在和她分析局势，是为这个家好。卿蓉不但不接受，还如此无理取闹，她的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古轩深谙卿蓉的脾气，他再待下去，卿蓉可能会伤害她自己。他不愿情况继续恶化，也不愿继续消耗彼此的情谊。

古轩低下头，肩膀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往门边走去。当他迈出门槛时，清脆的砸杯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当下，古轩眉头一皱，难受涌上心头。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随后，他头也不回，走了。

“古轩，你站住！你给我站住！”卿蓉哭着大喊。古轩像没听见似的，还是走了。

见状，卿蓉滑倒在地，双手捂脸，哭得几近窒息。

“春兰，这几日多看着夫人，别让她做傻事。”

“老爷，你不去看看夫人吗？”春兰壮着胆子问道。

“不了，我还有事。”古轩不想自讨没趣。与其进屋和她吵架，还不如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是，老爷。”

“这几日别让少爷过来，让夫人清净些。”

古轩恨雷万钧吗？他恨！他把卿蓉害得如此的惨，他怎能不恨？他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他敢吗？他不敢！现在的生活，得来不易。他若是敢闹，雷万钧就敢让他万劫不复，一无所有。

就算被卿蓉指着鼻子骂，被她误会，古轩宁愿自己憋屈，也不会去赌。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日后，若有机会，古轩定会让雷万钧也尝尝个中滋味。他定会十倍百倍千倍还给他，让他不得安宁，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小心为上。”

古轩走在路上，一个江湖道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子不相信，滚一边去。”古轩一脸不耐烦，拨开那个江湖道士，继续往前走。

最近，古轩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卿蓉闹得厉害，让他心力交瘁。雷落衡还上课走神，频频出错，让他烦上加烦。

古轩不明白，飘絮死了就死了，换一个侍女不就行了？雷府家大业大，雷落衡想要什么侍女，开口就有。为了飘絮，大闹一场，真没必要。这不仅丢了他自己的脸面，还丢了雷府的脸面。

雷万钧下了命令，封锁了消息。但古轩在雷府里有几个相识的人，闲聊之际，对方不小心说漏了嘴，古轩就知晓了。

古轩喜欢喝茶，飘絮之前泡的茶一直合他的口味。古轩知道，飘絮看他不顺眼，甚至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但他不在乎。

留在雷府教导雷落衡，本就让他憋屈，能喝上一口称心的好茶，算是慰藉。其他的，他不想太计较，徒增烦恼。从小到大，他不少挨骂，她又算得了什么。

飘絮死了，来了一个春梅，泡的茶还那么难喝，让古轩的心情跌倒了谷底。后来，春梅又试了几回，还是泡不出他想要的味道，他就死心了，放弃了。

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顺心的。古轩觉得，最近的日子实在难熬。

那个江湖骗子说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纯属放屁！日子过成这样，他能有什么好脸色？还血光之灾，简直胡说八道，缺德缺心眼。

结束一天的工作，古轩舒展一下身子。刚想往家的方向走，他就站住了。回家就得面对卿蓉，说不定还要吵架，想想就头疼。

但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去街边小摊吃点东西？人多眼杂，吵得他头疼。去酒馆喝酒？一人独饮，没什么意思。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城外透透气。以前日子穷，老受欺负。被欺负狠了，他就喜欢往城外跑。地大人少，空气也好，无论待多久，也不会有人赶他走。他想躺就躺，想走就走，还能数叶子，数星星。

后来，他娶妻生子，日子也好了，忙着事业，反而没时间去城外了。现在，他被烦事缠身，身心疲惫，就想起了老地方。

古轩找到一棵大树，爬了上去，找到一处舒适的地方，便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放轻呼吸，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古轩眼光好，选的这棵大树树根粗壮，枝繁叶茂。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树上有人。

渐渐地，古轩睡着了。突然，他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吵醒了。当下，他心生烦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皱着眉，揉着眼睛，起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两个男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他们的面前站着雷熙明。

古轩的瞌睡瞬间清醒了。他吞了吞口水，赶紧爬起来，倚着树干，凑得更近了些。他屏住呼吸，放轻动作，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雷统卫，求求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一定保守秘密，绝不会说出去。”年纪稍大的男人跪着爬过去，想要靠近雷熙明，却被他一脚踢倒。

“活人靠不住，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雷熙明笑了笑，神情不屑，“郭安，你的承诺一文不值。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在你的身上冒这么大的风险？”

“雷统卫，我们还想活命，真的不会说出去。”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你要是不放心，把我们派到石场子，那里没人出得来。”

古轩知道石场子，那是雷府经营的。位置很偏远，里面关着的都是买来的奴隶，天天开山采石。那里的防卫很严，只许生人进，死人出，可以说是人间地狱。

“小玖，你细胳膊细腿的，干得动吗？”雷熙明冷笑一声，神情凶狠，一脚将他踢倒，踩着他的胸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钱我给了，你们也输光了。现在才送你们上路，我仁至义尽，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郭安和小玖都是赌徒，雷熙明知道他俩拿到钱了，肯定会去赌坊潇洒。钱没输光之前，他俩没有心思想别的。

若不是同一天连死三人，太过蹊跷，雷熙明绝不会再留他们几日。

现在，他们把钱输光了，还欠了赌坊不少钱，不杀他们，后患无穷。

“雷熙明，你算计我们，你丧尽天良，卑鄙无耻。你就是家主身边的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你不会有好下场。”

“安叔，别说了。气到雷统卫，我俩真的会死。”小玖不知道郭安在发什么疯，竟敢出言不逊，他不想活了？

“小玖，你没看明白吗？他就没打算让我们活。我们今晚就得死在这里。”郭安知道死劫难逃，干脆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雷熙明，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雷熙明挽了一个手抉，一道蓝色屏障升起，围住了郭安和小玖。

雷熙明打了一个响指，绑在他俩身上的绳子自然断开，飞到蓝色屏障外。

见状，郭安和小玖赶紧爬起来，站好，背靠着背。他俩神色慌张，满眼戒备，观看四周的动静。

“雷熙明！”郭安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雷熙明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杀你们呀。”

两头狼从雷熙明的身后窜了出来，它们哆嗦着身子，不敢靠近雷熙明。

“去吧，把他们撕成碎片。”雷熙明挥了挥手，蓝色屏障裂开一个小口，两头狼冲了进去，蓝色屏障自动合上。

不一会，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郭安和小玖倒在血泊中。他俩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看不出人样来。

蓝色屏障原地消失，那两头狼的嘴巴沾满了血。它们低下头，颤抖嚎叫，却不受控地走向雷熙明。

“做得好。”雷熙明一手抚摸一头狼。下一秒，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断了两头狼的脖颈，“你们也可以死了。”

古轩差点惊呼出声，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惊恐吞回肚子里。他没想到，雷熙明竟如此凶残，毫无人性。

突然，雷熙明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像在寻找什么。古轩吓得屏住呼吸，往后一躲，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古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地靠近树干，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去。他抬眼望去，地上除了那两具尸体，再无其他。

雷熙明连同那两头狼，一起消失了。